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肥

作者簡介：馬嵩（1995.3-），男，甘肅武威人，本科，計算機運維工程師，研究方向：計算機應用。

“從明天起，我們就減肥吧！做一個幸福而簡單的人;亦如懶貓一般灑脫，不會為臃腫的身材而發愁，也不會為別人的目光而自卑，快快樂樂。”

“若是能尋著一個軟綿綿打呼嚕的地方，我就憶起所有人的好，等夢醒來，我就把黎明拍成照片，送給每個人。”

“但愿他們不要兇巴巴地說我太俗套，還有我的小肚子;因為我呀，在大大的美食王國里，也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公主！”

“呵呵，今天穿得很漂亮吶！”

“多少錢？”

“十八塊五。”

“好嘞，支付寶哦！”

月亮隱在這座城市濃厚的云霾中，不多透明，而幾縷單薄地光芒，更像是瞎子的眼睛，說多了，也見不著一星半點;有微風，輕掠過發梢，有細細雨絲，滴答進油鍋，但不得不說它們是最好的搭配，就猶如大餅跟腸那般自然。

“帶走還是在這吃？”

“在這吃吧。”

“辣椒呢？”

“多點吧，不要放芫荽。”

“好，里邊做吧。”

小芝微笑著走了進去，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四方桌、長形凳、幾雙筷子、幾個碟，簡單樸素，排列有序。但這裝修卻遠遠沒有肯德基一類的快餐店那么美觀精致;不過也無所謂了，能在這安心吃一口東西，那是多么值得喝彩的事，小芝這樣想。

“這天兒真是，說變就變！昨天還穿著半截袖呢，今天就得裹著大棉襖子了！這左右兩座山不也是沒用嘛，還不如挪平了建幾棟樓。”

小芝聽到了老板再熟悉不過的抱怨聲，便尖著嗓子附和道，“就是啊，說變就變。”

“今年啊，一定雨雪多，冷啊！”

“是嗎？”小芝簡單的應付著，慢慢從兜里掏出了手機，瞅一眼，一點五十七分，真是清晰到讓人絕望的數字。

“唉～一到冬天客人就少了大半，可偏偏還趕上了豬肉漲價的時候！你說漲就漲吧，其它肉類也跟著‘嗖嗖嗖往上漲;成本真是越來越高，可還不能提價，不然，就連老顧客都不愿意來照顧生意了！”

小芝沒有說話，靜靜地將手機放在桌子右角，端坐著。

“估計呀，撐不過這一個冬天了……還是早點收攤另謀生計吧！”

小芝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心頭一怔，僵硬的笑容立馬消失在了圓圓而冰冷的臉蛋上，攥著雙手，直勾勾盯著門口老板忙碌的身影。

“賺不到錢啊！滿大街都是賣燒烤的，別的不說，就咱后巷子就足足有五家，屁長得點，噫！還一個比一個頭大，那頭小的、嘴巴小的，喝不著熱乎的，就只能另找出路了！前段時間，還因炭火排放，整治了一大堆擺小攤的，你說能不怨嗎？”

小芝沒說話，只是覺得風忽然大了不少，并一個勁地往她胸口里灌。

“究竟是個好、是個壞也說不準，但就我身邊的人來說，總歸是給不了好評價的！這一陣子呀，好多人都去外面打工了，聽起來可比我們這些窮守鍋爐的值錢多了！”老板邊埋怨著，邊將炸至金黃噴香的金針菇、面筋、翅根、香腸、年糕、肉丸等一一撈出了鍋，放在干凈的鐵板子上，也不再講話，佝僂著腰，認認真真地用刷子進行著再熟悉不過的流程。放鹽、放辣椒粉、放香料，再翻面，涂抹均勻，再放紅辣椒，最后輕微扭扭手腕，揮灑自如的將其放在右手邊一個略癟的盤子中，習慣性地叫一句，“哎，久等了！”整個過程也就幾分鐘光景，礙不了多少時間，但還是有人會吵吵嚷嚷，畢竟，快節奏的生活也已經習慣了無休止的抱怨;可那個時候，客人多啊，口口相傳的名聲那是真好用！想著，滿臉無奈地轉過身來，卻清晰地看到了一張猶如枯柴朽木般沮喪、陰沉的臉，遂收斂住了自己的不滿，緩緩走來道，“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燈是老式的鎢絲燈泡，跟它一樣有年代感的便是外殼那一層厚厚的塵土及斷裂開來的蜘蛛絲，也基于此，從里面偷出來的光仿佛更像是黑暗中的一柄劍一樣，刺透著這個十多平的小屋子，滿滿當當。

小芝并未理會他，并不是出其本意，而是深陷囹圇的意識讓她精神紊亂，呆呆的，猶如一只蟾蜍一樣干瞪著眼睛，滿臉墨綠色。而現實的事情，永遠比長輩們口中的‘一笑而過更加殘忍，是那種扎穿心窩，無處遁形的滋味……她亦在此刻清醒地意識到，人生的不公，處處落草為根。

“你沒事吧？嗨？”老板看著她詭異慌張的神色，自以為她遭了什么病，急忙伸出手拍打向她面部！

‘啪的一聲，屋外雷聲大作，轟隆隆——

猛地一哆嗦，小芝大夢方醒。

“沒事吧，姑娘？”

小芝愣愣地瞅著老板略顯疲態的眼神沒有說話，許久，勉強撐起嘴角，微微一笑。

“是不是身體著涼了？要不早點回去休息？”

“不礙事。”

終于吐出了一句話，老板心想，這姑娘也是怪性子，也便沒再多言語，順勢坐下，拎起爐邊的黃酒壺，輕咕了一口，“酒真是好東西啊！”

小芝并沒有出現贊賞的目光，只是慢慢伸手拿起了方盤中的面筋簽，一口咬下去，瞬間麻辣的香味在嘴里炸開了天。再熟悉不過了，尤其是這股子辛辣，仿佛是這一生最懂自己的朋友，那么尖銳卻又滿眼溫情。‘真好吃！

屋外，道道雷電都是英雄漢，大刀闊斧下夾雜著狂風驟雨傾盆而下，才一小會，這個世界邊便陷入了喧囂的鬧場。老板側身坐著，望著跌落在地面上的晶體，好似某個人針織的線一樣密密麻麻，也不知道織著什么玩意，但現如今來看，也是不值一提的東西罷了！

“呀，壞了！”突然他驚叫一聲，綽起放在另一個桌子上的雨傘奪門而出。

這一聲尖叫亦嚇到了小芝，還未來得及詢問，老板就像一頭狂奔的犀牛瞬間消失在了雨簾里。心里納悶不解，但屁股的沉重遠遠超出了她的現象，‘算了吧，就像以前一樣，吃自己的就好。安靜的像一個木偶，直到十幾分鐘后，見著沖進來的老板，眼神才略微有了點光。

“真艸，我怎么把這么大的事給忘了！”老板懊惱的將雨傘丟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了口袋……

“這……”小芝看到他掏出來那小東西的時候，腦子‘嗡嗡地響不停，抹著一嘴的辣子油急切地問道，“還有救嗎？”

老板沒說話，心疼地將口袋中的小貓排在了桌子上，共五只，其中三只已經一動不動了，另兩只也瑟瑟發抖，嚎叫聲不斷。“我怎么能忘了呢，偏偏在這個時候！”老板不停埋怨著自己，邊將小貓挪到了靠近爐火的地方，并試圖按照心臟復蘇的方式去擠壓它的胸口，可是，奈何他怎么使勁、怎么往好的方向想，不動的終究是不動了……而后便呆立著，像一個殺人兇手一樣，手足無措、惶恐不安。

“也倒是命吧，本來就是一種解脫。”小芝伸出手指輕點在其背部，“但愿剩下這兩個小惡魔能渡過難關。”

“早知道，我就把它養在家里，可我女兒對它們的毛皮過敏呀！但我只養在自己的房間里，或者門口什么位置，也不至于害了它們……”老板說著，舉起黃酒壺，喝了一滿口。

小芝沒再說話，瞅著這兩個茍延殘喘的小生命，仔仔細細地豎起了耳朵，并慢慢靠近，像愛人一般親昵地觸及它們濕漉漉的毛發，聽著哀嚎，聽著……沒錯，她真的聽得懂它們在說什么！忽然就咧起嘴角，燦爛地笑了。“要不，我養著吧，如果它們活下來的話。”

“嗯？”

“因為，我忽然覺得把它們喂得像我一樣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啊？”

‘2017年11月1日，自那天后，那家燒烤店的老板便不再做這個行當了，臨走前，他買了兩大包貓糧送給我，以最真誠的方式來彌補那夜的罪過！而事實上，他沒有錯，因為我至今相信，死去就是解脫！只是，我也想解脫，就在那夜凌晨一點五十七分。但不巧的是，我偏偏看見了黑暗中唯一亮著的燈盞……我很幸運，但我仍舊因為身材外貌而遭受著不公，不過也無所謂了，因為，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這貓……也太肥了點吧？”

小芝抬起頭瞅著來人，‘啪一聲將刷子摔在了鐵板子上，冰冷冷地道，“狗屁啊你，吃燒烤就吃燒烤，請別對我的貓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