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化引領實現鄉村振興的探索
——以浙江松陽的鄉村振興實踐為例

黃澤文

（浙江金融職業學院 人文藝術學院，浙江杭州310016）

一、引言

鄉村是中華民族的搖籃，是中國傳統文化植根的土壤。2017年10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按照“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钡目傮w要求，大力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在生態文明背景下，如何通過文化引領推動產業興旺，在守住綠水青山的同時，更多地賺取金山銀山，如何構建生產和生態良性循環的綠色之美，真正讓人民群眾在綠水青山中共享自然之美、生命之美、生活之美，走出一條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是當前亟需思考的問題。

圍繞鄉村振興的主題，國內外學者相關的研究成果頗豐。在鄉村振興的主體方面，國外學者Ayobami等研究了旅游志愿者在鄉村振興中的作用[1]，Kawate分析了農村復興和改革組織在日本農村振興中的作用[2]。在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路徑上，廖彩榮提出了鄉村振興需堅持頂層設計，科學制定戰略規劃，強化制度供給，推進五位一體建設[3]，葉興慶認為需牢牢把握優先發展和融合發展兩大原則，充分發揮有形之手和無形之手的作用[4]。整體來看，這些研究大多集中在政策制度層面和鄉村文化本身的發展上，很少有從文化角度切入來探討如何實現鄉村振興的研究成果。本文以浙江省松陽縣的實踐為研究個案，以文化角度切入，探討如何以文化引領來助力鄉村振興。

二、浙江松陽縣文化引領鄉村振興的探索與實踐

松陽縣地處浙西南山區，是浙江省首批歷史文化名城，是中國農耕文明形態保留最完整、鄉土文化傳承最好的地區之一。境內仍保存著100多個格局完整的傳統村落，其中中國傳統村落75個，數量位居全省第一，被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稱為“最后的江南秘境”。改革開放以來，在40余年的歲月變遷中，田園松陽正一步步發生著美麗蝶變。經濟總量不斷擴大，人口規模持續增長，發展空間明顯增加，百姓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從2007年的3 741元，增長到2018年的17 546元；生態環境持續向好，森林覆蓋率達80.4%，地表水達標率100%，空氣優良率超99%。與此同時，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松陽鄉村的發展也同樣面臨著農村發展邊緣化、農民進城市民化、農業快速弱化等諸多困境。對此，該縣立足深厚的文化底蘊、喜人的生態優勢以及獨特的田園風光，積極開展鄉村建設的探索和實踐，初步走出了一條城市與鄉村、傳統與現代、經濟與文化互融、互促、互補發展的鄉村振興之路。近5年全縣GDP、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速分別達7.6%、9.9%，全縣一半以上的行政村植入了生態農業、民宿、文創等新型經濟業態，吸引人流回歸鄉村，有效實現“下山可脫貧、上山可致富”，近3年全縣常住人口增加了5 700余人。

1.在文化挖掘中發展鄉村經濟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產業興旺是重點。如何通過挖掘鄉村文化，將文化變產業、資源變資產、景觀變經濟？如何在文化的引領下，鼓勵動員全體村民共同參與到鄉村振興浪潮中，進而推動新時代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近年來，該縣根據每個區域和村莊的地理條件、資源分布、產業基礎、民俗風情進行合理布局，最大限度發揮優勢、展示特色、彰顯文化，打造了民宿村、攝影村、畫家村、詩人村、連環畫村等各類特色文化主題村落。

以沿坑嶺頭村為例，該村位于松陽縣楓坪鄉，距離縣城65 km，海拔730 m，全村共有120戶351人，是第三批國家傳統村落。村里有180多棵樹齡200～300年的野生金棗柿樹，每到秋天紅色的柿子掛滿枝頭，景色絕佳，猶如一幅美麗的田園風光畫。2012年初，政府選派麗水職業技術學院美術系副教授李躍亮至沿坑嶺頭村擔任農村工作指導員兼村第一書記，任期5年。該村充分發揮人才優勢，準確把握機遇契機，大力開展藝術助推鄉村振興工作，通過“政府引導、村級主體、村民參與”建設模式，完成寫生亭和作畫平臺建設，搭建完成全市首個鄉村美術館——沿坑嶺頭美術館，利用鄉村文化打造了遠近聞名的“畫家村”，實現了從賣農產品到賣風景的美麗蝶變。同時，在此基礎上，充分發揮民宿經濟聯結生產、消費、市場的紐帶作用，按照“適度發展、深化融合、提高品質”原則，把精品民宿培育成為農產品體驗展示區、銷售區和旅游目的地。截至目前，該村累計建成農家樂民宿13家，打造了“柿子紅了”“柿里藝宿”等一批空間全景化、活動經?；?、體驗多樣化的“有根的鄉村民宿”。在文化挖掘中，村莊知名度、美譽度持續提升，農村產業經濟得到有效發展，村民人均收入明顯提高。如今，村莊每年吸引畫家、高校藝術生、游客近3萬人次，全體村民年收入增加300余萬元。2014年，沿坑嶺頭“畫家村”被國家行政學院中國鄉村文明研究中心評為“中國鄉村文明建設十個故事”；2015年，沿坑嶺頭“畫家村”民宿“柿子紅了”被評為“浙江省十大小而美民宿”，成為浙江省民宿改造樣板；2016年，沿坑嶺頭村被中國文化管理協會評為“中國新農村文化建設優秀教育陣地”。

2.在文化保護中衍生新型業態

隨著城鎮化和工業化進程的加快，鄉村人口開始向集聚在城市的工業和服務業轉移，人口的持續凈流出給農村經濟活力以及文化活動的開展帶來了巨大挑戰[5]；與此同時，老百姓日益強烈的建房需求和老屋保護之間的矛盾不斷凸顯，如何讓這些老屋煥發新的生機和活力，如何讓鄉村原住民回流到鄉村，如何處理好保護和發展之間的關系，成為當前農村發展亟需破解的難題[6]。

作為全國傳統村落保護發展示范縣、中國傳統村落保護利用試驗區、“拯救老屋行動”整縣推進試點縣，松陽全縣共有保留完整的傳統村落100余個。2016年以來，該縣遵循“活態保護、有機發展”理念，全面推進“拯救老屋行動”，該行動成功入選國家《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榮獲第五屆浙江省公共管理創新案例十佳創新獎，“全面推廣‘拯救老屋’松陽模式”寫入2019年省政府工作報告。目前一期申報修繕的142幢老屋已全部完工，二期項目也于2019年3月正式啟動。修繕后的老屋植入了民宿、農家樂、生態農業、文化產業、藝術家工作室等新型業態，在改善居民生活條件、提供村民公共活動空間、培育鄉村新型業態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同時也使普通百姓開始重新看待老屋，重新對其進行價值判斷，提升了村民的文化自覺。截至目前，全縣共有各類民宿（農家樂）520家、床位4 884張，2019年前三季度接待游客181.9萬人次，實現營業收入1.2億元。

以平田村為例，該村位于松陽縣四都鄉，距離縣城15 km，海拔610 m，全村共有123戶312人，是第三批國家傳統村落。2014年以來，該村依托古村資源和良好自然生態，按照“活態保護、有機發展”的理念，引進哈佛大學、清華大學、香港大學、中央美院等國內外知名設計團隊，對原有閑置破敗民居進行有效改造，以鄉村旅游帶動生態農業、民宿經濟、文化創意等產業深度融合發展，并取得明顯成效。目前“云上平田”民宿綜合體有6家民宿、49個床位和1家可同時容納150人就餐的特色餐廳。在具體改造過程中，該村注重挖掘村落文化遺產，全面開展村內傳統村落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挖掘，對以龍鼎山廟、鷲靈庵和江氏宗祠為代表的10余幢清代古建筑進行保護修繕。同時，在“農耕文化展示館”內陳列展示本村傳統生活用品和農業生產工具，展現農耕文明。2019年3月20日，平田村作為浙江省鄉村旅游示范村建設樣板的唯一代表在全國鄉村旅游發展經驗交流現場會上作典型發言。

3.在文化賦能中倡導主客共享

一切偉大的創造都來自于基層人民的偉大實踐。農民不是鄉村振興的看客和觀眾，而是農業農村發展的主角，是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主體，是輝煌歷史的創造者。在鄉村振興的偉大征程中，要注重突出村集體、村民的主體地位以及組織化程度，強調村集體、村民資產、資源的整合利用。近年來，該縣按照“政府主導、居民主體、優秀社會資本共同參與”的原則，積極鼓勵社會資本、村集體、農民個人等各種市場主體共同廣泛參與，通過出資金、出資源、出勞務等方式，建立起集體化組織發展模式。

以上田村為例，該村位于松陽縣三都鄉，村內傳統建筑分布連片集中，風貌協調統一，留存多幢清代民居以及宗祠、佛殿、社廟等公共建筑。近年來，該村在復活傳統農耕文明道路上不斷加快探索和實踐。如在民居改造方面，該村將原始的灶臺、斑駁的黃泥墻等能夠體現原汁原味鄉村生活的元素保留下來，讓游客體驗到傳統的農耕生活情境。在農業種植方面，以“堅持不施用化肥、不使用農藥、不使用除草劑”的自然農法，種植了各類蔬菜瓜果，還飼養了生態綿羊和高山土雞等，并通過游步道建設和景觀節點建設，將30余畝的高端生態農業基地打造成為休閑觀光農事體驗區，既能為半嶺民宿綜合體提供蔬菜、土雞等生態食材，又能讓游客進行采摘、種植、飼養等農事體驗活動。同時該村還積極開展鄉村振興改革探索，通過組建混合所有制的上田鄉村振興發展有限公司（村集體和村民合計占股超60%），創新“農民入股+保底收益+按股分紅”等利益連接機制，構建集體經濟運行新機制，實現村集體經濟發展壯大和農民共同富裕。自項目建設啟動以來，上田村相繼完成了游客接待中心、鄉村廚房、牛棚餐廳及客房等民宿項目一期，并于2019年國慶期間對外試營業，接待游客3 000余人，實現營業收入3萬余元。

4.在文化傳承中突出互融互通

鄉村振興不僅包括物質上的脫貧致富與生活基本設施的完善，更重要的是鄉村居民在精神上的改變以及對鄉村文化的激活和重塑[4]。如何在工業化、城市化、市場化等現代元素的沖擊下，傳承傳統文化的優良基因？如何在保持傳統民居的初始風貌以及原始生產生活方式的前提下，更多地植入現代生活設施和文化方式？松陽作為中國農耕文明形態保留最完整、鄉土文化傳承最好的地區之一，至今仍保留著“東方比薩斜塔”——延慶寺塔、“木雕藝術博物館”——黃家大院、“戲曲界活化石”——松陽高腔等重要歷史遺存，文廟、武廟、城隍廟、藥王廟、太保殿、天后宮等地標性歷史建筑留存完好，打鐵、釘秤、彈棉花、中草藥等傳統農耕業態以及“平卿成人禮”等傳統民俗文化依然實現著活態傳承。在如何傳承傳統文化的道路上，松陽有著自己的方式和方法。比如通過舉辦竹溪擺祭、石倉客家文化節等百場民俗節會，建設石倉契約博物館、紅糖工坊等各類建筑，舉辦當代鄉村藝術展，實施百名藝術家入駐鄉村行動等形式，不斷厚植鄉土文化底蘊，保護傳承無形文化。又比如以松陽高腔為藝術表現形式，創作完成的《箬寮風雷》，演繹了陳鳳生、盧子敬、陳丹山等革命先驅的英雄事跡，用傳統戲劇展現當代精神的形式，完美詮釋了傳統和現代的深度融合。還比如，在保留整村風貌和傳統民居特色的過程中，充分植入現代生活設施、現代裝修風格以及現代文化方式。

以中醫藥復興為例，近年來，松陽縣緊緊圍繞打造“國際中醫藥康養勝地”目標，堅持“中醫基層化，基層中醫化”發展導向，以弘揚傳統中醫文化為核心，加快挖掘“松陽中醫藥”文化底蘊，整理松陽歷代名老中醫醫案、葉法善道教養生文化、葉天士溫病理論。目前，已完成《松陽常用中草藥》和60余個單方驗方整理。穩步推進“藥皇宮—關帝廟—小商品市場”區塊建設，打造集中醫藥文化展示和交流、名中醫入住的文化精品區塊，弘揚中醫藥文化。同時加快實施中醫藥國際交流推廣行動，通過舉辦中醫藥文化節、可持續農村發展國際研討會等方式，積極搭建中醫藥文化交流合作平臺。2019年以來共舉辦松陽-杭州民間中醫藥學術交流活動3場。

三、浙江松陽的實踐對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啟示

1.因地制宜，彰顯文化特色

在以文化引領實現鄉村振興這個偉大工程上，不但要在頂層設計上做足文章，而且要善于因地制宜用好鄉村文化這個強有力的載體和活力龍頭，注重根據各個村的資源特點、產業特色、文化底蘊，因地制宜地注入文化的魂魄，傳承歷史文化，挖掘文化風俗，注重群眾文化，彰顯鄉村文化的特色。在文化層面上，不斷集聚鄉村的特色資源，豐富提升鄉村對現代人的吸引力，從根本上增強鄉村的內在生產力。一句話，鄉村要振興，首先文化要復興，因地制宜地開展文化復興，提升鄉村自身魅力，更是關鍵中的關鍵[7]。

2.廣泛動員，堅持百姓主體

鄉村振興的主體是廣大的農村居民，他們是鄉村振興的具體實施者，也是鄉村振興的最終受益者。只有讓村民成為鄉村振興的“主力軍”，依靠群眾，組織群眾，把農民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調動起來,激發他們干事創業的巨大熱情，最終才能讓群眾增收受益[8]。同時，鄉村要找到最佳盈利模式，通過人才下鄉、鄉賢返鄉，把村民組織起來，通過租賃和股份合作等形式，使經營人才和本地鄉土人才互動起來，致力形成以集體經濟制度為基礎，以混合所有制、農合聯等合作發展為特征，既能充分發揮村民個體積極性，又能實現集體經濟保值增值，體現集體優越性的經濟運行機制。

3.積極引資，巧于借助外力

在堅持百姓主體，鼓勵和激發鄉村原住民建設鄉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的同時，也要開展新一輪“上山下鄉”熱潮，吸引更多有情懷、有能力的新鄉賢、藝術家、知識青年返回鄉村、扎根鄉土，用情懷和責任推動鄉村振興。堅持讓專業人做專業事，充分發揮社會能人、專家學者的聰明才智，創造機會、搭建平臺，巧于借助外力，匯聚更多更大的社會力量參與鄉村振興。

四、結語

文化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根與魂，保留著農耕時期的優良基因。在鄉村振興過程中，要注重把具有歷史文化價值的傳統村落和民居列為保護的對象，重視鄉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保護和發展具有地方特色與民族特色的鄉村優秀文化[9]。只有把文化的基因重新注入鄉村的母體，鄉村振興才有希望。要切實保護、傳承、弘揚好傳統文化，讓有形的鄉村文化留得住，讓活態的鄉村文化傳下去，同時深入挖掘鄉村文化的精神文明價值，結合時代的發展進行創新。

發揮文化在鄉村振興的引領作用，是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兩山理論”，即“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創新探索與實踐；發揮文化在鄉村振興的引領作用，可以為鄉村振興提供多元的角度，也將為鄉村振興的可持續發展提供內在驅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