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家庭經濟發展 敦實社會經濟基礎

張偉今

（廣東技術師范大學 市場營銷系，廣東 廣州510220）

古往今來，以血緣關系與親緣關系為紐帶而組成的家庭單位是整合經濟資源、組織生產運作的重要方式。即使當企業出現并已成為最基本的生產組織單位時，家庭產業和家庭經濟仍然具有積極且不可或缺的作用。然而，我國家庭經濟的地位在私有化改造時期曾經遭遇過不合理的否定，其體系和功能也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壞與削弱。雖然經過40 年的改革開放，我國家庭產業與家庭經濟獲得了較為明顯的恢復和發展，但是，社會對家庭產業的排斥依然存在，甚至造成我國家庭產業在近一個時期不僅沒有進一步鞏固與發展，反而出現停滯、萎縮的情形。因此，為了提振我國家庭經濟的地位與作用，活躍作為經濟重要細胞的家庭產業，必須在言論上為家庭產業與家庭經濟正名，同時研究消除制度與政策上種種窒礙家庭產業存在與發展的不利因素。打造一個生機勃勃的家庭經濟體系是重構我國社會與經濟持續發展的重要微觀基礎。

一、家庭產業與家庭經濟的活力

家庭產業是指經營營運主要依賴家庭內部生產要素——資本要素、勞動力要素、土地要素等作為基本投入要素支撐運作的經濟產業。而由家庭產業創造和帶動的就業、消費、投資、借貸、交易、產值等一系列經濟活動和經濟成果，構成家庭經濟及其生態體系。目前，我國家庭產業主要由現行產權形式中個體戶、部分私營企業、農村承包經營戶、家庭內部自給自足等內容所組成。我們知道，長久以來家庭是人類繁衍生息的基本單位，家庭不僅承載著人類生育、養育、教育、撫養、保障等生活功能，而且源于家庭內在關系固有的結構穩定、層級分明、關系清晰等特質，家庭天然擔當著市場、政府以外重要的內在性資源配置的重要載體。即使在企業組織已經取代傳統家庭角色，成為內在性資源配置的主要形式的今天，家庭作為經濟實體的地位與作用也不可能完全被替代。

事實上，縱觀當前世界的不同國家與經濟體，只要政策上允許，家庭產業表現得十分活躍，這種情況不因經濟制度、經濟發展程度的不同而存在較大的差異。例如我國改革開放早期，當政策上開放部分行業，允許個體經營，以家庭為基本單位的個體經營戶即如雨后春筍般地在神州大地上迅速、廣泛涌現而出。即使如日本、韓國、我國香港等經濟較發達的經濟體，類似我國個體工商戶的家庭式經營戶亦非常普及與活躍，尤其是在傳統的餐飲、旅業、交通運輸、零售、修理、醫療保健等領域表現尤為突出。據韓國統計廳發布的統計數據顯示，2017 年韓國就業人口共達2655.2 萬人，其中個體工商戶為564.2 萬人，占21.24%。事實上，家庭式經營戶在世界各地無論是發達，還是欠發達的國家或地區都是普遍性存在。由于家庭經營戶涉及的經濟活動多數在與民生息息相關的領域，由此而構筑的家庭經濟生態體系對各地方人民的日常生活起著相當重要的作用。以服務地區社群基礎性需要為角色的家庭產業在不同生存環境中均表現出頑強的生存適應能力和活躍的商品供應者特性。當宏觀制度與政策環境對家庭產業與家庭經濟包容且友善時，家庭產業都會發展得極具張力、和諧與積極；而即使在受壓制、不友善的制度與政策環境中，只要有微弱的生存空間，家庭產業亦會以不同形式表現出頑強的生命力。就宛如自然界中生命力頑強的小草一樣，只要存在一絲的生存空間，家庭產業就能存活下來。在世界的多數地方，星羅棋布于社會每一個角落的家庭產業以其不起眼的存在對社會繁榮作用斐然。家庭產業對經濟的貢獻表現為：

（一）家庭產業能最大限度、最廣泛地調動社會上各種閑置的生產要素，實現生產力的有效釋放

作為廠商的一種經濟組織形式，家庭產業也需要投入并消耗勞動力、資本等生產要素才能得以維持經營。由于家庭經濟組織的創立與發展主要是依賴家庭自有的生產要素投入來支撐，管理以家族的血緣和親緣關系為基礎，家庭產業普遍有規模小、人際關系簡單、經營靈活的特點。規模小，反映家庭經濟進入門檻比較低，只要市場與政策環境適宜，家庭經濟能廣泛、迅速地發展起來；經營靈活性反映家庭產業在內部生產要素資源的投入與調配上較之制度性要求嚴謹的企業組織更具彈性。作為參與家庭產業投入的勞動力成員既可以以全職形式投入運營，也可以以兼職形式參與家庭產業的運營，而且成員的工時、工作業務的安排與調配也相對較為靈活。以密集大量家庭式經營的民宿為例，隨著旅游成為人們越來越多喜好的休閑、娛樂活動，旅館需求不斷增長，為了在有限的土地、房屋資源上提供更多的旅館供應，利用千家萬戶的家居剩余土地與房屋資源創造旅館供應是切實、有效的辦法。根據邁點網副總裁丁曉宇在第二屆全國民宿大會暨中國旅游協會民宿客棧與精品酒店分會成立大會上所作的報告《2016 年中國民宿品牌發展趨勢和區域人群分析》給出的數據：截至2016 年年初，全國有超過4 萬家的民宿，民宿從業人員近100 萬人，市場規模已達200 億元。預計到2020 年，我國民宿行業營業收入將達到362.8 億元。而根據第四屆全國民宿大會發布的《2018 年全國民宿產業發展研究報告》 提供的數據，截止到2018 年11 月23日，我國大陸客棧民宿在旅游網“去哪兒”平臺上注冊戶數已超過15 萬家。在地少人多的國家與地區，民宿與正規、專業、企業化運營的不同星級賓館酒店構筑成立體旅館業結構，在滿足不同層次與喜好的旅行者需求的同時，也能充分調動有限的土地與房屋資源促進國家或地區旅游業的發展。與家庭式經營的民宿類似，家庭式經營的餐飲業、維修業、各類服務業等都具有調動社會上閑散生產要素資源，以靈活經營來滿足社會各種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需要的功效。

（二）家庭產業可以構建為有效社會保障的一部分，有利于社會和諧與穩定

如前所述，餐飲、旅游、交通運輸、零售、修理、醫療等領域密集了較多的家庭式經營實體，提供的產品與服務通常與民眾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經營活動不僅滿足了以街坊鄰里為主客戶群的需要，也能給家庭及社會創造就業機會的同時帶來一定的收入。家庭式經營的收入不論是作為家庭主要收入來源，還是家庭收入的補充，都對改善家庭生活質量與提高其家庭經濟水平有積極的作用。而且，家庭經濟的營運主要依賴家庭自有資本來維持，其負債率相對偏低，較強的市場適應能力與生存韌性，使家庭產業在提供較為穩定的就業方面具有積極作用。

（三）家庭產業是孕育優質企業的一條路徑

國內外，從最初的家庭小產業發展、成長、壯大為大企業、明星企業的案例可謂比比皆是。例如為世人熟悉的兩大跨國連鎖快餐店——麥當勞與肯德基均是起步于小家庭式餐廳，麥當勞餐廳的雛形形成于1940 年，由理查德·麥當勞與莫里斯·麥當勞兄弟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圣貝納迪諾創建的“Dick and Mac McDonald”家庭式餐廳發展而來，今日的麥當勞已成為家喻戶曉、市值入圍全球500 強的餐飲業巨無霸企業。而肯德基從初創到成長，其經歷更是傳奇，快餐廳的招牌炸雞便是由其創始人——哈倫德·山德士上校在經營一家高速公路旁的小飯店時發明烹制的可口食品，以原味炸雞特許經營業務為基礎，由1952 年肯德基的雛形開始，發展到現在分店遍布全球，總市值超過130 億美元的超巨型快餐企業。在國內，目前活躍于經濟生活中，作為我國社會主義經濟重要補充的民營企業，不少發展、成長于我國近40 年的改革開放以最初的個體戶為雛形的家庭式小產業，其中成為各行各業佼佼者也不在少數。例如，作為我國家電零售連鎖行業知名企業及香港上市企業的國美電器，就是從一家創立初期以經營各類家用電器為主，經營場地面積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小店發展而成。而事實上，在我國市場上大凡開放程度高、行業進入容易的領域，如制造業、餐飲業、批發與零售業等，類似國美電器由小本經營起步崛起成為大中型企業的情況極為普遍。

（四）家庭經濟對國內生產總值（GNP）能發揮特殊貢獻

依據國內生產總值核算的最終產品法 （支出法），任何經濟主體生產與提供的最終產品或服務的支出總和，即為國內生產總值。也就是說，將全社會一定時期內用于最終產品或服務的支出加總，即構成一國或地區的國內生產總值（GNP）。按照支出法的國內生產總值核算口徑，家庭經濟生產與提供的產品與服務中，部分滿足外部消費者需要，并有交易性購買支出的最終產品或服務會計入國內生產總值中，但部分提供家庭內部成員、滿足家庭自身需要的產品或服務，由于沒有發生實質性的購買支出，因而不被計入國內生產總值。就以一小飯店廚師提供的烹飪服務為例，若服務對象是顧客，其服務產生的價值會計入國內生產總值（GNP）；但如果服務對象是家庭內部成員，其服務產生的價值不計入GNP。由此可見，家庭對國內生產總值的貢獻既有顯性作用，也有隱形成分。據此，當人們討論類似縮短雇員工作時間、增加雇員節假日、家庭婦女專職家庭事務等問題時，需要從家庭經濟對國內生產總值貢獻的特殊性作出不同角度的思考。

二、為家庭經濟生存與發展營造友善宏觀環境

家庭產業以家庭為基礎，雖然隨著時代的變遷、婚姻制度的演變，家庭的結構、功能、角色也在變化，但家庭作為“人們為了滿足日常生活所需而自然形成的共同體”，承擔著物質生活資料生產與人的生產雙功能的實質沒有根本的變化。從農耕社會向工業社會演變的過程中，企業化工業組織的形成與發展對傳統家庭的結構、功能、角色產生了深刻影響。企業化工業組織一方面從傳統家庭產業中吸收了大量的勞動力，家庭的經濟功能逐步削弱；另一方面，工業生產因經濟性原因需要區域集中化運作的特點強化了人員從相對分散的農業地區向相對集中的工業化、城鎮化地區的遷徙，在產業結構與經濟結構嬗變的同時也為家庭產業創造了新的市場環境與商機，各種為產業工人生活需要與便利提供服務的如餐飲、住宿、交通等家庭產業也隨之應運而生。從當前全球各地家庭經濟依然活躍的事實說明家庭產業不會隨社會經濟發展而消失，只會隨社會經濟發展而演變。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在研究家庭、城邦、國家等問題時指出，“家庭是人們為了滿足日常生活所需而自然形成的共同體。”家庭的天然目的是生產，一方面是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一方面是人的生產。他更明確地指出家庭不僅先于城邦、國家等自然形成的人類共同體而存在，而且是城邦、國家等共同體的基礎。習近平總書記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中也指出“無論時代如何變化，無論經濟社會如何發展，對一個社會來說，家庭的生活依托都不可替代，家庭的社會功能都不可替代，家庭的文明作用都不可替代。”

家庭產業植根于基層家庭，其存在、發展與家庭的特點一致，也具有自然性、自發性。家庭產業的特點反映了發展家庭產業并不需要復雜的制度、政策設計，只需要歸于本源，本著因勢利導、順其自然、金融互助自治的原則，讓社會上富有創意、勤奮的家庭依托其自身蘊含的豐富且多樣性的資源開發與發展各種小產業，將能在家庭中挖掘出巨大的產業潛能，發展出欣欣向榮的家庭經濟。

其一，順其自然原則落實到具體實處是簡化家庭產業的進退門檻，讓千千萬萬的家庭能在自由市場上按照經濟原則作出從業的自我選擇。由于家庭天然性地承擔著個人生存與發展的功能，由此構成家庭經濟自然性存在的基礎。尤其是當社會性保障尚不完善、保障覆蓋未及全社會的環境下，家庭經濟能擔起建構個人生存與發展的最后保障。尊重家庭產業與家庭經濟的存在，并為其發展創造有利環境與條件既是公共管理者的責任，也是有利于社會穩定與進步的理性選擇。家庭經濟是一種最貼近市場，對市場需求最為敏感的經濟形式，其自身的存在與發展既能對市場需要及其變化作出靈敏的反映，又能順應市場環境的轉變而適時作出自我調整與改變。家庭經濟對市場的敏感性是由于家庭在自身資源投放與使用上對機會成本的問題更為敏感，當行業中組織營運的企業化程度較高，家庭經濟會相應收縮；反之，當行業中組織營運的企業化程度較低，家庭經濟會較普遍存在。例如，現階段我國農村地區農業的企業化程度較低，家庭式小農戶就較為普遍存在。相信隨著我國農業的企業化營運不斷推廣與發展，家庭式小農戶也會逐步調整與減少。

其二，為家庭經濟營造友好、公平的適存環境，以鼓勵個人創業而帶動家庭經濟繁榮發展。家庭經濟中個人多以自雇形式投身于勞動力市場，同樣，自雇人士也存在擇業的機會成本問題。若然雇傭市場上其他雇傭形式在薪酬、福利、社會保障、社會聲譽等方面明顯優于自雇就業，高昂的機會成本勢必削弱人們選擇自雇的積極性，對以自雇形式投入和補充勞動力的小型家庭經濟的健康發展構成障礙。反之，如果自雇高于他雇，則會推動家庭經濟的發展。

其三，發展互助合作金融，構建家庭經濟保障性資金融通體系。互助合作金融是一種與保險類似，由眾多存在相同或近似潛在風險的個體以自愿、自主、自治為原則組成的金融組織，將個體的共同出資集合成具有風險管理與理財增值雙功能的金融組織。互助合作金融主要適用于經營個體數量多、經營規模普遍較小的產業環境。目前，我國存在大量家庭經營戶的領域，包括飲食業、零售業、民宿旅業、交通運輸業、種植業、畜牧業、漁業及各種農副業等，都具備發展互助合作金融的條件與需要，互助合作金融的運作模式既可以由組織內部自建架構與團隊實施自我管理與運營，也可以委托如基金公司、投資銀行、商業銀行、投資公司等專業機構代為管理與運營。行業商戶互助合作金融與政府主導的小額貸款援助政策相結合是世界各國解決包括家庭小商戶在內的微小企業財政困難的常見金融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