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英健
(山東省倫理學與政德文化研究中心,山東 濟南 250021)
關于實事求是,無論是作為黨的思想路線、工作態度和實踐精神,還是作為治學方法,其重要性都毋庸置疑。但是,實事求是這一高頻詞卻又一直在不斷地遭遇各種質疑、調侃甚至誤讀,使其演變成為一種實事求是的難題,導致實踐中各種脫離實際的形式主義、主觀主義、教條主義等不僅時有發生,而且也造成了一些重大工作失誤和難以挽回的損失。實際上,實事求是不僅僅是一個真理問題,更是一個重要的價值問題。作為一個價值問題,它需要在馬克思主義價值論的視域中得到正確詮釋。基于此,本文試圖從價值論角度對實事求是進行考察,著眼于從思想源頭加以澄明,力求完整地把握實事求是的價值論意蘊、方法論自覺和價值理想的追尋。
實事求是在價值存在上意味著對“實事”這一價值客體的關注。立足于客觀存在的事物去觀察、認識和處理問題,這是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一方面,客觀存在構成人的思想、觀念的來源。人的思想和觀念,無論看起來多么抽象、多么主觀,其內容都來源于物質世界,是人的大腦對外部現實世界的反映。離開了物質世界,精神現象也就成為無本之木、無水之源。既然物質世界、客觀現實決定人的思想、觀念,那么,對于思想、觀念的理解,就不能脫離物質世界、客觀現實。由于物質世界、客觀現實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處于不斷的運動和變化之中,因此,思想、觀念也會因物質世界、客觀現實的不同而發生不同的變化。另一方面,人作為一個有意識、有思維、有目的的能動的存在物,它不僅能夠正確地反映、認識世界,而且還能夠通過對世界的改造,滿足自己的需要,實現自己的目的。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人就完全可以“隨心所欲”“異想天開”,“人們決心在理解現實世界(自然界和歷史)時按照它本身在每一個不以先入為主的唯心主義怪想來對待它的人面前所呈現的那樣來理解;他們決心毫不憐惜地拋棄一切同事實(從事實本身的聯系而不是從幻想的聯系來把握的事實)不相符合的唯心主義怪想。除此以外,唯物主義并沒有別的意義”[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49頁。。這意味著,要想正確反映世界,就既不能離開客觀世界這一前提,尊重客觀世界的規律,又要充分發揮人的能動作用,使主觀與客觀相符合。如果不能達到這一要求,寧愿舍棄它也在所不惜。實際上,人的主觀愿望和活動目的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實現,完全取決于其與客觀實際相符合的程度,取決于對客觀事物規律正確反映的程度。離開了客觀實際,僅僅從本本出發,就無法達到對客觀實際的正確反映。用這樣的思想和認識指導實踐,就會給實踐帶來挫折和損失。毛澤東同志在《反對本本主義》《改造我們的學習》等著作中,就曾專門對脫離實際的主觀主義的思維方式的本質和危害進行了深刻分析和批判,他說:“許多人是做研究工作的,但是他們對于研究今天的中國和昨天的中國一概無興趣,只把興趣放在脫離實際的空洞的‘理論’研究上。許多人是做實際工作的,他們也不注意客觀情況的研究,往往單憑熱情,把感想當政策。這兩種人都憑主觀,忽視客觀實際事物的存在。”[注]《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799—800頁。在實際生活和工作中,我們經常會發現,盡管人都想讓自己的思想、愿望和意圖符合實際,但由于存在著諸多條件的限制,往往是“愿與事違”,甚至“好心辦壞事”。
立足于客觀存在去認識和處理問題是馬克思主義的一條重要原則。這條原則的方法論意義在于,要求我們在做任何工作的時候,都要把實際作為全部工作的立足點。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簡單地從“客觀存在的事物”的意義上對“實事”進行理解與解釋。實際上,只要我們仔細通讀毛澤東同志對實事求是的理解,就不難看出,毛澤東同志這里不僅在“客觀存在著的一切事物”的意義上把握“實事”,而且也在“國內外、省內外、縣內外、區內外的實際情況”這一“客觀存在的事實”中來把握“實事”。因此,要想準確把握“實事”,就需要首先認識到“實事”與“事實”二者之間的區別。對此,著名學者彭漪漣教授曾經在是一件件東西和一個個的對象、還是一個個事物和一件件東西的某種實際情況的意義上來理解。陳云同志也在區分二者不同的意義上強調指出:“講實事求是,先要把‘事實’搞清楚。”[注]陳新漢:《鄧小平認識論思想論綱》,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86頁。在此,這個“事實”不僅僅是在客觀存在的事物的意義上來講的,而且也指人們所面對的實際,這種實際又與人的實踐活動密切相關。
馬克思在1845年撰寫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一文中,對舊唯物主義的根本缺陷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批判,認為它“對對象、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做人的感性活動,當做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因此,結果竟是這樣,和唯物主義相反,唯心主義卻把能動的方面發展了,但只是抽象地發展了,因為唯心主義當然是不知道現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37、139—140頁。。“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誘入神秘主義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種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37、139—140頁。。可見,馬克思在這里強調的是,對“實事”的理解應該從主體的角度出發,從主體、客體之間的相互關系出發,從人與“實事”的關系出發去理解和把握,而不能把“實事”視之為與主體無關的、純客觀存在的客體。可見,這種實際不僅打上了人的印記,而且它也是一種作為實踐結果存在的實際;這種實際不僅體現著人的目的和人的本質,而且也體現著為人的價值,是一種價值存在。
“實事”作為一種價值存在,根本的在于它是人的價值創造的產物。人的實踐活動是一種體現人的自由自覺的本質的、追求自己美好生活需要的創造活動,在這一過程中,人們總是著眼于客體屬性對滿足主體生存和發展需要的意義來進行價值評價,著眼于人們追求自己美好生活實踐活動中所呈現出來的關于美好生活的這一現實的感性呈現。這是一種基于對事實的價值思考。由人的實踐價值創造的、作為實踐結果的價值存在,它不僅以人的目的和需要為其內在價值,而且也因主體賦予其價值意義,并在與主體的需要和滿足中彰顯其價值意義。
應該看到,作為實踐結果的價值存在雖然源于人的創造活動,體現著主體的利益、需要和目的,但是這種利益、需要和目的的實現又是以其他利益、需要和目的得不到滿足為條件的,這說明,人在價值創造活動中,選擇一種利益、需要和目的,也就意味著這種選擇是有舍有得的,這是人的實踐不得不付出的成本和代價,但是如果因為這種選擇建立在個人的情感好惡、利益沖動等基礎上,就會抵消或消解人的實踐創造價值。不僅如此,作為人的實踐結果的客體的價值存在,也并不是一勞永逸的,而是不斷變化著的,當這種變化尚沒有完全展示其價值本質時,其價值意義就可能無法展現出來,這就使其無法發揮對實踐主體的價值塑造作用。另一方面,它又總是表現為基于一定的條件而存在的,這種條件又由于與不同實踐主體之間發生著復雜多樣的關系,這就使得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來思考這些條件與自己的價值關系,并由此作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而一旦出現這樣的結果,也會影響客體價值的作用發揮。此外,雖然作為客體的價值存在其價值意義是由于實踐主體賦予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人們就可以完全憑自己的主觀愿望和任意想象隨便作為,而應該著眼于按照客觀事物的本來面目,著眼于發現規律,否則,就無法確保作為實踐結果的價值存在的客觀公正性。
基于上述認識,毛澤東同志十分重視從實踐結果中來把握和理解價值。他在《實踐論》一文中指出:“人們要想得到工作的勝利即得到預想的結果,一定要使自己的思想合于客觀外界的規律性,如果不合,就會在實踐中失敗。”[注]《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84頁。那么,用什么標準來判斷一種認識是不是與客觀事物相符合、是不是具有客觀的真理性呢?在毛澤東同志來看,“判定認識或理論之是否真理,不是依主觀上覺得如何而定,而是依客觀上社會實踐的結果如何而定。真理的標準只能是社會的實踐”[注]《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84頁。。可見,毛澤東同志在這里實際提出了實踐是判斷認識是不是真理的重要標準。但是,人們在立足于實踐來判斷認識的真理性的時候,往往不是僅僅立足于實踐過程,而是在實踐結束后以實踐結果來進行判斷,而這種判斷通常又是以這種時間的結果對實踐主體的有無意義、有無價值,或者意義和價值大小來進行判斷。這意味著,實踐檢驗不僅檢驗著認識的真理與否,而且也檢驗著認識的價值,是一種價值檢驗。這種價值檢驗是建立在對作為實踐結果的價值事實的意義、效果所作的評價這一基礎之上的。
鄧小平同志也正是在這種意義上要求人們,不僅要善于著眼于對作為實踐結果的價值事實進行認識,而且也要善于對這種價值事實進行價值評價。既然要對價值事實進行評價,就需要確立評價的正確標準,為此,他提出了“三個有利于”的判斷標準,要求人們不僅要用該標準檢驗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進程中發生的歷史性變化這一事實,而且也在這種檢驗中用改革開放實踐進程中創造出來的鐵一般的價值事實,讓那些對改革開放持觀望、懷疑、動搖等立場和態度的人從思想上受到教育,將當時社會和思想界存在的姓“社”姓“資”的這場爭論,成功地引向了用作為實踐結果價值事實的價值大小進行檢驗的正確軌道,換來了中國改革開放實踐的勃勃生機。習近平總書記也十分重視立足于價值事實來思考問題,黨的十八大以來,他立足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實際,著眼于對人民美好生活向往這一價值事實的關注,思考治國理政的一系列方略。
應該看到,對“實事”的理解,雖然強調了這種“實事”是基于實踐中的實際存在,以及實踐創造價值的優先性,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的實踐就可以簡單地停留在不動腦子的“盲干”“瞎干”的意義上來把握。實際上,任何一種實踐總是在一定理論指導的基礎上進行的。強調實踐的優先性,并沒有忽視甚至否定理論在實踐中的重要指導作用。不過,用這種觀點來審視我們的工作,又不難發現,當人們強調理論指導實踐的時候,理論的指導作用和實踐的優先性之間往往會出現關系的錯位,這樣“源生于實踐并需要實踐檢驗的理論反而成了現實研究與制定政策的出發點”[注]李海青:《哲學視域中的“實事求是”》,《理論視野》2019年第1期。。教條主義的出現顯然與這種對理論和實踐的關系理解上的錯位有關。因為一旦將理論化為指導思想,就很容易將這種理論神圣化,這種理論就會像一具亙古不變的標尺,可以以不變應萬變,去丈量每一種實踐,與之不相適應的實踐就會遭到拒絕。更何況,任何一種理論,即便是正確的理論,在實際應用的時候,也要隨時隨地地以具體條件的變化而轉移,而被神圣化的理論,它不僅不能夠實現對它的反思,而且也會因為這種應用不能顧及到時間地點條件的不同和變化,造成理論對實踐的水土不服。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教條主義時有發生,其根源就在于離開了實踐的優先性從而夸大了理論的指導作用。
實事求是在價值方法上肯定了人民之上的“求”的實踐思維的價值范導。作為一種價值方法,實事求是突出強調了“求”的方法論意蘊。那么,究竟如何來理解“求”呢?通常人們對“求”的理解是毛澤東曾經說過的“我們去研究”。實際上,毛澤東同志用“研究”來把握“求”的論述,是建立在主客二分這一思想基礎之上的,按照這種主客二分的方法來看人和事物的關系,這種關系不過是人對于客觀存在的事物的認識關系。但是,人與事物之間的認識關系,并不是一種孤立的反映關系,這種關系發生在人對現實存在的客觀事物不滿足而欲使其按照人的目的需要發生改變的實踐活動中,從這里我們看到了這種“求”的方法,所表達的是人的主體性,正是這種主體性,使人們對于客觀事物的把握也就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純主觀意義上的態度,而是轉向“求”的實踐。
從“求”的實踐角度來思考,我們不難看出,“求”的實踐首先在于“向誰而求”。很顯然,實事求是中的“求”面對的是“實事”。“實事”作為“求”的對象,如前所述,固然指的是客觀存在的實際,但是這種實際也顯然不是與人無關的純客觀,它是打上了人的印記的實際,是作為人的實踐對象的實際,也是人改造世界過程中的實際,對它的理解,需要將其放在與人的價值關系中來把握。從這個意義上說,它不僅具有生活世界對人的價值意義,而且也具有人對自己生活世界的價值理想。在這里,既有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精神追求,也蘊含著作為執政黨圍繞著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立足于將人民群眾精神需求的對象化這一客觀精神意義上所作出的努力。這是建立在對現實生活的反思和發現美好生活理想價值的基礎之上的。這固然離不開對現實生活進行深入的觀察,然而觀察并不是目的,目的是建構一個屬人的生活理想。這是一個以人的實踐理念的方式而存在的理想生活。
對于“求”的理解,不僅要思考“向誰而求”的問題,更要解決“誰去求”的問題,即實事求是的主體問題。從字面意義上看,“求”的主體似乎指的是所有人,但實際上,如果將“求”的主體放到馬克思主義價值哲學視域中來看,就不能在這種抽象的意義上來把握,而應該在“現實的個人”的意義上來把握。那么,“現實的個人”應該作何理解呢?立足于馬克思實踐哲學的觀點,它指的是生活在一定社會關系中的個人,他通過不同的方式與其他人之間結成一定的交往社會關系,表現出自己的社會性本質。立足于人的社會性把握主體,由于每個個體又從屬于某一個群體之中,是群體中的一員,因此,對于實踐主體而言,更多的也指群體。馬克思主義所說的主體就是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這是因為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代表著社會發展的歷史大勢,而且也承擔著變革現實、“改變世界”的使命。馬克思指出:“歷史活動是群眾的活動,隨著歷史活動的深入,必將是群眾隊伍的擴大。”[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87頁。在這里,馬克思闡述了人民群眾歷史創造中的主體地位和主體作用。馬克思的人民主體思想在中國共產黨人這里得到了傳承和光大。從毛澤東同志提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注]《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31頁。到鄧小平同志提出“三個有利于”標準,再到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始終依靠人民推動歷史前進”,“帶領人民創造美好生活,是我們黨始終不渝的奮斗目標”[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35頁。,無不體現著中國共產黨人對馬克思主義人民主體思想的理性自覺。
對于實事求是的主體而言,除了人民群眾這一主體之外,還包括能夠站在人民主體立場上、自覺地順應人類社會發展歷史大勢要求、作為領導者的無產階級政黨。因為任何政黨的領導都是建立在對人民群眾的有效組織基礎之上,而能夠將人民群眾匯集成一個強大的具有生命力和戰斗力的先進組織的唯一辦法,就是以人民群眾為最大價值立場和價值追求,緊緊依靠人民群眾,服務和造福人民群眾。馬克思主義主張立足于無產階級和人民群眾立場,圍繞著人民中心去觀察、認識和處理問題。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之日起,就確立了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和使命。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鮮明地表達了中國共產黨人矢志不渝的人民價值立場,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他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思想。
解決了“誰去求”的主體問題,接下來還要進一步圍繞著人民群眾這一主體的價值訴求,解決“如何求”的問題。
第一,要在調查研究中“求”“實事”。對“實事”進行“求”,需要建立在對“實事”的全面深刻把握基礎之上。從這個意義上說,“求”所表達的是走進“實際”并對其進行深刻分析。要做到這些,離開了調查研究顯然不能實現。調查和研究,一個是基礎,一個是重點,缺一不可,相得益彰。調查并不是無目的的到處去看,調查的過程實際上也是發現問題的過程。但是,調查也不是先入為主地憑借著自己的好惡、興趣來進行,它是通過運用科學的和可操作性的方法,去獲得事物真相和全貌的過程。這就要求人們,對于調查所獲得的材料,既要“真”也要“全”。“真”意味著所掌握的材料不是憑主觀想象出來的或者附加到材料上面的,也不是停留在貌似“真”的表象的片面性的、零碎的、表層的認識。這里所說的“全”,首先表現在范圍之全。既要有本部門的,也要有相關部門的;既要有同行業局部的,也要有本行業全局的;既要有本地的,也要有外地的;既要有國內的,也要有國際的;既要有城市的,也要有農村的;既要有先進地方的材料,也要有困難地方的材料,等等。其次表現在主題之全。政治、經濟、文化、民生、生態、黨建、國防和外交等方面,大凡涉及到黨和國家發展、人民利益等諸多問題,無一不是調研的主題。再次表現在內容之全。無論就什么問題進行調查,都應該著眼于多聽、細聽、真聽、全聽,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美的還是丑的、積極的還是消極的、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一概兼收并蓄,把來自各方面的材料和信息廣泛占有,只有占有的材料豐富了、完善了、全面了,才能不僅關注群眾所思所想,而且真正化群眾所思所想為自己工作的切入點和動力,從而也才能真正“求”得對“實事”的掌握。站在“求”的角度來審視“實事”,毛澤東同志對那種脫離實際、“閉著眼睛瞎說一頓”的做法進行了批評,他指出:“你對那個問題的現實情況和歷史情況既然沒有調查,不知底里,對于那個問題的發言便一定是瞎說一頓”[注]《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9、110頁。,其后果必然會“弄壞事情,一定要失掉群眾,一定不能解決問題”[注]《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9、110頁。,“拿了律己,則害了自己;拿了教人,則害了別人;拿了指導革命,則害了革命。總之,這種反科學的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主觀主義的方法,是共產黨的大敵,是工人階級的大敵,是人民的大敵,是民族的大敵”[注]《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00頁。。習近平總書記也堅持通過調查研究“求”得對“實事”的掌握。在他看來,這一“最基礎的工作在于搞清楚‘實事’,就是了解實際、掌握實情。這就要求我們必須不斷對實際情況作深入系統而不是粗枝大葉的調查研究,使思想、行動、決策符合客觀實際”[注]習近平:《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學習時報》2012年5月16日。。
但是,對于調查而言,無論你獲得的材料多么“全”和“真”,都不能代替研究。研究是要在調查的基礎上進一步展開對材料的理論提升,揭示出其內在的本質、規律和聯系。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調查結束后一定要進行深入細致的思考,進行一番交換、比較、反復的工作,把零散的認識系統化,把粗淺的認識深刻化,直至找到事物的本質規律,找到解決問題的正確辦法。”[注]習近平:《談談調查研究》,《學習時報》2011年11月21日。在實際工作中,在一些黨員干部身上,圍繞著調查和研究的關系,雖然存在著“調查不夠的問題,也有研究不夠的問題”,在習近平總書記看來,“后一個問題可能更突出”[注]習近平:《談談調查研究》,《學習時報》2011年11月21日。。
第二,要圍繞著人民普遍關心的實事而“求”。既然人民群眾是社會實踐的主體,他一方面通過實踐創造歷史,另一方面也必然會成為價值關系中實際受益的價值主體。這樣,所謂“求”,就不能是無目的的“求”,也不僅僅是從自己狹隘的利益出發,而要有明確的人民價值取向。由于“實事”所訴求的是人民關心之事,而這些事情能否解決,直接關系到人民群眾的生活質量和水平,這就要求無產階級政黨要始終將群眾關心的這些事情進一步提升到代表人民群眾實踐主體[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7、136、134、18頁。的需求和利益的要求基礎之上,并形成無產階級政黨的價值追求。馬克思指出:“人們為之奮斗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87頁。毛澤東同志指出:“中國共產黨人的‘實事求是’是關于人民大眾的‘實事’,是關于中國人民獲得解放的‘實事’,而不是個人的‘實事’。”[注]魏書勝:《毛澤東“實事求是”思想內涵的新維度》,《現代哲學》2008年第5期。習近平總書記也多次指出:要“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抓住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把人民群眾的小事當作我們的大事,從人民群眾關心的事情做起,從人民滿意的事情抓起”[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7、136、134、18頁。。針對大量由利益問題引發的各種人民內部矛盾和社會矛盾,習近平總書記要求:“對重大改革尤其是涉及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改革決策,要建立社會穩定評估機制。遇到關系復雜、牽涉面廣、矛盾突出的改革,要及時深入了解群眾實際生活情況怎么樣,群眾訴求是什么,改革能給群眾帶來的利益有多少,從人民利益出發謀劃思路、制定舉措、推進落實。既著力解決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的問題,又著力引導群眾正確處理各種利益關系、理性合法表達利益訴求,營造安定團結的社會氛圍。”[注]聞言:《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 努力讓人民過上更加美好生活》,《人民日報》2017年10月11日。
第三,要圍繞著增進人民福祉而“求”。“求”不僅要解決“求”什么的問題,更重要的還要明確“求”的價值目的是什么。在這一問題上,馬克思、恩格斯曾經指出,共產黨人沒有自己的任何私利,他的利益與人民大眾的利益從本質上是一致的。在此基礎上,馬克思將人的解放和幸福作為自己的價值目標。習近平總書記更是將“讓全體中國人過上更好的日子”作為價值追求[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7、136、134、18頁。。在他看來,要想解決好人民利益和福祉問題,關鍵是要下大力氣解決好民生問題,不斷增強人民的獲得感。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將“增進民生福祉”作為我國“發展的根本目的”,明確指出:“必須多謀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憂,在發展中補齊民生短板、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在幼有所育、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弱有所扶上不斷取得新進展,深入開展脫貧攻堅,保證全體人民在共建共享發展中有更多獲得感,不斷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7、136、134、18頁。他特別強調,要“把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體現在經濟社會發展各個環節,做到老百姓關心什么、期盼什么,改革就要抓住什么、推進什么,通過改革給人民群眾帶來更多獲得感”[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103頁。。
第四,要堅持把人民作為主體評價而“求”。在“求”的過程中雖然會發生評價問題,但是嚴格地講,這還不能算作價值評價的標準或尺度問題,它所表達的不過是一種“求”的途徑和方法,還沒有深入到價值評價標準的維度。而一旦涉及到價值評價問題,這是一個需要在實踐過程結束之后,通過實踐結果對于價值主體的有效無效、有益無益、好處壞處、利大利小等作的評價體現出來。這說明,在一個實踐活動結束之后,評價主體總是從這種結果是否與自己的需要和目的相吻合這一出發點來加以審視。盡管這樣,也并不意味著這種主體的價值評價就只有需要和目的這一主觀性能的標準,還需要從價值客體的角度進行考量,即看它是否符合“實事”的本質和規律要求。正是從對價值評價的這一認識出發,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一方面提出要將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共產黨人的奮斗目標,另一方面又把人民群眾作為“閱卷人”,提出由人民來評價,“我們黨的執政水平和執政成效都不是由自己說了算,必須而且只能由人民來評判,人民是我們黨的工作的最高裁決者和最終評判者”[注]《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第698頁。。習近平總書記告誡我們,檢驗一切工作成效,既要用“政策好不好,要看鄉親們是哭還是笑”來進行評價,又要用“人民是否真正得到了實惠,人民生活是否真正得到了改善”作為價值尺度[注]聞言:《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 努力讓人民過上更加美好生活》,《人民日報》2017年10月11日。,“把是否促進經濟社會發展、是否給人民群眾帶來實實在在的獲得感,作為改革成效的評價標準”[注]《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讀本》,北京:學習出版社,2016年版,第83頁。。
第五,要帶著責任和擔當而“求”。對“實事”進行“求”,雖然強調客觀實際,但這種客觀實際又由于本身在發展過程中受某種條件制約而給人的“求”帶來不同程度的影響,并進而影響“求”的實踐理念的形成。與此同時,從實踐主體的角度來看,由于實踐主體又總是抱著一定的目的、基于一定的利益來從事對“實事”的“求”的活動,因此,也會局限于以往的經驗,甚至書本知識提出實踐理念,或者受自己的喜好、情緒,甚至利益的影響,造成有“實事”的“求”之名,卻沒有“求”之實,或者讓“求”變成一種對自己的實惠,進而讓對“實事”的“求”失去客觀性,更無法得到人民大眾的認同。這就提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對“實事”進行“求”,就需要剔除唯上唯書的主觀主義、教條主義的影響,也不能僅僅以自己的好惡、情緒及利益出發,而應該將這種“求”放到人民群眾長遠利益、根本利益的思考中加以把握。這就需要黨和國家在謀求對“實事”的發展中,一定要帶著對人民大眾的一份責任來進行實踐。
但是,在實際工作中,總是有不少人在對“實事”“求”的過程中,要么推諉,要么缺乏干事創業的精氣神,要么選擇逃避。之所以會出現這些問題,根本原因在于缺乏做好工作的責任感。這些問題不僅過去有,現在仍然存在。習近平總書記對這些現象進行了批評,他指出:“我們大多數領導干部能夠做到責任在心,擔當在肩,但的確也有一些領導干部不思進取、為官不為,抱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心態,只要不出事,寧愿不做事,滿足于做四平八穩的‘太平官’。這種認識是錯誤的。面對工作難題,要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勁頭,積極尋找克服困難的具體對策,豁得出去、頂得上去,真正成為帶領人民群眾戰風險、渡難關的主心骨。”[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146頁。正是從這一認識出發,習近平總書記將自己的執政理念表述為:為人民服務,擔當起該擔當的責任。在進一步解釋這種責任和擔當的時候,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作為國家領導人,人民把我放在這樣的工作崗位上,我就要始終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牢記責任重于泰山,時刻把人民群眾的安危冷暖放在心上,兢兢業業,夙夜在公,始終與人民心心相印、與人民同甘共苦、與人民團結奮斗”,以“一個‘無我’的狀態,為中國的發展奉獻自己”[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44頁。。不僅如此,習近平總書記還要求每一名黨員干部一定要信守這種對人民的責任,把責任扛在肩上,勇于挑最重的擔子,敢于啃最硬的骨頭,善于接最燙的山芋,“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真正做到對歷史和人民負責”[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400、48頁。,只有“真抓才能攻堅克難,實干才能夢想成真”[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400、48頁。。
實事求是在價值理想上意味著要圍繞著美好生活愿景這一“是”,處理好愿景與實現之間的關系。實事求是之“是”,一般而言指的是“規律”。求是的過程,就是發現規律、認識規律、把握規律的過程。這就要求人們在面對“實事”的時候,不能僅僅停留在對“實事”的個別的、表面的、外在的聯系進行認識,而要著眼于對客觀規律這一“實際”的把握,提升到“規律性思維”的高度。
習近平總書記在談到改革方法論時曾指出:“改革開放是前無古人的嶄新事業,必須堅持正確的方法論,在不斷實踐探索中推進。摸著石頭過河,是富有中國特色、符合中國國情的改革方法。摸著石頭過河就是摸規律。實行改革開放,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我們的老祖宗沒有講過,其他社會主義國家也沒有干過,只能通過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反復過程,從實踐中獲得真知。”[注]《習近平關于協調推進“四個全面”戰略布局論述摘編》,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5年版,第54頁。在這里,習近平總書記把“摸著石頭過河”提升到“摸規律”的高度來認識,在他看來,摸著石頭過河是一種實踐中的探索,而這種探索就是著眼于把握規律、揭示規律,求得對事物真理的認識。能否真正做到按客觀規律辦事,事關各項工作成敗的大局。
把實事求是之“是”理解為規律性,這固然沒問題,問題是在什么意義上把握規律。如果將“是”僅僅理解為客觀規律性的話,那么它就會成為一個等待我們發現的、尚待完成的一項事業,一旦發現了這一規律,則便可以一勞永逸。但是,這樣的客觀規律顯然只能存在于人們的主觀想象之中。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是’不是作為客觀規律的實證存在,而是一種理想懸設,就如共產主義不是一個實證的社會形態,而是一個人類解放的不斷趨近的理想一樣。”[注]李西祥:《論作為哲學命題的實事求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論叢》2016年第1輯。
談到理想,我們自然會想到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描述共產主義聯合體基本特征的時候指出:“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22頁。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中,馬克思指出,共產主義社會形態的特征是:“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的生產能力成為從屬于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2頁。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又進一步將對共產主義的理解概括為:“以每一個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67頁。。概括而言,馬克思對人的發展的價值理想在經過了多次論述之后,最后將其表述為:通過消滅剝削和階級,在促進生產力的大發展、為社會源源不斷地生產出大量物質財富的同時,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一價值目標的最終實現。
馬克思對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一價值目標的論述,是建立在對客觀現實所展開的深刻批判基礎之上的,是著眼于超越現實的不合理社會所作的一種在應然層面上的積極努力。這種努力,表達了馬克思對未來理想社會價值目標的一種終極關懷,其中不僅深蘊了馬克思思考未來理想社會的人學關照,而且也為人的價值目標的實現提供了一個在實踐不斷生成中而展開的悠久而廣闊的價值時空。在這樣一個悠久而廣闊的價值時空中,任何一種“完成的”現實,都不過是人的全面發展這一歷史鏈條中的一個暫時的不可或缺的環節,它既以一種片面性的存在表現自己,也在不斷地為人的理想價值目標的實現增磚添瓦、無限趨近。由此可見,馬克思在對人類價值理想的思考中,實際上是在發動了一場從對現存世界的辯護走向未來可能的理想世界研究論域的革命性變革。在這種革命性變革的視野中審視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它所表達的實際上是一種人類通過自己的實踐不懈地去為之奮斗的至高理想,是一個與現實的歷史運動聯系在一起的向未來敞開胸懷、開放包容的永恒價值的澄明,進而不斷地變不合理的現存世界為理想中的價值世界,變片面的、不完整的人為全面的、完整的人。就此而言,“在現實面前,任何‘全面’和‘完整’都將被貶為‘片面’‘不完整’,并促使其走向一種更高水平的‘全面’和‘完整’”[注]賈英健:《風險生存及其歷史揚棄》,《山東社會科學》2009年第11期。。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人不是在某一種規定性上再生產自己,而是生產出他的全面性;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種已經變成的東西上,而是處在變易的絕對運動之中。”[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739頁。
實事求是中的“是”作為一種價值理想,對它的理解,正如前面我們所說的對“實事”概念的理解不能離開主體一樣,對“是”的理解也不能離開主體。主體不同,對“是”的理解也不同。對“是”的理解之所以不同,根本取決于人所處的經濟地位和政治立場,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利益。從這個意義上理解“是”就要同主體的地位和利益聯系起來進行考量,這就需要立足于人這一主體來把握現實之“是”。對馬克思主義者而言,對“是”的理解,則要放到與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的聯系中進行思考。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共產黨人“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3、411頁。,“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3、411頁。。所以這個“是”是一種基于人們給予人民大眾利益基礎之上的是其所是,是需要我們通過改變乃至超越它而不斷走向價值理想這一遠大目標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39頁。。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我們不難看到,馬克思主義正是通過對現實社會中人的生活命運的關注和批判,來提出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一價值理想的。
中國共產黨從誕生之日起,就高高舉起了馬克思主義價值理想的旗幟,并在堅持用馬克思主義價值理想觀照和改造人的社會現存狀態中,使之不斷朝著接近和契合價值理想的目標邁進。因此,中國共產黨人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9頁。當作對“是”的價值追求。在20世紀70年代末,當國內人們面對各種教條主義嚴重束縛手腳的時候,鄧小平同志義無反顧地站出來,表現出敢于突破成規的大無畏精神,推動國家各項工作實現了從本本到事實的轉變,不僅提出了判斷是非的真理標準,而且也提出了“貓論”的價值標準。鄧小平同志指出:“生產關系究竟以什么形式為最好,恐怕要采取這樣一種態度,就是哪種形式在哪個地方能夠比較容易比較快地恢復和發展農業生產,就采取哪種形式;群眾愿意采取哪種形式,就應該采取哪種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來。”[注]《鄧小平文選》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23頁。在這里,鄧小平同志提出的“同群眾的愿望即實踐主體聯系起來”的觀點,體現著對實事求是之“是”的價值標準的哲學理解。在此基礎上,鄧小平同志還提出了“三個有利于”的著名判斷,把是否“有利于”視為判斷“是”與“不是”的價值標準。在他看來,“是”的標準,既不能停留在假大空上,也不能停留于純而又純的高尚中,而是實實在在與“人民的生活水平”密切相關的,人民生活水平的高低最終又取決于人的最基本的生活實踐。
習近平總書記堅持立足于人民群眾生活出發,來探求人民群眾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之“是”。他一方面提出了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我們奮斗的目標,另一方面又圍繞著實現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需求的滿足去破解瓶頸。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上,習近平總書記不僅將我們當前社會發展中存在的如發展的不平衡、不協調和不可持續的問題逐一列出,而且也對制約和困擾人民美好生活需求的問題也進行了深刻分析,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95頁。的思想,這是他第一次把正在變化的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兩個方面結合起來進行把握,把主要矛盾的重心轉向了人民生活。在2017年7月26日的講話中,習近平總書記堅持唯物辯證法“抓點帶面”的工作要求,不僅提出了“我國社會生產力水平明顯提高”[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61頁。,而且也提出了“人民生活顯著改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加強烈,人民群眾的需要呈現多樣化多層次多方面的特點”[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61頁。的思想。人民群眾“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9頁。。人民群眾“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穩定的工作、更滿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會保障、更高水平的醫療衛生服務、更舒適的居住條件、更優美的環境、更豐富的精神文化生活”[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61、315頁。。這種需求不僅表現為日益多樣化,而且也表現為日益精細化,同時還表現出對“發展性需要”的迫切愿望。這些需求的變化不僅需要我們用正確的需求觀和價值觀加以引導,而且對我們的工作提出了更高標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對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時時刻刻都存在。”[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61、315頁。“滿足人民過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須提供豐富的精神食糧”[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34、9頁。。但從供給側的角度來看,“更加突出的問題是發展不平衡不充分,這已經成為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主要制約因素”[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34、9頁。。這種不平衡和不充分分別從“量”和“質”兩個方面表現這種變化,量的變化主要涉及到區域、城鄉、行業、個體等的差異性,質的變化主要涉及到發展質量和效益不高、創新能力不強、實體經濟水平有待提高等方面。
正是從上述理解出發,黨的十九大作出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是當前我國主要矛盾的新判斷。社會主要矛盾變了,我們工作的重點和主要任務明確了,作為矛盾的供給方就要將解決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放在全部工作的重要地位。能否實現平衡性發展和充分性發展,也因而成為能否滿足人民對不斷增長的美好生活愿望的前提和保證。因此,要想解決發展過程中存在的不平衡不充分這些突出問題,首先需要解決依靠誰的問題。歷史唯物主義關于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的觀點告訴我們,人民群眾不僅是解決社會主要矛盾的主體力量,而且也是美好生活的創造主體。因此,對于美好生活而言,它的實現既要依靠人民進行創造,也要通過人民的幸福感體現出來。一方面,人民在實踐創造中不斷地通過優化自己的生活條件,另一方面又通過生活條件的改變不斷證實自己的主體性,并內化為人們對客觀世界進一步改造的能力,不斷推動人類社會的進步。正是在這種意義上,習近平總書記提醒人們:“不論過去、現在和將來,我們都要堅持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把黨的正確主張變為群眾的自覺行動,把群眾路線貫徹到治國理政全部活動之中。”[注]《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第697頁。
基于上述理解,我們在做任何工作過程中,對實事求是的理解,既要立足于人民群眾主體和人民群眾實踐把握實事求是,也要確保立足于生產力發展這一最大的實事和社會現實;既要在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奠定人民美好生活的物質基礎,又要為人民美好生活價值理想的實現提供務實高效的民主決策有效機制,以及通過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讓實事求是真正成為人民為價值主體的一種實踐的制度安排和生活方式,否則,對實事求是的理解,要么會導致“唯上”和“唯書”的主觀主義、官僚主義的盛行,要么會造成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泛濫,要么會出現借理論與實踐結合之名,行超越實踐發展階段的唯意志論之實的非理性主義的蔓延。所有上述問題,無論是對事業的發展,還是對做好各項工作,都是十分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