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公版書出版熱潮下的危機與轉機

【摘要】近幾年，公版書憑借出版成本低、內容質量高等優勢引起出版社關注，其不僅書籍種類豐富，而且在傳播文化價值、拉動圖書市場銷量、推廣全民閱讀等方面產生積極作用。但在其繁榮發展的背后，因出版社版權意識不強引發的糾紛問題頻發，公版書目同質化問題顯著，新書份額擠壓現象顯現，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圖書市場的健康發展。因此，政府應當積極出臺政策規范公版書出版，出版社要及時調整出版方向，聯合編譯者提升公版書質量。

【關? 鍵? 詞】公版書;版權;同質化;品牌公信力

【作者單位】王麗，華北科技學院文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G23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0.24.007

公版書即公共版權書籍，這類書超過著作權保護期，出版社在出版時無須取得圖書作者或繼承者授權，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出版成本。北京開卷發布的《2019年中國圖書零售市場報告》顯示，在中國圖書零售市場碼洋規模總體保持增長趨勢的前提下，相比2018年，新書品種呈現縮小態勢，進入暢銷書榜的新書越來越少。相比之下，公版書在圖書市場上所占比重的增多引人矚目?！度碎g失格》《小王子》《月亮與六便士》等公版書成為市場上的常銷書，深受讀者喜愛。然而，在公版書繁榮圖書市場的同時，存在出版社隨意篡改原文等情況，破壞了圖書市場的有序競爭。如何充分發揮公版書的積極效應，引導市場健康走向，是需要反思的問題。

一、公版書的出版背景與市場分析

近年來，隨著我國經濟快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大眾追求精神生活的趨勢愈發明顯。第十七次全民閱讀調查報告顯示，2019年，我國閱讀人群持續增加，綜合閱讀率保持增長態勢。書籍知名度和口碑成為讀者衡量圖書的標準之一。公版書經過市場長時間的考驗，內容質量毋庸置疑，以自帶光環的影響力源源不斷地吸引著讀者。讀者的需求和優越的出版條件使得出版公版書形成潮流，越來越多的出版社積極挖掘進入公版領域的優質書籍資源，重新裝幀、改編和譯注，以“舊書新做”符合當代讀者的閱讀需求。此外，成本優勢更將公版書出版熱潮推向頂峰。根據我國著作權法，公版書已超過法律保護期限，出版社無須獲取授權，這使得圖書出版周期大大縮短。在成本和時間雙重助力下，公版書成為出版社爭先出版的熱門資源。從商業利潤來看，公版書符合讀者的購書標準，市場需求不斷增加，利潤空間不斷擴大。從文化傳播角度來看，公版書豐富的內涵在時間和空間上都具有長遠價值。憑借得天獨厚的出版優勢，公版書的市場地位愈發重要，顯現新的發展特征。

1.公版書種類豐富，拉動圖書市場銷量

互聯網時代，技術發展日新月異，各種移動設備和社交軟件不斷豐富著人們的日常生活，人們的娛樂方式愈發多元化。單一的圖書形式已經無法滿足讀者多樣化的閱讀需求，人們審美的提高也對圖書內容有了更多期待。在此背景下，公版書的出現極大地豐富了圖書種類，哲學、心理學、經濟學、生物學等不同種類的經典圖書愈發引人矚目。

公版書的繁榮不僅彌補了新書創造力不足的缺口，而且直接帶動了圖書市場銷量的增長，為出版社策劃出版更多優質圖書提供方向。我國正處在實現民族復興的關鍵階段，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營養，倡導學習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必由之路。國學復興帶動了公版古籍的暢銷，2016年，北京聯合出版公司重新包裝設計的《金圣嘆選批唐詩六百首》上架20分鐘，5000冊圖書便被搶空。在數字出版加持下，公版圖書的銷量仍然存在上升空間。

2.裝幀質量改善，再現圖書價值

隨著我國印刷工藝和裝幀理念的進步，裝幀設計成為吸引讀者購書的重要因素。各出版社積極探索新的工藝設計，用現代審美觀念重新裝幀公版書，使公版書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讀者面前。2018年，北京聯合出版公司推出的《東坡樂府·雅集》面向讀者限量發售一萬冊，上架后很快銷售一空。這套以蘇東坡的古典詩詞和名畫為內容的圖書，封面設計跳出傳統詩詞書籍的古風格調，采用赤彤、黛藍、青碧三種配色，表達蘇東坡跌宕起伏且豐富精彩的一生，讓讀者眼前一亮。這套書不僅詳細收錄蘇東坡的詩詞和書法作品，而且裝幀獨具特色。《東坡樂府·雅集》采用日本進口水波紋紙印刷，包裝保留原色木質外盒，外盒可以當作茶盤使用。同時，這套書還使用了絲絹布、東方書紙等復雜物料，集閱讀與收藏功能于一體，曾獲得2018年“中國最美的書”稱號。

二、公版書出版熱潮下的現實問題

在公版書帶動文化繁榮的背景下，不少出版社打著文化傳播的旗號壓榨公版書價值，公版書出版出現版權糾紛、圖書重復生產等問題。

1.版權知識不足，侵權糾紛頻發

在成本優勢面前，公版書成為各出版社競相追逐的熱點。由于過分追求市場利益，一些出版社在出版過程中缺少詳細的版權審核程序，對匯編作品與公版作品的定義認識不清，對國內與外國書籍版權期限的差異也知之甚少，這不僅對出版社的聲譽造成影響，而且嚴重干擾圖書市場的正常秩序。事實上，出版業的侵權現象早就存在。如2011年，新經典文化公司斥巨資獲得馬爾克斯長篇小說《百年孤獨》中文版的獨家版權，圖書面世后，市面上依然有許多未經馬爾克斯遺產管理委員會授權的《百年孤獨》在售。隨后，新經典文化公司起訴侵權出版社和網上書店后，侵權現象才得以遏制。因此，公版書出版中的版權問題是重點問題，也是難點問題。

2.同質化現象嚴重，隨意改編博人眼球

在網絡技術推動下，公版書的商品屬性和文化屬性空前融合，出版社的宣傳手段也愈發多樣化，通過更全面的營銷策略提高公版書影響力。但由于優質的公版書資源有限，圖書市場上同一公版書同時出版的情況時有發生，同質化現象嚴重。如英國作家阿瑟·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集》，近幾年國內重復出版580種。中國的四大名著作為家喻戶曉的經典公版書，也是各出版社追逐的熱點。據學者統計，在中國重復出版的書籍前十名中，四大名著位列第一。2013 年至2016 年，《西游記》《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四部著作累計出版數量分別為525種、492 種、485 種、484 種。此外，一些出版社為迎合讀者的閱讀需求，對原著進行改編，罔顧書籍內涵，隨意刪改作品內容或降低內容理解難度，導致改編后的圖書內容與其原本傳達的精神相去甚遠。

3.新書創作動力減弱，市場狹窄

國家新聞出版署發布的《2019年全國新聞出版業基本情況》顯示，與2018年相比，我國的書籍新版品種降低9.42%，重印品種增長1.70%，重印圖書品種與印數均超過新版圖書，公版書在其中占很大比例。公版書重復出版在為圖書市場帶來繁榮的同時，也擠壓了新書的發展空間。出版社出于經濟效益，更多將關注重心放在公版書出版方面，對新書的推廣力度減弱，圖書市場發展受到影響。

三、 公版書良性出版的建設路徑

公版書是前人留下的精神財富，寄托著一個國家和民族的文化品質和歷史內涵，其深刻雋永的作品內涵至今仍能給予讀者一定的教育和啟迪。但是，出版社過于追逐利潤所引發的版權糾紛和同質化等問題，不僅擾亂圖書市場秩序，還給讀者帶來不便。如何調整出版秩序，使公版書回到健康的發展軌道中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1.管理部門：合理引導出版，明晰版權范圍

受到讀者和市場長時間檢驗的公版書，必然有其深刻的教育意義和精神內涵，但出版社“低成本高利潤”的設定已然破壞了公版書內在的品質要求。有關管理部門需要采取強有力的引導措施，為公版書的出版創設良好環境。首先，有關管理部門要嚴格規范版權管理，善用書號的調節功能，發揮其維護版權和控制出版數量的作用，減少公版書的同質化現象。其次，有關管理部門加大侵權監管及處罰力度。由于侵權的賠償金額遠低于帶來的利潤，不少出版社在利益驅使下仍選擇“冒險”侵權出版，嚴重損害版權持有者的利益。因此，相關部門要嚴厲打擊侵權盜印等行為，整治公版書出版亂象。最后，有關管理部門要籌建相關管理機構，定期公布進入公版領域的書籍名單，同時審查出版部門的資質能力，防止變相抄襲、隨意刪改等問題的出現。這不僅可以為出版方提供出版參考，而且可以從源頭上保障公版書品質。

2.出版方：關注市場需求，提升品牌公信力

出版社要緊隨社會熱點，關注公版領域動態，提前做好公版書的選題策劃工作。2016年，著名作家老舍的作品進入公版領域，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和南海出版公司及時面向青少年讀者推出兩種版本的《駱駝祥子》，從裝幀排版到宣傳設計都貼合時代要求，且定價符合學生消費水平，雙雙進入2017年公版書銷量排行榜前20名。為普及公版書籍，促進青少年對經典文化的了解，商務印書館以“每一本名著都是最好的教科書”為理念，推出《智慧熊無障礙閱讀：最新課標必讀名著》，強調新課標要求與素質閱讀的結合，對原著中的難詞、引用等做了詳細的標注和闡釋，在保留原著內容的前提下提升青少年讀者對名著的興趣。

隨著讀者對書籍品質要求的提升，出版社良好的品牌公信力成為書籍銷量的有效保證。一些讀者在選書時會關注出版社信息，選擇信譽度較高的出版機構，如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等。因此，出版方應當樹立品牌公信力，深化并升華公版書的留存價值。此外，出版方要樹立公信力，首先要增強版權意識。2017年12月31日，美國著名作家麥卡勒斯的作品進入公版領域，然而在2017年7月，出品方99讀書人與人民文學出版社選擇了購買麥卡勒斯六本書的獨家版權。從商業利潤角度來說，這一選擇似乎并不劃算。但99讀書人董事長黃海育表示，聲譽和信譽是出版商的生命線，此舉完全是出于對作家的尊重。這一舉動也使99讀書人收獲良好的信譽，有更多機會與其他出版社競爭優質作品版權。

3.編譯者：積累專業知識，秉承審慎態度

書籍的內容是其受到讀者青睞的重要因素，公版書受歡迎的原因也在于其教育價值和文化傳播價值。對于外國的公版書，編譯者的翻譯水平則是衡量其質量的重要指標。在進行外國公版書的編譯工作時，編譯者應秉持熱誠和耐心的工作態度，重視公版書內容的編介質量。如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堂吉訶德》，由楊絳自學三年西班牙語后翻譯而成，至今仍在圖書市場上受到熱捧。譯林出版社邀請蕭乾、文潔若翻譯的《尤利西斯》更是耗時四年完成，編譯者認真審慎的態度使圖書價值最終得以展示。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高速發展，獲取資料更為便捷，學習渠道也愈發寬廣，編譯者應當利用互聯網優勢積累專業知識，努力提升自身文化素養。此外，對于外國公版書，編譯者還必須充分熟悉其作者創作的時代背景，在翻譯過程中既要保留原著的創作風格和藝術風貌，也要適當融合中國本土文化，方便讀者理解。

公版書的出版熱潮是出版優勢和文化環境綜合作用的結果，國家應當加以鼓勵。但針對影響圖書市場健康發展的公版書版權糾紛、同質化、被出版社惡意改編等問題，相關管理部門要及時應對，合理調節公版書的出版節奏，規范出版市場的秩序;出版社應積極關注公版書市場，聯合編譯者加大對公版書的策劃投入力度，保證書籍質量，提升自身的品牌公信力，實現公版書的良性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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