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圖案的秩序性與組織自由度的關系

摘 ?要：圖案的秩序性，體現在重復、對稱、排列等構成形式中，它給觀賞者帶來整齊統一、莊重穩定之感。圖案誕生于組織環境之中，同時又影響著組織，起著一定的教化、暗示的作用。通過文獻資料比對研究，發現了社會制度自由度演變與圖案秩序性演變的相關性，以及不同機構組織標識中的秩序性變化規律。探討組織自由度與圖案秩序性的關系，得出結論：組織權力越集中，內部的自由度越低，則圖案秩序性越強;反之，組織內部的自由度越高，則圖案秩序性越弱。這啟示現代設計師，作為組織與圖案的中間者，在進行圖案設計的時候應該順勢而為，并要明確組織自由度與圖案秩序性之間的負相關邏輯，明確設計表達，創作出符合時代、展現社會風貌的優良作品。

關鍵詞：圖案;秩序性;組織自由度

秩序從本質上說是一種規律性，是事物存在、運動、發展、變化的有序性。貢布里希的《秩序感》一書中，對于“秩序感”給予了準確的定義：秩序感作為一種視覺心理，是人對于外在事物視覺感知的一種預測。

組織是指人們為實現一定的目標，互相協作結合而成的集體或團體，如國家、黨團組織、工會組織、企業、軍事組織，等等。組織內部自由度是指組織成員制定決策時的選擇范圍的大小。高自由度的組織中，成員所受限制較少，擁有更多的自主選擇范圍。

圖案與組織初看起來毫無關系，我們可能認為，圖案更多與功能、審美偏好相關。然而，究其根本來說，從唯物主義歷史觀看來，圖案與組織同屬于意識形態的上層建筑部分，并且根源于相同的經濟基礎，這決定了二者具有很強的聯動性。圖案的功能性與審美性，都與其所在的組織文化背景息息相關。例如陶器的主要功能雖然只是盛物的容器，但正是基于這種能力使得陶器也被用作政治權力的載體，在國家貴族意識形態背景中具有器物象征性。本文主要從兩個方面探討組織自由度與圖案秩序性的關系，一是社會制度自由度演變與圖案秩序性演變的相關性，二是不同機構組織標識中的秩序性變化。

一、圖案的秩序性定義

人類的視覺習慣促使其對秩序感產生追求，當人在觀察事物時，會自動總結歸納有規律的東西，或者發現規律、尋找規律。例如人們會將幾個散亂的點看成具有連貫性的線性排列。

圖案的秩序性體現在對稱、排列、重復等形式中。

對稱是指以一點或線為基準，復制相對的同等圖像，達到一種平衡的視覺效果。對稱的表現形式會給人帶來穩定、莊重、平靜的感受，如剪紙、陶瓷、建筑藝術中常常出現對稱式的構圖，對稱形式是視覺中秩序感的充分表達;排列是以一個基礎紋樣作為基本單位，然后進行上下或左右的重復構成，并從兩個不同的方位進行排列，形成線形的連續形式;重復是指以一個圖案或紋樣為基礎單位，進行有規律的、連續的、反復的再現，同一形象的多次出現，起到了強化、呼應的作用，還能使畫面更加和諧，整體性更強。如草間彌生的點狀圖案、印度的火腿紋、馬王堆飲食器上的云氣紋等二方連續紋樣，都是在形式上不斷地重復元素給人以整齊統一的感覺。

圖案的秩序性如何進行強弱比較呢？本文認為如果非秩序性的造型語言越少，秩序性造型語言越純，則判定該圖案造型秩序性越高。如兩圖案，一個屬于完全對稱，另一個包含對稱，但也有非秩序性語言——即非對稱、非排列、非重復的語言存在，則判定前者的秩序性更強。

圖案的秩序性與組織的自由度的關系如何評估？本文以統計學領域的數據檢驗方法——卡方檢驗作為評估方式，以國家制度與圖案的歷史性演變和不同自由度組織機構及其標識作為數據依據，進行數據評估。

二、社會制度的演變與圖案的演變具有共同性

國家作為一個大型組織，在不同的社會制度下，組織權力的自由度也呈現出巨大差異。對比不同社會制度下圖案秩序性的差異，我們以商代與漢代統治階層的飲食器上的圖案為例。商代與漢代僅間隔一朝，都是公元前建立王朝，時間跨度不大，且這兩個朝代飲食器留存較多，因此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商代是奴隸制國家，奴隸制是由奴隸主占有奴隸、生產資料，生產關系則是奴隸沒有人身自由，無償地為奴隸主勞動，即奴隸主不僅占有奴隸和生產資料，還無償地占有奴隸的勞動成果。“奴隸”人身被占有，喪失獨立人格和一切生產、生活資料，是奴隸主的私有財產和“會說話的工具”;他們的勞動所得屬于奴隸主，生命可以買賣和殺戮。翦伯贊認為：“在奴隸社會中，奴隸的數目，必然要多于奴隸主和自由民的數目。”漢代是封建制國家，以小農經濟為基礎，土地歸私人所有，可以轉讓、繼承和買賣，生產所得除繳納一定賦稅征糧外歸生產者所有，除了少數奴隸外，占人口絕對數量的農民擁有一定的人身自由，生命權和財產安全權受到保護。由此可知，商代國家組織內部自由度大大低于漢代。

商代上層階級主要使用青銅器作為飲食器和祭祀禮器，商代的青銅器裝飾紋樣有多種類型，包括神獸、動物和幾何形紋樣，不同的紋樣在構成中存在一定的差異，通過排列重復、層次分布及虛實構成的方式組成（如圖1、圖2）。漢代貴族常使用漆制食器，其裝飾紋樣主要有三大類型：幾何紋樣、象形紋樣（動物、植物、自然景象）以及人物紋樣。裝飾線條搭配流暢靈動，紋樣層次豐富，圖案變化多樣，大都呈條帶形裝飾于器物之上（如圖3）。筆者分別從漢代、商代的飲食器中隨機抽取30件飲食器①，提取出其中的圖案元素進行比對，得出數據如表1（不考慮文字圖式）：

根據以上數據進行卡方檢驗，P值為0.004小于0.05，結果有顯著性差異（如表2）。

得出驗證結論：商代的飲食器中的裝飾紋樣的秩序性顯著高過漢代。圖案的秩序性與朝代存在顯著性相關。

秩序性圖案給人整齊、統一、莊嚴之感，器物尤其是禮器，還承擔著統治教化的功能，必須做到形式和功能的統一。功能需求越強，則形式越符合要求。在奴隸制社會中，被統治階級的自由度越低，則約束手段越強，威懾越殘酷，相應圖案的秩序性也越強。相對而言，漢代封建制度中被統治階級的自由度更高，民眾擁有一定的人權，統治階級的管理手段相對寬松，因此，圖案所需要的秩序性也弱于商代。

三、不同機構組織標識中的秩序性與自由度呈負相關

組織的性質決定了組織的自由度，例如宗教、軍隊、醫院都是需要極高服從性的組織。宗教要求教民思想上的服從性，軍隊則要求更嚴苛的思想與行動的服從，醫院強調執行流程上嚴格的規范統一，三者都有統一服裝、規范的行動或儀式，以強化高度的控制性。相對而言，現代企業的自由度更大。盡管現代企業也有企業理念、企業文化，固定的工作時間，但是對于員工的思想和微動作上并不如前者，許多企業也不需要統一著裝。對于需要創意的企業，員工的自由度則更大。

筆者同樣隨機選取了30個國家②軍隊的標志、30個國家的企業標志、30個國家的廣告行業標志進行秩序性比對③，得出結論如表3（不考慮文字圖式）：

根據以上數據進行卡方檢驗，P值為0.014小于0.05，結果有顯著性差異（如表4）。

對比軍徽（如圖4）和企業標識（如圖5）可知，軍隊和企業標志的秩序性與其所屬組織存在顯著性關聯。軍隊組織的自由度更低，要求軍人絕對服從，面對任何指令都要全力以赴，以保證高度的可控性;而企業員工則擁有更多的自由，尤其是創意型人才的企業，如廣告業、影視業以及新興的互聯網行業。

四、組織自由度與圖案秩序性負相關的價值

圖案從某種程度上是組織意識形態的本質反映。組織權力越集中，則越不自由，那么相應其裝飾也會更多地體現出秩序性的特征;反之，組織越是松散，越是自由，則圖案表現出的秩序性越弱。可見是組織性質決定了圖案的呈現。

現代社會是由各種各樣的組織關系所組成的，設計師作為組織的一部分，工作和生活不能獨立于組織之外。同時，設計工作也是在組織關系中進行的，可見組織關系對于設計師以及設計作品的重要性。而圖案設計是視覺設計工作中最常見最基礎的表現形式，對于傳達組織性質起著關鍵性作用。設計師作為組織與圖案的中間者，在進行圖案設計的時候應該順勢而為，明確組織自由度與圖案秩序性之間的負相關邏輯，有益于設計師進行圖案設計的時候明確設計表達，創作出符合時代、展現社會風貌的優良作品。

注釋：

①商代參考后母戊鼎、人面紋銅鼎、亞丑方簋等。漢代參考馬王堆云紋漆盤、海昏侯墓出土漆盤、漆耳杯等。

②參考國家有朝鮮、老撾、阿根廷、阿爾及利亞、白俄羅斯等。

③為確保參數的合理性，隨機抽取各國各行業的企業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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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江藍，四川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