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詩歌中的經(jīng)世情懷

蔣海英

(邵陽學院 文學院， 湖南 邵陽 422000)

晚清政治腐敗，社會矛盾加劇，人們的思想逐步活躍，漢、宋之學的禁錮被打破，經(jīng)世致用思想漸成潮流。魏源是晚清主張經(jīng)世致用的代表人物，其一直秉持“不憂一家寒，所憂四海饑”(《偶然吟·久霖桑戶臥》)[1]498的民本主義思想，一生致力于為民眾謀福利，為國家改革弊政、致富圖強建言獻策。他的這種經(jīng)世思想在他的作品中有極為突出的體現(xiàn)。長期以來，人們較多關注他的長篇學術著作和實務政事創(chuàng)作，而對他的詩歌了解較少，僅有的研究成果也多集中在對其山水詩的藝術探討上。而實際上，作為清朝晚期的一位多產(chǎn)詩人，魏源的詩歌題材廣闊，內(nèi)容充實，藝術手法多樣。更重要的是，作為近代中國“睜眼看世界”的先行者之一，魏源將他一貫踐行的經(jīng)世思想深深融入詩歌創(chuàng)作中，正如林昌彝所說，“默深所為詩文，皆有裨益經(jīng)濟，關系運會”[2]67。魏源詩歌為解決社會問題提供了借鑒和指導，極具現(xiàn)實價值。

一、魏源詩歌中經(jīng)世致用思想在國計民生上的體現(xiàn)

魏源一生坎坷，仕途不得志，然而卻對國計民生表現(xiàn)出先天的責任感。早在二十歲時，魏源看到社會上生靈涂炭的場景即發(fā)出了“所憂四海饑”的感慨，之后由于科舉未用，魏源曾在京城等地漂泊了十年之久，這十年中，他一直期待能夠有施展才華和抱負的機會。三十歲時，魏源進入賀長齡的幕府，終于得到了“運時策”的機會，他一邊編纂《皇朝經(jīng)世文編》，一邊協(xié)助賀長齡、陶澍等人積極尋找漕糧海運的理論依據(jù)，并策劃和實施漕糧海運的實踐活動。之后，魏源又協(xié)助陶澍等人進行票鹽改革、黃河治理，參與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等事宜。當魏源通過科舉考試后，他在所擔任縣官的東臺縣和興化縣，又實施了改建書院、設義學、整飭育嬰堂、興水利等一系列經(jīng)世致用措施,為老百姓謀福利[3]。這些措施均與國計民生有直接的關系。其詩歌中經(jīng)世致用思想，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水利方面。水是萬物之源，水利則是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的基礎和命脈，中國歷朝歷代對于水利事業(yè)均十分重視，然而黃河水患的痼疾卻始終沒有得到根治。到了清朝晚期，由于下游河道淤塞，黃河在流經(jīng)下游時常常與淮水合流，甚至占用淮河河道，導致蘇皖北部一帶常年河水泛濫成災，數(shù)不清的百姓淪為流民。魏源很早就了解到水利對于農(nóng)業(yè)和國家的重要性，其一生中多次致力于水利改革。早在求學時期，魏源路過黃河時，就發(fā)現(xiàn)了黃河泛濫給百姓帶來的苦難，曾寫詩感慨道：“濁河決千里，一淤輒尋尺。屈指三千年，幾決幾淤積。”(《北上雜詩七首同鄧湘皋孝廉》其二)[1]494“千里河南北，高下寸地無。”(同上其四)[1]495“至今禾麥地，極目森蒿藜。”(同上其五)[1]495有感于老百姓的痛苦，魏源一直有治水利的抱負，“但使千坼皆水利，何煩萬舸轉江東”(《都門感秋》其二)[1]695。在《北上雜詩七首同鄧湘皋孝廉》其四的結尾處，魏源還以“旅客有奇夢，夢游古華胥。手持水利書，副以溝洫圖。拜獻神禹前，冀免斯民魚”[1]495來表達希望自己能夠像古代的華胥一樣為國獻水利計策，為國計民生做出貢獻。魏源是一個實踐派，為了根治黃河水患，他收集了大量資料，做了細致的史料研究。同時，他又親赴黃河兩岸考察，對地形地勢進行了充分的了解后，總結出規(guī)律：“稽首黃河決北勿決南，川瀆洪荒還大禹。”(《岱岳吟上》)[1]587進而提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設想：改“防”“堵”為“改道”：“乘冬歸壑之月，筑堤束河，導之東北。”(《籌河篇》)[4]354此工程雖然浩大，但從長遠看，不但可以節(jié)省國家開支，還可以使以往遭受黃河泛濫之苦的人們重新安居樂業(yè)，而原有的黃河沿線則可以開發(fā)出大量的膏腴之地，使成千上萬百姓受益。然而魏源的這一主張在當時太過于驚世駭俗，因此并沒有被采納，詩人因而發(fā)出了“為問河汾《太平策》，芻蕘何以獻天聰”(《都門感秋》其二)[1]695的無奈嘆息。雖然屢遭挫折，但魏源深知水利的重要性，從不放棄努力。在興化縣任職時，他帶領群眾治理河堤，留下了光輝的篇章，發(fā)出了“去年爭壩如爭命，此日調夫如調軍”(《將去興化登城北拱極臺》)[1]690的感嘆。

除為治理黃河獻策外，魏源還在游歷中對長江中下游做了詳細的調研。由于受到沿線填湖為田、墾山為地的影響，長江中流地區(qū)的植被不健全，水土流失嚴重。而長江攜帶著的大量泥沙，到了下游后因為流速緩慢，逐漸沉積，導致長江下游河道漸漸被泥土堵塞。每年雨季時，隨著沿線的湖泊水位上漲，長江下游江水常泛濫，導致周圍的稻田被淹沒。魏源因此對長江下游的水利產(chǎn)生了擔憂，這種擔憂集中體現(xiàn)在其詩歌《洞庭吟》中，“八百里湖十去四，江面百里無十二。安能塞川川不流”[1]607。在這首詩歌中，魏源從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出發(fā)，對中游私自開墾田地，導致水土流失的行為給予了批評，“沿湖圩田歲增歲，曲防壑鄰占地利”。提出人們必須要尊重自然規(guī)律，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認為只有“以川還川湖還湖，那患陰陽妨噏噓”，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長江下游雨季湖水泛濫的現(xiàn)象。魏源的這一思想與現(xiàn)代社會提出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理念極為吻合，是十分先進的。

其二，漕運、海運方面。漕糧運輸是古代保證糧食安全的一種方式，也是統(tǒng)籌國內(nèi)農(nóng)業(yè)的一種方式，歷朝歷代都十分重視漕糧運輸事宜。清朝時期，漕糧最初從京杭大運河一路北上運往北京。然而清朝晚期，一方面漕運中弊政風行，官員貪腐、中飽私囊的現(xiàn)象十分嚴重，漕糧運輸?shù)某杀驹絹碓礁撸б鎱s越來越低；另一方面運河堵塞，使得漕糧改革變得十分迫切。魏源在詩歌中對于漕糧弊政進行大膽揭露：“大漏卮兼小漏卮，宣防市舶兩傾脂。每逢籌運籌邊日，正是攘琛攘贐時。”(《秋興》其三)[1]684直白揭露了如蛀蟲般吞噬著國家和人民利益的貪腐官員。究竟怎么治水漕運？魏源在《秦中雜感》其六一詩中有云：“汾河特敕詢舟楫，涇渭封章辨濁清。”其詩自注：“汾河通州，康熙事。涇渭辨濁，乾隆事。”[1]677很明顯，詩人欲以康乾之事來提醒世人治理漕運之方。不久，魏源在漕運改革時恰逢其會，成為了全程策劃、協(xié)助漕務、海運等事宜的人。為此，魏源創(chuàng)作了《籌漕篇》《海運全案跋》等一系列文章對漕糧海運政策進行了論述，并提出了改官運為商運、改官船為商船、以漕費為運費的改革意見，該意見得到了賀長齡、陶澍等人的支持，最后得到了道光皇帝的認可。這一改革經(jīng)試行后取得了巨大成功。魏源欣喜地作詩歌頌漕糧改運，稱“官民歌舞海商悅，只少未飽倉胥篋。海運不舉海防多，水犀樓船方荷戈”(《君不見》其十六)[1]581。詩歌指出了改革給朝廷和百姓帶來的益處，還進一步闡發(fā)了海運與海防的關系，認為發(fā)展海運事業(yè)能為加強海防奠定基礎，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其三，鹽政方面。鹽政與海運、水利一樣都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重要事件。而在清朝晚期，鹽政上弊端重重，官商勾結、行賄受賄現(xiàn)象十分嚴重；私鹽猖獗，官鹽則無人問津，導致朝廷稅收銳減；鹽商販賣鹽時被重重課稅，導致鹽價成倍上升。魏源深刻認識到現(xiàn)行鹽政的弊端，所作《秋興》其四就直接針對鹽務、漕運而發(fā)：“書陳蠹要三薰沐，衣舊蟣須九浣湔。甲乙《海王》微管策，下中田賦貢揚篇。鼎新革故神明事，鹽漕何人破舊筌。”[1]684詩歌言明改革鹽務和漕運勢在必行，這是符合“鼎新革故”的必然性規(guī)律的。1830年，陶澍署兩江總督兼理兩淮鹽政，魏源在陶澍支持下，創(chuàng)行淮北票鹽，以票鹽代綱鹽的方法取得了巨大成功。

二、魏源詩歌中經(jīng)世致用思想在邊疆邊防上的體現(xiàn)

中國的邊疆史地學研究是從清代開始的，在鴉片戰(zhàn)爭前后，邊疆史地學研究成為中國學術上的重要科目。晚清時期掀起了一股推行邊疆史地學研究的潮流，魏源作為晚清經(jīng)世之風的積極倡導者，將經(jīng)世精神傾注于史地研究當中，“史”“治”結合。史學研究為解決現(xiàn)實問題提供借鑒和指導，他對邊疆史地的研究就是這種經(jīng)世史學的重要體現(xiàn)。除了《圣武記》《海國圖志》和《元史新編》這三本學術著作為后世研究清朝的史地學提供了大量的資料以外，魏源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也對邊疆史地學多有涉及。在東南西北不同的方位，我國面臨的邊疆問題不盡相同，魏源從經(jīng)世角度出發(fā)對這些問題予以了高度關注，尤其是在他的詠史組詩《皇朝武功樂府》中。

其一，我國的東北地區(qū)，面臨的最大邊疆問題是來自俄羅斯的威脅。俄羅斯與清王朝的邊界問題一直是兩國爭論和關注的要點。從清朝初年開始，沙皇統(tǒng)治的俄羅斯一直對中國北部地區(qū)虎視眈眈。清代康熙時期，國力強盛的清朝用武力暫時制服了沙皇統(tǒng)治的俄羅斯，直到雙方簽訂了“尼布楚條約”。魏源在《皇朝武功樂府·和西洋》一詩中對此事進行了記載，“西抵歐羅巴，東抵黑龍江”形容當時俄羅斯面積之大，“首尾數(shù)萬里，皆逼鄰我邦，城我索倫貂、參壤。東兵御之終弗創(chuàng)，賜書荷蘭達其王，卒定界石分戒疆”[1]564清晰記載了清朝初年俄羅斯入侵，清軍出征，荷蘭使者代清政府傳書，最后俄羅斯戰(zhàn)敗，雙方簽訂“尼布楚條約”這一沖突過程。

朝鮮是東北部的另一個鄰邦，其與中國結盟的關系在《圣武記》中有著詳細的記載。在朝鮮與清朝結為臣屬國關系后，魏源曾作詩稱頌：“朝鮮我東鄰，貂參通互市。東畏日本逼，于我翻倔峙。謂恃明強援，豈知明早靡。外和心不親，螳臂獨拒軌。遂怒十萬師，終獲再因壘。”(《皇朝武功樂府·收朝鮮》)[1]560魏源在這首詩歌中描寫了朝鮮作為明朝曾經(jīng)的臣屬國，在明朝滅亡后面臨的孤立無援，備受鄰國侵擾的處境。最后在與清朝締結盟約后，有強大的清朝武力作保，朝鮮終可以安心發(fā)展。在這些詩歌中，魏源傳達出“寓綏遠于訓武”的理念以及與邊疆鄰邦加強聯(lián)系接觸的思考。

其二，我國的西北地區(qū)，聚集著準噶爾、蒙古諸部落以及回族等少數(shù)民族。對于這些民族與漢民族的關系，魏源曾多次在詩歌中加以描寫，并表現(xiàn)出“多民族凝聚”的傾向。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地域廣闊，民族眾多，在特定的時代環(huán)境下，不可避免地會產(chǎn)生一時難以調和的民族矛盾。而與此同時，在各民族中也存在著一小部分主張民族分裂的人，他們企圖通過這種分裂行為而達到霸據(jù)一方的目的。魏源曾作詩《皇朝武功樂府·定朔漠》稱贊康熙三征準噶爾部，并在詩歌中指出，企圖分裂準噶爾部的準噶爾、大小和卓等人在弱小時投到清王朝的羽翼下請求庇護，而在其羽翼豐滿后不思報答清王朝的扶助之恩，而是走上了叛亂的道路，給當?shù)匕傩蘸腿嗣駧砹司薮鬄碾y，“傾國東投，若子投母……準復東犯，皇赫斯怒。戰(zhàn)若雷霆，解如風雨”[1]562，這種“猰貐其性”的野心家必須由清王朝將其蕩平。魏源還在詩歌中指出，清王朝這種三征準噶爾部的行為是一種“受天之慶”，即順應天時天命的正義行為。魏源在詩歌中憤怒譴責分裂分子，強調民族和好是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顯現(xiàn)出一個愛國者的民族團結觀。在《西師》其一中，魏源用“蟲生朽木非今日，蟻潰金堤自古防備”[1]678指出邊疆發(fā)生少數(shù)民族鬧事，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后一定要像防止水災從查找堤上蟻穴著手一樣，防微杜漸、謹慎處理才好。

此外，對于如何鎮(zhèn)守西北邊關，魏源強調要講究軍事策略，“守秦不守關，守關不守溝。守溝不建堡十二，肘腋腹背差千秋”(《潼關行示楊文廣》)[1]598。

有感于內(nèi)地人多土滿，而西北邊疆地廣人稀，魏源提出了移民拓邊的策略：“君不見八旗圈地遍三輔，生聚承平百萬戶。又不見邊外上都千里沃，插漢故疆供垌牧。人滿土滿兩堪患，何不移人墾土兩得算。”(《君不見》其十五)[1]581主張開發(fā)邊疆，使其與內(nèi)地融為一體，最終達到防衛(wèi)邊疆的目的。后來的歷史證明，魏源此番見解實為遠見卓識！

其三，在東南地區(qū)的邊疆問題上，魏源認為“臺灣，為中國之右臂，可富可強，可戰(zhàn)可守”(《圣武記》)[5]337。因為認識到臺灣的重要性，詩人在《皇朝武功樂府·收臺灣》中不惜筆墨詳細記載了清康熙時期平定臺灣鄭氏家族叛亂、統(tǒng)一我國疆土的過程，詩以“雷霆震蕩海水飛，竟入虎穴取子歸”[1]564極寫清軍的英勇氣勢。在清王朝收復臺灣后，康熙帝采取施瑯的建議，在臺灣設立行省。魏源在詩歌中對這一決策給予了極大的肯定，“非常之策，不謀于人，不然南海幾作西洋鄰”，并闡明收復臺灣的重要意義：“至今海波澄不侵，休數(shù)內(nèi)閧朱與林。”詩句以朱元璋和韓林兒的典故為喻，贊美清王朝在收復臺灣這一舉措上的英明。針對西方侵略軍，魏源還在《觀物吟》其八中，明確提出了“以殺來止殺”的戰(zhàn)斗口號，批駁了佛教“戒殺”和墨家“兼愛”的不合時勢，“戒殺兼愛無等差，狼麐一律何能弭。我今以殺來止殺，不容鷹隼與豺獺”[1]638。詩歌提出問題之尖銳深刻，分析問題之犀利精辟，都是難能可貴的，就其思想高度而言，遠遠超出當時一般的進步思想家和愛國詩人。

其四，對西南地區(qū)邊疆問題的關注。在中國歷史上中原地區(qū)開發(fā)較早，而西南地區(qū)的開發(fā)較晚，然而其在各國歷朝歷代的統(tǒng)治中卻十分重要。清朝時期在西南地區(qū)相繼完成了平定三藩動亂、鏟除閩地海寇、平西南土司、征緬甸、安撫安南國(越南)等一系列重要活動。這些活動對中國西南地區(qū)的邊疆穩(wěn)定十分重要，魏源將這些歷史事跡都寫入了詩歌中，有《皇朝武功樂府·戩三藩》《靖海氛》《靖金川》等。在《戩三藩》中詩人感嘆邊疆問題的嚴重性：“藩鎮(zhèn)成尾大，封建真不可。”而要達成千秋功業(yè)，守業(yè)極為不易：“誰言守成易，功與創(chuàng)業(yè)符。丕承丕顯文王謨。”[1]562清朝在西南地區(qū)最重要的事跡是在打擊西北地區(qū)的準噶爾叛亂時，對于西藏地區(qū)進行護衛(wèi)。在《復西藏》一詩中，魏源對此事有詳細描述，魏源還在該詩中對清王朝冊封達賴班禪以及推行“金瓶掣簽”制度維護西藏穩(wěn)定的行為進行了頌揚，“金奔巴瓶卒領令，大哉神孫承祖圣……大西天，小西天，化身達賴與班禪。東瀚海，西青海，熬茶萬里來膜拜”[1]563。

魏源在詩歌中對邊疆史地如此重視，是由于在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發(fā)生前，魏源就曾在游歷過程中對我國的邊疆地區(qū)多有關注，而其在編纂的《皇朝經(jīng)世文編》中也涉及大量邊疆史地問題。當時魏源對于清王朝面臨的邊患問題已有所察覺。1840年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魏源越來越急切地認識到，在東南沿海的邊防被英國帝國主義者攻破后，我國其他地方的邊防也存在著一定的隱患。他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表達了對邊塞邊防問題的極大關注，也希望通過對清王朝平定或安撫邊疆少數(shù)民族的事跡的梳理，以鼓勵當時的清政府能夠積極進取，抵御外敵，恢復清王朝的輝煌。

三、魏源詩歌中經(jīng)世致用思想在山水勘察上的體現(xiàn)

清朝晚期，經(jīng)世致用思想逐漸成為一種潮流，經(jīng)世文派應運而生。該學派主張文章要聯(lián)系實際、切合實用，重視實踐和學以致用的原則。魏源正是該學派最早的接受者和踐行者之一。魏源一生游歷了大半個中國，寫了很多山水詩。他的《古微堂詩集》就有“十詩九山水”之譽。魏源的山水詩歌中存在著大量的奇山異水，魏源也曾稱自己愛好探幽涉險，然而他的游歷絕不單純是旅游活動。實際上，魏源的山水游歷活動是他在實踐中詳細考察山脈、河流的一種方法。詩人游覽山河的一個重要動機就是豐富地理知識、搜集邊疆史料，為條陳疏治江河及有關著作準備素材，正如詩人所說，“讀史籌邊二十年，撐胸影子是山川”(《居庸關》其三)[1]703。魏源在《默觚上·學篇》中提出：“披五岳之圖，以為知山，不如樵夫之一足；談滄溟之廣，以為知海，不如估客之一瞥。”[6]6在山水勘察中，他的這種追求實踐之學的求實精神得到充分體現(xiàn)。經(jīng)實地考證之后，魏源在山水詩中或補充地理名川之材料，記述河川的真實情況，如“人言黃山險，未曾識背面。山陽面太平，其陰負歙縣”(《黃山詩》其六)[1]548；或對于前人資料中的錯漏進行指正和說明，例如《關中覽古·南山龍湫第三》詩序中寫道：“華陽南山……今俗亦名南五臺山，蓋山之數(shù)峰環(huán)抱入城者,中條、王屋皆然,惟五峰內(nèi)特起一中峰,則惟晉之五臺，薊之盤山有之，故盤山亦有五臺山之名,與此而三矣。志乘中或誤以此為古之太乙山，則予《禹貢解》已正其失。”[1]529“志乘”即“志書”，五臺山，古稱太乙山，志書中誤將華陽南山，即南五臺山，當做太乙山，魏源在詩中予以指出糾正。在糾正前人錯誤的同時，魏源也為其創(chuàng)作《禹貢解》和后來的《籌河篇》《湖廣水利論》《海國圖志》奠定了材料基礎。由此可見，魏源的游歷是一種行知結合、探索學術、地理、歷史知識的活動，是一種對于魏源的“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艱”(《默觚上·學篇》)[6]6的文學主張的踐行，也是其一生筆耕不輟的資料來源。

綜上所述，魏源的《古微堂詩集》中包含著大量的經(jīng)世致用思想，經(jīng)世致用是建立在魏源強烈的愛國精神和富民強國思想基礎上的一種知行合一的實踐活動。從這個意義上來看，《古微堂詩集》不僅標志著我國清代詩歌的先進水平，也是一種近代中國經(jīng)世致用詩歌思潮的珍貴實踐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