試述定期租船合同性質

(上海海事大學 上海 201306)

一、定期租船合同概述

(一)定期租船合同概念。定期租船合同(time charter party)，簡稱期租合同，是指由船舶出租人向承租人提供約定的船舶，并由出租人配備船員，由承租人在約定期間內按照約定的用途使用，并支付租金的協議。①

(二)定期租船合同特征。由出租人配備船長和船員。在定期租船合同下，出租人要為承租人提供配備船長和船員的船舶，這就意味著在租期內，出租人應當根據承租人的指示負責船舶的航行和管理事務。

在租期之內承租人只對船舶享有使用權，而不享有占有和控制。這種特點主要體現在承租雙方對營運費用的劃分上。一方面，在定期租船合同中，出租人通過自己配套的船長和船員來實際占有和控制船舶，所以在營運中圍繞船舶發生的費用由出租人承擔(即固定費用)。另一方面，在租期內，承租人對船舶享受使用權，在船舶營運中，船長和船員應當聽從承租人的指示，因此，承租人應當負責船舶營運費用中的變動費用。

租金應當按照船舶的使用時間或者租金率計算。承租人如果不按時支付租金，出租人可能會因此取得違約損害賠償權，甚至是合同解除權。

二、定期租船合同性質之觀點展示

(一)海上貨物運輸合同說。《海商法》第41條規定，海上貨物運輸合同(contract of carriage of goods by sea)，是指承運人收取運費，負責將托運人托運的貨物經由海路由一港運至另一港的合同。

持該說的學者認為，定期租船合同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主要有以下兩個理由：其一，在定期租船合同中承租人只享有船舶的使用權，船舶還是處于出租人的直接占有和控制之下。其二，定期租船合同的主要條款都是關于貨物運輸的規定，承租人簽訂定期租船合同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完成自己或者他人的貨物運輸，而海上貨物運輸合同應當包含以海上運輸為目的的租船合同，其中就包括定期租船合同。

(二)財產租賃合同說。租賃合同，是出租人將租賃物交付承租人使用、收益，承租人支付租金的合同。②

持該說學者認為，定期租船合同是財產租賃合同。首先，定期租船合同中，雖然承租人沒有實際占有控制船舶，但是在不違反合同約定的情況下，船長和船員必須按照承租人的指示進行船舶的營運工作，這就說明承租人已經實質上控制了船舶，只不過是間接控制。其次，在一般的租賃合同中，承租人可以自己管理使用租賃的財產，也可以雇傭他人進行管理，不管是誰進行租賃財產的管理，都不能改變其租賃合同的本質。最后，定期租船合同中的交還船條款、租期條款、轉租條款等都符合財產租賃合同的根本屬性。

(三)混合合同說(無名合同說)。混合合同說認為，定期租船合同是混合合同。主要有兩種看法，一種是運輸合同與租賃合同的混合，一種是租賃合同與勞務合同的混合。

運輸合同和租賃合同混合說認為，定期租船合同既不是單純的海上貨物運輸合同也不是單純的財產租賃合同，而是同時具有運輸合同和租賃合同的性質。司玉琢教授指出③，財產租賃合同的特征之一是移轉租賃物的占有和使用，然而，在定期租船合同中承租人并沒有直接占有船舶，而是由出租人的船長和船員占有船舶，因此，定期租船合同不是財產租賃合同。但是，定期租船合同在租期內，仍然由出租人按照約定的用途使用，此時與財產租賃合同又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租賃合同與勞務合同混合說認為，定期租船合同兼具財產租賃合同與提供勞務合同兩種特性。首先，在定期租船合同中，在租期內，承租人負責船舶營運中的變動費用，出租人負責船舶的固定費用(即無論船舶營運與否，承租人都應當負擔的費用，例如船員的工資、船舶折舊費用等)。租期屆滿時，承租人必須按照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向出租人返還與交船時相同狀態的船舶，這明顯具有財產租賃合同的特征。其次，在租期內由出租人的船長和船員為承租人提供勞務，相當于是出租人和承租人合意將勞務請求權讓與承租人，此時定期租船合同具有勞務合同性質。

三、定期租船合同性質之筆者觀點

介紹了以上幾種學說，筆者認為定期租船合同性質更接近于財產租賃合同。

首先，定期租船合同不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主要基于以下幾點原因：第一，《海商法》中定期租船合同是單獨規定在第六章船舶租用合同一章，而沒有和航次租船合同等規定在第四章海上貨物運輸合同一章，從《海商法》的編排上看，定期租船合同并不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的一種。第二，雖然說多數情況下，承租人訂立定期租船合同的主要目的是完成貨物運輸，但是有些時候承租人并不是為了運輸貨物而訂立定期租船合同，例如，將船舶作為存儲貨物倉庫，進行海洋石油勘探等。

其次，定期租船合同不是混合合同。前文已論述定期租船合同不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此處不再贅述。定期租船合同中，承租人沒有自行管理船舶，而是由出租人的船長和船員對船舶進行管理，但不能因此就說定期租船合同具有勞務合同的性質。此時并不是船長和船員為承租人提供勞務，而是承租人租賃了一個“整體”，因為在定期租船合同中出租人應當為承租人提供配備船長和船員的適航船舶，也就是說，承租人租賃了包含船長船員的一艘船舶，定期租船合同并沒有脫離財產租賃合同的根本屬性。

最后，定期租船合同是財產租賃合同。主要有以下幾點理由：其一，定期租船合同中，承租人收取的是“租金”，而不是“運費”，這也從側面說明定期租船合同不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而是財產租賃合同。其二，民法理論中，租賃合同要求出租人將租賃物交付給承租人占有、使用、收益。筆者認為，此處的“占有”應做廣義解釋，包含承租人間接占有，實際控制，而不是僅看字面意義。在定期租船合同中，承租人雖然沒有直接占有控制船舶，但是在不違反合同約定的情況下，船長和船員必須聽從承租人的指示進行船舶的營運，也就是說承租人取得了船舶的實質控制權。其三，定期租船合同中的交還船條款、停租條款、轉租條款等都體現了定期租船合同具有財產租賃合同的特征。租賃合同中，租期屆滿時，承租人應當向出租人返還租賃物，這點和定期租船合同中的交還船條款本質上一致的。

【注釋】

①傅廷中：《海商法》，法律出版社 第二版，第218頁。

②王利明 楊立新 王軼 程嘯：《民法學》，法律出版社 第四版，第559頁。

③司玉琢：《海商法》，法律出版社 20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