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景艷
摘要:“氣”是宇宙的本源,天地間的萬物都是從元氣中派生出來的。中國山水畫中“氣”是意境,是山勢的龍脈,是畫家的思想情感。“象”是物體的本質,宇宙瞬息萬變,物體在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環境中自然也就表現出了不同的姿態。
關鍵詞:《筆法記》;氣;象
氣者,心隨筆運,取象不惑。
這是荊浩《筆法記》中“六要”之一。就中國哲學思想來看“氣”是宇宙的本源,天地間的萬物都是從元氣中派生出來的。譚嗣同在他的《石菊影廬筆識》中說:“元氣氤氳,以運為化生者也,而地球又運于元氣之中,舟車又運于地球之中,人又運于舟車之中,心又運于人生之中。元氣一運無不運者。”萬物皆在氣中。譚嗣同認為氣充滿一切,萬事萬物都“運”于氣中。由此可得知繪畫的是宇宙,是萬物,而萬物皆生于氣,所以氣在荊浩的“六要”中占了首位。
在中國山水畫中,最為講求的更是“氣韻”二字,筆墨技巧可以在長時間的訓練中逐漸純熟的掌握和運用,而“氣韻”則是需要畫家不斷的去體悟生活和自然,方能從萬物中感受到氣的存在,并歸結于畫面上。因此氣是學習山水畫必須領悟的哲學觀和宇宙觀。它是形而上的,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最初學習中國畫時,很笨拙的認為氣便是畫面中的煙云,因為那樣的白是看得見的“實”而不是看不見的“虛”,這雖然也是氣,但是這只是云霧的氣畫面中其它物象的氣就并沒有包含在其中。所以把云霧的氣看做是整張畫面中的氣,這樣的認知太過于簡單。
荊浩告訴我們想要在畫面中有氣的存在必須做到“心隨筆運,取象不惑。”這是達到氣的基本要求。我們從字面的意思上解析這句話,大概是說要對自然萬物的“象”有著深厚的了解,才能在繪于紙面時“胸有成竹”,運筆時筆隨心運,毫無停留的直敘而下。而宋代韓拙在《山水純全集》論《觀畫別識》引:“氣者,隨形運筆,取象無惑”他在這里說的是“隨形運筆”,那即是對物象形態的描寫,是客觀的對自然萬物做形象上的繪畫,有點類似西方繪畫中對景寫生的意思,這是完全不假思索的按照物象的本來面貌及其周圍環境搬抄在畫面上,沒有添加一點人為的思緒。而荊浩所說的是“心隨筆運”,“心”一詞是運于人之中,“心”是有生命的,有情感的,那么其中的“運筆”就確是要包含有人的思考和情感,而不是對物象的完全寫照。繪畫須根據“實境”也就是自然萬物而創作,但不能只是對照物體的自然形態繪于紙上,而是得經過畫家夸張的剪裁和提煉,把大自然的美優化到無限大,并且能在畫面中感受到除了自然的美還有畫家的思想情感。
在唐代張璪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這句話中把“師自然”和心的作用體現的淋漓盡致。“造化”即是自然世界,“師造化”即是“師自然”,是要深刻的感受自然界的萬事萬物,提煉物體的外貌特征,并牢記于心。在山水畫中最為基礎的形象就是山石樹木,亭臺樓閣,花鳥魚蟲等。這些事山水畫中的繪畫語言,是不可缺少的組成要素。除此之外,環境和時間的變化氣息也是有差異的,“春、夏、秋、冬”四季,“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畫面中的形態、面貌、氣質都是不同的。春的生機、冬的嚴寒、夏的翠綠、秋的蕭瑟,東方的高山、西邊的丘陵、南方的茂盛、北方的荒旱。宇宙瞬息萬變,物體在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環境中自然也就表現出了不同的姿態。人的喜、怒、哀、樂的情感表現就無時無刻的變化著,更別說瞬息萬變的姿態。在《晏子使楚》中“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也說明了環境的不同,同樣的物體也會有不同的形態,這時也就需要不同的繪畫語言。觀察自然,體悟自然是學好山水畫的重要課程,“師心”在所難免。但是紙張有限,而宇宙無限,紙張不能表現自然界中所有的美,畫家就只能截取部分的美,那就需要畫家不停地去思考,剪裁,組織自然物象,然后“中得心源”。其中的“心”就與“心隨筆運”中的“心”有著同樣的作用。荊浩用“心”一詞,這就足夠讓我們認識到畫家所畫的山水是畫家心中的山水。而且后一句中的“象”這一詞可不僅僅是指自然萬物的“形”這么簡單。
“象”是什么?“象”是物象的外貌,是物象的形。從“象”的字面上的意思和它的演變過程來看,解釋為事物的客觀外形也無可厚非。“象”是由大象的形象“”演變的過程而來,然而在其演變的過程中“象”字不再只有“形象”這一個詞義衍生了一個動詞的詞義,解釋為模擬,使外形相似。而在中國畫中,它的詞意更為抽象,它更像是一種符號的象征,是物體的本質屬性。我自當理解“氣”就是“象”,或者說“象”是“氣”的道,而“氣”是“象”的更高層次的“神”。我淺顯的認識到“象”是物體的本質,是物象的氣質和精神狀態,就如人的氣質一樣,舞者帶有自信的氣質,山里人帶有樸實的氣質,小孩有稚氣;這樣不同狀態下的事物都會呈現出不同的“象”。文人士大夫把梅、蘭、竹、菊稱為“四君子”,認為它們有君子之象。然而這只是人們賦予它們的“象”,并不是它們本身所具有的“象”。因此繪畫物象時應理性的去觀察物象,寄情于物并不能體會到物的“象”,這只能是把自己自身的情感強加在物體的身上,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不同的人看同一物象時會有不同的景象。而我們現在要反道行之,先不帶有情感的去觀察物象,去感受物象想要傳達給你的“象”。
怎樣去表現事物的本質,是畫家畢生所求。在西方的繪畫世界中,文藝復興時期拓展成了新的“模仿學說”。在風景畫中稱“模仿自然”,這里的“模仿”從西方的繪畫中可以直觀的看到是物體的“像”而不是“象”,超現實主義繪畫中更能感受到的是這“像”。而在中國傳統繪畫中“像”與“象”有著本質的區別,齊白石先生言:“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這句話提出了繪畫的物象和物體的外貌形態太過相似并不就能表現出物象的“象”,但不相似卻又不能分辨事物。不僅道出了作畫的道理,也道出了一切藝術的真諦。畢加索曾贊揚中國畫時說:“一根線去畫水,卻使人看到了江河,嗅到了水的清香”。這句活中的“一根線”就是對江河“象”的表現手法,是畫家體悟到的江河的“象”。
因此,即使所畫的山水是畫家心中的山水,也需富有自然萬物的本質—“象”,這也是畫家要畫的自然物象的“氣”。
參考文獻:
[1]荊浩:《筆法記》,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6年.
[2]李可染:《李可染論藝術》,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