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華
對馬克思《資本論》究竟如何讀解?它的問題域是什么?它的深層本質究竟是什么?這是國內外學者研究《資本論》時重點關注的課題。學者們從不同的角度去闡釋《資本論》,其理論成果豐碩。但是我們發現,很少有學者從現代性這個維度去直接分析和研究《資本論》,好似馬克思在寫《資本論》時,沒有直面重大的社會現實,即西方的現代性。恰恰相反,馬克思《資本論》所要回答的主要是現代性的問題,只有把《資本論》擺放在現代性宏大的視域當中,去洞悉馬克思對現代性的認知、揭示、批判與揚棄,我們才能真正懂得《資本論》的歷史價值與現實意義,否則只能導致《資本論》的深層本質被遮蔽。而我們要把握《資本論》所直面的現代性問題,必須將其放入具體的時代背景之中來分析與研究,尤其是以康德和黑格爾為代表的德國古典哲學與馬克思《資本論》的重大關聯性?;诖?,我們立足于從現代性維度來探究《資本論》,分析康德、黑格爾對現代性的解剖與批判,在此基礎之上,才能真正懂得馬克思《資本論》的理論內核。
對《資本論》本身的讀解與探究確實很重要,但是我們不能僅僅停留在《資本論》本身,而必須要深層探究與追問《資本論》所面臨的重大社會現實。毋庸置疑,馬克思《資本論》是有階級屬性的,他始終對工人階級的生產狀況具有強烈的憂患意識,雖然工人與資本家都被牢牢地鎖定在資本的鏈條上,但是隨著資本鏈條的繃緊與延伸,它帶給工人的卻是物質上的貧困與精神上的貧乏,體現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勞資關系的對立與沖突。而《資本論》之所以能對此揭露得如此深刻,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馬克思所生活的時代,正是西方現代性不斷高歌猛進的年代。英國的圈地運動把大批量的人口從對土地的依賴關系中強行剝離出來,從而把農民一個一個地拋向市場,對這種資本的原始積累,馬克思指出:“掠奪教會地產,欺騙性地出讓國有土地,盜竊公有地,用剝奪方法、用殘暴的恐怖手段把封建財產和克蘭財產轉化為現代私有財產——這就是原始積累的各種田園詩式的方法?!薄?〕這的確是一場文明與野蠻的較量與考問。
圈地運動為英國資本主義進行資本原始積累的同時,也不斷地生產著每個“經濟人”的自由,不斷地生成著經濟自由的精神,不斷地打破原有的定在,一切都處在流變之中。工業革命不斷地用機器生產來整合這個生存化的世界,一切都被納入機械化生產體系中,經過工業流水線出來之后,都轉換成齊一性的工業產品,人們不得不驚嘆知識與與技術力量的神奇與偉大。但同時人又被工業主義符號、工業主義生產體系定義,人生活在一個“物態”的世界中,它不斷地激活人對物的占有欲,人的心智越來越被物性化填充,從而人落入物的序列之中,結果導致人被物所召喚,人的主體性地位也迷失了。顯然,這種生存化世界的巨大變化,無疑是對現代性最好的注腳,它是前現代社會根本無法觸及的?,F代性的發育必須要告別前現代社會,只有通過對前現代社會的反叛與“抽離”,才能真正開啟現代性之路。在這個階段,人們往往對現代性大唱贊歌,當把貨幣、資本、財富丟入市場之后,人們的欲望不斷地被激活,他們逐漸告別了對土地的眷戀、對血緣與宗法的指認、對群體的依附、對自然的崇拜,走向了經濟性的現代性社會,現代性的浪潮在“羊吃人”的英國不斷地顯現,這種顯現又被轟隆隆的機械化式的工業革命所替代與轉換,被翻轉為流水線上的商品,把感性的、雜多的、碎片化的世界用標準的齊一化的商品進行重組、編碼與復制。
概言之,工業革命的推進,它一方面帶來了現代社會的文明與進步,另一方面也帶來了現代社會的野蠻與墮落。它就是現代性的二律背反的顯現,現代性在感性的世界里就是矛盾,在反思的世界里就是二律背反,現代性的二律背反本質被德國古典哲學家深刻地把握到了,尤其是體現在康德和黑格爾哲學之中。
工業革命不斷地鼓吹工具理性的力量,人類正是憑借著工具理性來改造與征服這個生存化的世界??档峦ㄟ^對西方社會尤其英法的現代性進行考察與審視之后,首先,他質疑了工具理性的能力,現代性的推進不斷地借助于工具理性來武裝和改換這個世界,理性過度膨脹的一個直接后果,就是現代性社會產生了如此多的矛盾與悖論,而人類卻沒有真正對理性進行批判與反思過,這個歷史的任務被擺放在康德面前,集中體現為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問題??档轮赋?,人類的理性是有限度的,它只能運用于經驗的現象界,但是人類又有追求自身完善性的稟賦,把原本只能用來認識現象界的理性非法地運用到去認識“物自體”,比如認識上帝、世界、靈魂等等,這必然導致二律背反。
康德雖然提出了四組二律背反,但是他只看到二律背反中正題與反題的對立,而未看到二者的統一。對此,黑格爾十分不滿康德的做法,他認為康德堅持的依然是知性思維??档驴吹搅苏}和反題都符合邏輯,這是他的貢獻,但是他的問題是僅僅停留在這兩個環節的抽象對立上,而沒有將這兩個環節統一起來。在此問題上,黑格爾認為不但要看到正題和反題的對立,更要看到二者的融合,即合題,只有這樣才能到達對立與統一。黑格爾用思辨哲學的方式大大超越了康德,他深刻指出現代性的本質就是二律背反,也就是矛盾,不要回避二律背反,并且力圖用絕對精神、絕對理念來解決出現的矛盾。黑格爾同樣深刻地洞見到了以英法工業革命為標志的現代性的打造,它必將給德國帶來深刻的影響,這種影響首先就反映在哲學思想領域內。雖然德國社會現實這一度要遠遠落后于歐洲主要資本主義國家,但是德國的國家哲學、法哲學卻是與時代同步甚至走在時代前列,它以自己的深邃與內在張力來把握社會現實,尤其是對西方社會所打造與推進的現代性的把握。這就是為什么馬克思在1843年底寫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首先不是對“原本”(政治——社會現實)批判,而是對“副本”(國家哲學、法哲學)批判的重要原因,馬克思洞見到了德國是哲學時代的同時代人,而不是歷史的同時代人。黑格爾指出,由于康德對理性的認識能力進行了批判的考察,并對其進行了劃界,一旦人的理性僭越了它的范圍,必然導致二律背反。因此,康德不可能解決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問題,這個難題等待黑格爾去解決。
由于黑格爾對現代性具有深刻的洞見,現代性的本質同樣被把握為二律背反,只不過他通過概念的、邏輯的、思辨的方式把康德的二律背反沉降為以“矛盾”的方式而展開的定在。他指出:“矛盾則是一切運動和生命力的根源;事物只因為自身具有矛盾,它才會運動,才具有動力和活動?!薄?〕矛盾是事物得以展開的內在根據,事物本身由于包含了矛盾,它才既有無限的“基質”,又有無限的“機能”,事物在矛盾運動過程中,才展現出它的豐富性和多樣性,世界就是矛盾的。同樣,在黑格爾看來,現代性的發育與展開的過程,也體現了這樣一個矛盾過程。如果我們將黑格爾面臨的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問題放入一個更大的視域中來反思的話,他其實面臨著一個更深刻的矛盾,即現代性的分裂與和解,“當黑格爾將哲學的任務規定為‘揚棄分裂’時,他其實已經把各種哲學觀念的對立理解為現代性分裂的癥候,并力圖以思辨哲學來加以調和”。〔3〕黑格爾認為,現代性社會最大的分裂在于市民社會與國家的分離,道德的根據在于倫理,國家是揚棄了的家庭和市民社會,國家的本質不在家庭和市民社會中,國家的本質在于國家的理念中。正是在這個關鍵問題上,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對黑格爾進行了嚴厲批判,馬克思指出國家的本質不在國家的理念,而是根植于家庭和市民社會之中,市民社會是國家的世俗基礎,不是國家決定市民社會,而是市民社會決定國家。要解剖國家的本質,必須到市民社會中去,馬克思后來轉向政治經濟學批判,就說明這一點。
雖然康德和黑格爾把現代性的本質理解為二律背反,但是康德只是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說明四組理性的二律背反,盡管黑格爾比康德前進一步了,但是黑格爾只力求于將二律背反消融在絕對精神、絕對理念之中。換言之,雖然他們都洞見到了現代性的二律背反,但是解決的辦法僅僅寄托于人的主觀精神,要么限制人的認識能力,要么將其導入到神秘的絕對精神之中,他們都沒有真正付諸感性的實踐活動,只是在思維領域內兜圈子,這注定他們不可能真正解決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問題。而馬克思對待現代性的二律背反,不是單純從認識論的角度去解釋與說明,更主要的是立足于感性的實踐活動,去深刻剖析現代性出現的原因以及它在現實中的表現。他通過對勞資關系的對立與沖突以及資本自身的內在否定性的揭示,來說明無產階級只有聯合起來推翻資產階級,才能真正破解現代性的二律背反難題,以便實現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馬克思同樣面臨現代性的分裂這一突出的社會現實,他在《資本論》中就要直面這一棘手的問題。他看到了現代性的第一個二律背反集中體現在資本家與工人之間勞資關系的對立與沖突上,這種“背反”的屬性早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就深刻地表達出來,“工人生產得越多,他能夠消費的越少;他創造的價值越多,他自己越沒有價值、越低賤;工人的產品越完美,工人自己越畸形;工人創造的對象越文明,工人自己越野蠻;勞動越有力量,工人越無力;勞動越機巧,工人越愚笨,越成為自然界的奴隸”。〔4〕這就是異化,就是二律背反呀!通過越多與越少、有價值與無價值、完美與畸形、文明與野蠻、有力與無力、技巧與愚笨來說明“背反”的本質。如果說,此時馬克思對異化問題的揭示,還是立足于人本學唯物主義的角度,那么在《1857-1858 年經濟學手稿》和《資本論》中,則立足于實踐唯物主義的角度,來進一步闡釋異化,“勞動的客觀條件對活勞動能力的客觀的漠不相干性即異己性——已經達到如此地步,以致這些條件以資本家的人格的形式,即作為具有自己的意志和利益的人格化,同工人的人格相對立”。〔5〕這里馬克思對異化問題的揭示,主要是從勞動者同勞動工具和勞動條件的分離來說明的,資本家占有生產資料(勞動工具與勞動條件),而工人失去了生產資料,工人越來越受生產資料所奴役,機器越強大,工人越弱小,生產資料越豐富,工人越貧乏。在《資本論》中,馬克思使用“異化”這個詞,主要集中在第一卷和第三卷中。當生產資料不斷地被轉化成資本之后,勞動者與生產資料之間的異化就翻轉為勞動者與資本之間的異化,尤其表現為勞動者與資本權力之間所構成的異化的社會關系這一深層本質。正如馬克思指出:“資本的權力在增長,社會生產條件與實際生產者分離而在資本家身上人格化的獨立化過程也在增長。資本越來越表現為社會權力,這種權力的執行者是資本家,它和單個人的勞動所能創造的東西不再發生任何可能的關系;但是資本表現為異化的、獨立化了的社會權力?!薄?〕
以上我們通過對馬克思異化問題的考察不難看出,馬克思對異化的理解和把握是步步深入,從早期《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勞動異化”到《資本論》及其手稿中的“總體異化”或者“社會異化”,而“總體異化”的程度和范圍要遠遠大于“勞動異化”的程度和范圍。它不但表現為工人的異化,而且還表現為資本家的異化,資本家同樣被納入到資本增殖的通道之中成為資本增殖的奴隸,資本主義社會經常出現大資本家吃掉小資本家的現象就是很好的例證;它不但表現為勞資關系的異化,而且還表現為社會關系的異化,資本成為了支配他人的社會權力;它不但表現為勞動生產領域的異化,而且還表現為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的異化。這也難怪海德格爾說:“因為馬克思在體會到異化的時候深入到歷史的本質性的一度中去了,所以馬克思主義關于歷史的觀點比其余的歷史學優越。但因為胡塞爾沒有,據我看來薩特也沒有在存在中認識到歷史事物的本質性,所以現象學沒有、存在主義也沒有達到這樣的一度中,在此一度中才有可能有資格和馬克思主義交談?!薄?〕由于馬克思對異化問題的研究,是深入到歷史的本質這一度中,尤其是深入到現代性的本質這一度中,他看到了隨著現代性的推進,它必然不斷地產生異化:貨幣、資本都是現代性的手段,資本越擴張,工人越萎縮,資本越有力,工人越無力,這種勞資關系的二律背反被《資本論》深刻地揭示出來。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要回答的現代性第二個二律背反是資本自身的內在否定性。究竟如何理解資本的內在否定性?對此,馬克思在《資本論》及其手稿中多次闡釋過,最重要的就是資本最后的生產為它自身的發展又設置了障礙,一方面,資本的生產不斷地擴大它的生產規模,更多的人力、物力、財力被資本吸附,都化歸于資本增殖的通道中;另一方面,資本的生產又不斷地限制它的發展。資本具有生產性,通過生產來實現歷史的普遍性,即通過這個生存化的世界,一切的存在只有被轉換成交換價值,被貨幣度量,轉換成為貨幣的流量,并納入資本的通道中,它們的存在才有意義與價值。當人被納入資本通道中時,人的異化——物化——幻化就成為必然,人同自身所創造的對象之間的“背反”也就成為必然,人受制于物化的社會關系的控制與宰割也就成為必然。當這種社會現實被不斷地強化而反復刺激人的主觀原始意象之后,人的精神幻化出現也就成為必然。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 年手稿)》中指出,當資本力圖把一切的存在翻轉為抽象的存在時,它“在資本本身的性質上遇到了限制,這些限制在資本發展到一定階段時,會使人們認識到資本本身就是這種趨勢的最大限制”?!?〕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三卷中闡述的更加清楚,他進一步指出:“資本主義生產的真正限制是資本自身,這就是說:資本及其自行增殖,表現為生產的起點和終點,表現為生產的動機和目的;生產只是為資本而生產,而不是反過來生產資料只是生產者社會的生活過程不斷擴大的手段?!薄?〕
資本的內在否定性,通過資本的自身運動來實現,資本的唯一目的就是增殖,獲取剩余價值,這樣資本就必須不斷地吸收人的自然力、自然界的自然力,結果必然引起人的發展的危機、生態危機,最終導致資本主義總危機的爆發,資本擴張也就無法進行下去,這是資本自身內在否定性的現實表現。馬克思對于資本的內在否定性把握是與人的發展狀況關聯在一起的。在資本主義社會,由于資本的擴張造成了人的發展危機,它們兩者之間的內在沖突乃是資本內在否定性的具體表現,也即資本擴張與人的發展之間的二律背反。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來分析:
第一,資本通過對“人的自然力”的吮吸來進行擴張,人越來越陷入經濟貧困中。馬克思在許多著作中對“人的自然力”都進行了闡述,他早在《巴黎手稿》中說:“人作為自然存在物,而且作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一方面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動的自然存在物”,〔10〕由于人本身就是自然界的一個組成部分,作為自然界的一員,人必然具有自然性,人身上存在著“人的自然力”,它是人的自然稟賦和傾向,也是人的生命力的表征,是人在同自然界的對象性關系中所形成的,是人改造客觀世界的勞動能力的體現。對勞動作為人的自然力,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做了系統闡釋,指出:“人自身作為一種自然力與自然物質相對立。為了在對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質,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頭和手運動起來?!薄?1〕這種“自然力”是蘊藏在人身上的力量,當人運用這種“自然力”,它使人的潛能充分發揮出來,人改變著“人的自然”和“自然界的自然”,因為人本來就是自然界的無機身體。原本“人的自然力”乃是人的勞動力和人的創造力,是人身上的巨大潛能。它能加工和改造“物的自然力”時,把客觀世界不斷地翻轉為人的對象性活動,使其同人形成對象性關系。然而在資本主義社會,當一切生產變成了交換價值的生產,一切勞動都力圖轉換成抽象勞動時,資本生產的唯一目的乃是為了資本增殖。為了資本最大化地增殖,它必然極度地吮吸人的自然力,占有工人的勞動力,無償占有工人的剩余勞動,并且使其轉化為資本,實現最大化的剩余價值。這必然導致資本家不斷地壓低工人的工資,過低的工資嚴重束縛了工人的基本生存與發展,同時使工人家庭成員的生活也受到很大影響。這里就出現了兩方面的結果:資本的大量積累與工人在經濟上“貧困積累”并存。這兩者積累出現了尖銳的對立,隨著資本的不斷積累,資本的社會權力不斷地擴張,它支配和奴役著工人,工人為了生存就更加依附于資本,資本家進一步壓低工資,從而使得工人的貧困積累進一步加重。
第二,資本通過對“自然界的自然力”的吮吸來進行擴張,這導致自然環境資源枯竭,從而使人陷入“生態貧困”的危機?!白匀唤绲淖匀涣Α蹦耸亲匀唤缰兴N含的“自然力”,如各種自然資源,自然界中的風、水(包過瀑布等)、各種天然的礦藏資源等,它們都是自然界的“自然力”的表征。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就指出,同勞動生產率緊密關聯在一起的乃是自然條件,它們乃是“自然界的自然力”。馬克思從經濟上對這些自然條件進行了分類:一類是用來進行生活資料的自然資源,如土地的肥沃、水產的富足等;一類是用來進行生產資料的自然資源,如各種瀑布、河流、森林、煤炭等資源。這兩類資源在人類不同文明時期所起的作用不同,在文明初期,生活資料的自然資源起到關鍵性的作用。在文明的較高階段,生產資料的自然資源就發揮重要作用。就拿瀑布這種自然資源來說,哪個資本家首先獲得了瀑布的使用權和開放權,哪個資本家就可以從中獲利。占有者可以利用瀑布發電,也可以進行農田的灌溉等,只要哪個資本家獲得了瀑布的使用權和開放權,就排除了其他人使用這個瀑布的權利。資本家享有的這種權力屬于排他權,其他人如果也想利用瀑布的自然資源,就必須支付貨幣,而這就進一步轉化為瀑布的占有者的資本,從而增加資本的積累。資本能夠毫無限制地榨取這些“自然界的自然力”,一個主要的原因在于,它們“不費資本分文”。隨著資本不斷地對“自然界的自然力”的吮吸,資本進一步壓縮了自然界的生態空間。生態空間的急劇減少,越來越難以承載資本擴張所需要的空間,資本擴張也將陷入難以為繼的困境。在這個過程中,由于生態貧困的積累,使得人越來越遭受到生態危機給人帶來的不良后果,“人淪為‘生態難民’的‘生態貧困’之中”?!?2〕
馬克思《資本論》對現代性的回答,不是用直接的肯定主義或者絕對的審美主義來對待現代性,不是馬基雅維里也不是亞當·斯密對現代性大唱贊歌、進行祝福,而是延續了盧梭的異化理論,換言之,馬克思《資本論》是用否定主義的審美、辯證否定的思維邏輯來對待現代性。我們必須承認馬克思《資本論》也是對現代性的揭示與解剖,只有把的《資本論》放在這樣一個宏大的現代性的構建內來理解,才能真正發現馬克思《資本論》的歷史意義與歷史價值,否則就會導致對《資本論》進行支離破碎的理解。當前,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同樣處在馬克思在《資本論》手稿中所言說的“第二大社會形態”之中,因此,商品、貨幣、資本、財富都成為必需的、必然的東西,是推進中國的現代化過程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切勿將資本當成市場經濟的罪惡與元兇,而應該用一種包容與開放的心態去接納資本,發揮資本的積極效應,努力克服資本的負面效應。
總之,馬克思創作《資本論》不是突發奇想,也不是靈光閃現,而是有了前人,尤其是有了馬基雅維里點燃的西方現代性發育的第一把火炬,后來出現的盧梭秉持的憂患意識的現代性以及康德和黑格爾對現代性本質的揭示,而到馬克思這里,已經發育成熟的現代性,等待著人們去關注與破解,當這些現實問題聚合在當時特定的年代,需要有精深的理論給予回應與解答時,這才有了馬克思《資本論》,馬克思在的《資本論》中對現代性的問題作了最好的腳注,《資本論》是一本濃縮版的現代性讀本。今天的中國依然面臨著現代性、現代化問題,馬克思的《資本論》依然是我們把握現代性問題的重要理論武器,依然是我們理解、指導并推進現代化的經典理論文本,改革越是深入,現代化越是推進,我們越是離不開馬克思的《資本論》,它是我們解讀與厘清當今中國現代性問題的理論智庫。馬克思的《資本論》在我們今天沒有過時,以后也絕不會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