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
據(jù)統(tǒng)計,一個城市里的固定電話,正以每天一百部的速度在拆除。自從我到省城工作以后,父親也有了手機,就多次建議父親拆掉固話,還能省點月租費。
可是父親不聽,每個月也響不了幾次的固話,至今還牢牢地占據(jù)在床頭柜一角,父親心甘情愿地為它掏月租費。我有事沒事,都是打父親的手機,每次在家的時候,父親總會說一句:我在家呢,以后往家里打吧。母親去世了,家里就他一個人,不在家我還得再打手機,于是又一次建議拆掉吧。父親在另一頭笑了:不能拆,我現(xiàn)在記性不好,還得用它找手機呢。聽完我也笑了,這個老頭,真有意思。
放假和老公、孩子回來看他,買了他愛吃的東西,老公還貼心地把自己珍藏的鐵觀音帶來孝敬他。父親很高興,喝了一點小酒,臉色微紅,話也多了,從國家大事說到小區(qū)瑣事,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固話上。父親感慨著:我和這個電話有感情,就像家里人一樣,權(quán)當(dāng)是我的伴兒了。我和老公對視一眼,心里一酸,眼圈一紅。
這個電話在我家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當(dāng)時誰家能有個固話,絕對算土豪。當(dāng)年父親想方設(shè)法弄了一張電話票,花了二千六百元才裝上的。我也感覺挺牛的,我那時候剛剛有個傳呼機,從此再也不用下六樓去食雜店回電話了,給朋友留個家里電話,非常有面子。
搬了兩次家,電話也一并遷過來,最后一次搬家的時候我就建議拆除,父親就是不同意,說“手機是手機,怎么能代替固話”。那時候就覺得父親太犟了,而今才明白,這個每月響不了幾次的固話對他的意義。
那個電話,安安靜靜地待著,被父親用一塊方巾蒙蓋住,多少年來一直就是這樣精心對待它。我好像忽然才頓悟:移動電話移動著打,只有固話才是家!手機沒普及的時候常常說:給我留個你家的電話號吧。時至今日變成了:你的手機號留給我。細(xì)細(xì)琢磨一下,至今還打你固話的人,是不是都是家人、親屬?所以,這里面“家”的含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深刻。
從此我做出了改變,拿起電話的時候就在心里對自己說:給家里打個電話吧。那個寂寞的固話,因此忙碌起來。電話一頭的父親疑惑地問我:怎么不打我手機了?我哈哈笑著說,手機有輻射啊,容易患腦瘤的,我可不想你老年癡呆!我和父親開心地聊天,或者聽他嘮叨國家大事到小區(qū)瑣事。
奇怪的是,每次撥那串固話號碼的時候,都心生溫暖,仿佛是回家的路。編輯:汐顏 xiyanbianji@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