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設之詩（長詩）

之一

從一條河到另一條河

那些儺面少女擺動著裙裾

那些貌美的儺面女子

和久居都市的魚兒談論愛情

燈光逃向獨居者屋檐

如驚飛的蝙蝠，扯動羅網

午后陽光，在子夜涂抹浪痕

從一個童稚的掌心開始

在草葉中，更純粹地展開

之二

遠離城郭明暗的燈火

閃光。碎片。剔亮的琉璃

猶如黑夜虛幻之眼跳躍

燈光如同虛設。與月光同在

城市排列齊整的肋骨

陳列如馬匹，熟悉的傍晚

如此眾多陌生的地名

流云浮動，一如逝者遠行

之三

因為離開。時間顯得空靈

午后長街無限向前推移

儺面少女，沿途收割黃金

跨越午后荒涼的陽臺

在城市的另一面留下腳印

而蠻荒之上，樓群之上

灰色鴿群，在天空播種火焰

之四

因為奔跑，時間因此顯得匆忙

烏鴉飛越麥田，棲落在發梢

我們從往事中回眸，燃情歲月

陳列的馬匹，變成眼眸中

奔馳的假象。而城市筑起的

高大愿望，如一匹奔馳的烈馬

熱望是一瞬間投下的倒影

之五

一個字迫使風暴降低到零度

一個字迫使森林停止奔跑

石頭停止演奏和唱歌

走失的孩童找到回家的路口

思想的翅膀停止飛翔

一個人的眺望迫使海潮漲落

一萬架鋼琴演奏，一萬片森林歌唱

風暴的頭顱，返還一座懸崖

生命上升至頂點

之六

拆散蝴蝶，等于拆散飛翔

拆散火焰，等于拆散一束花蕾

我們拆散發辮，以及發辮上的黑夜

炊煙上升，四野蒼茫

我們描繪花朵，如同春天降臨

我們張開臂膀，天空閃過雷鳴

火燃燒，一片森林開始瘋狂

野性的藍色，使詩人忘卻夜色

哭泣迫使黑暗更加潔白

之七

可以讓森林成片生長

江河、湖泊維持一種狀態

生存的饑渴，讓規則上升為

一種生命的詮釋

陽光、雨露令植被的生長滿足

黑色土壤，帶來生長的鳥鳴

當樓群衰老朽化成廢墟

完成一次生命狀態的蛻變

牧人，在城市胸口上播種

一行行攝影機鏡頭下的底色

之八

當天空治愈腹部的隱疾

開始呼嘯雨花和雪片的信息

人類的生活開始顯現蒼白

石頭的品性裹緊生存的欲望

恣意的遐想在一夜之間

生長羽翼，穿透茫茫黑夜

重復與被重復相互交替

迫使每一只粗暴的手寫下謊言

讓白的更白，黑的泛出光亮

讓一個孩子，跌落白晝的深淵

一把利刃丟失在驚叫深處

讓否定翅膀的天空告別大海

笑容紛紛脫落，月光垂直而下——

之九

詩人在變換呻吟中饑渴

鷗鳥潔白的飛翔如頭發生長

森林蛻變，使一匹母狼忘記羔羊

否定與被否定，成為午夜

另一種詮釋

從蘇醒中觸疼傷害的手指

扯過一匹流淚的裹尸布

把眼睛與手指關節置同一高度

放開風，計一片森林奔跑

之十

閉上眼睛，你就來了

腰纏蔓草，嗒嗒的舞步如女巫

我的城門深鎖，壁壘盤桓如古墓

你招搖的指頭敲碎夜的窗戶

火光通明呵，一把火燒光的天堂

閉上嘴唇，你就開始說話

你在我的耳畔吹氣如蘭

播種鳥鳴，如同一片森林

我是傳說中，坐擁天空的王

之十一

頭顱似亂石。忽略了房屋，馬匹

……一切可能的物

忽略了黑色，巨大的蒼茫

屋頂上的白雪。果實搖搖欲墜

皮膚上的草籽被白雪所覆蓋，谷物

在月光中誕生——

鴿子在荒涼的額頭上啄食

土地上炊煙明亮：裸雪由天而降

之十二

三匹馬車的黃昏，駛向人群

沿途客棧，拒絕與陌生人交談

拒絕恐懼的戰栗，沿途客棧

拆毀墓穴，逃向寂滅，向無限

深入腐爛的漿果。將手折向土地

指向杜鵑，秘密，神話和死亡

指向父親的屋頂，彎刀，血槽與墳冢

于是，暗夜降臨，如靈魂降臨

于是，瓦罐在月光中誕生

于是，在它們身后安放石鼓和老鷹

于野獸的骨禾間……

之十三

夜晚在清晨背后泛著藍光

靜穆在我們中間，有水在低處

顫抖。陌生人扣響磐石——

你在人群中歌唱，隱匿真身

折草為繩，超然于物外

引領黑夜的火把，潛入巖石內部

在沒有山崗的地方，獨善其身

之十四

廣場上，聚集著彩繪的人群

樓房、鐘樓和拱廊被光影追趕

呈現巨大的，弧形的網

那些流動的陰影不斷逼近

逼近，直抵塵埃之核。一只受光體

被累積的光斑推向某個地點

你在人群中沉默。昏暗中

高速運轉的某個瞬間使你昏眩

之十五

傷口在病變中述說利刃

利刃，舔舐接受傷害的血滴

手觸摸心跳，說出一個字

一個字，迫使詩人接受洗禮的請球

一個字，迫使風暴降低到零度

一個字，迫使森林停止奔跑

石頭停止演奏和唱歌

經卷翻卷，大風吹開暮靄

大海收攏飛翔的翅膀

走失的孩子，觸到家的門扉

費城

原名韋聯成。1984年生，壯族，青年詩人，現居廣西鳳山，中國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