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 慧 江蘇社科院經濟所副研究員,博士
2018年7月,《長三角地區一體化發展三年行動計劃(2018-2020年)》正式下發,計劃明確,到2020年,長三角地區要基本形成世界級城市群框架。2019年3月5日,李克強總理在作政府工作報告時指出:將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編制實施發展規劃綱要。長三角一體化升級為國家戰略,將加快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進程,為長三角世界級城市群高質量發展注入強勁動力。2019年5月11日,長三角三省一市簽署健康合作備忘錄,共同推進長三角地區衛生健康事業高質量發展。備忘錄包括六方面內容:推進公共衛生一體化;促進醫療服務均質發展;深化中醫藥創新合作;推進健康信息互聯互通;協同推進健康科技創新;建立綜合執法監督聯動協調機制。2019年12月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以下簡稱《綱要》)。《綱要》提出,打造健康長三角。優化配置醫療衛生資源,大力發展健康產業,持續提升人民健康水平。推動大中城市高端優質醫療衛生資源統籌布局,采取合作辦院、設立分院、組建醫聯體等形式,擴大優質醫療資源覆蓋范圍。共建以居民健康檔案為重點的全民健康信息平臺和以數字化醫院為依托的醫療協作系統,實現雙向轉診、轉檢、會診、聯網掛號等遠程醫療服務。逐步建立統一的急救醫療網絡體系,實現急救信息共享和急救網絡聯通。依托優質醫療資源、現代醫藥產業、養老產業,制定區域產業資本和品牌機構進入當地養老市場指引,培育養老從業人員專業化市場,支持民營養老機構發展。建設一批國際知名的健康醫療服務、養生養老基地。推動跨區域體育資源共享、信息互通、項目合作和人才交流培養,建立長三角體育產業聯盟,推動群眾體育、競技體育和體育產業協調發展。這說明,打造長三角健康一體化,是《綱要》的重要內容,是長三角一體化的重要目標之一。
健康消費包括廣義的健康消費、狹義的健康消費兩種不同的定義。借鑒已有研究,本文將廣義的健康消費定義為:以維護和促進人們身心健康為目標的各種產品和服務消費,包括綠色有機食品、營養保健產品、醫藥保健產品、家用醫療保健器械、健康類圖書及音像制品、藥品、醫療服務、健康咨詢管理等。而狹義的健康消費主要指醫療保健消費支出。由于目前公開的統計資料尚缺乏對廣義的健康消費的詳盡統計,此處在對健康消費總量狀況進行分析時仍使用狹義的健康消費,即醫療保健支出,以便于進行橫向和縱向的比較。
1.江蘇健康消費總體情況分析
根據表1,1995至2018年,江蘇省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由73.6元提高到2 273元,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支出比重由2.0%提高到7.7%,提高了5.7個百分點。農村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由49.1元提高到1 530元,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支出比重由2.5%提高到9.2%,提高了6.7個百分點。說明隨著江蘇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和人民生活條件的改善,城鄉居民對于身體健康的關注程度在不斷提高,在身體健康方面的支出意愿日益增強。同時由于醫療制度改革的深化、醫保制度的推行和擴大、城鄉居民人口結構的老齡化等因素,也使得居民支出的醫療費用比原來有明顯的增加,表現在消費結構中,家庭醫療保健支出在家庭消費支出中的比重不斷提升。[1]
2.江蘇健康消費與長三角其他省市比較分析
與長三角其他省市相比(表2),2018年江蘇城鎮居民醫療保健支出總額僅高于安徽,低于上海和浙江;然而江蘇城鎮居民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支出比重在四省市中卻是最高。2018年江蘇農村居民醫療保健支出總額同樣僅高于安徽,低于上海和浙江;江蘇農村居民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支出比重在四省市中也是最高。醫療保健支出總量的高低反映了居民醫療消費能力和投入的高低,與一個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居民收入水平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相對于上海和浙江,江蘇居民收入水平相對較低,因此人均生活消費支出和人均醫療保健支出也相對較低。醫療保健支出占總消費支出比重反映了一個地區居民醫療負擔水平的高低,江蘇城鄉居民醫療保健支出占比均高于長三角其他省市,說明江蘇居民醫療負擔水平相對較高。
1.江蘇居民健康消費與消費需求結構中其他消費的差異
從消費需求結構分析,隨著江蘇居民消費水平不斷提高,消費開支從滿足吃、穿等生存型消費,逐漸向注重健康、教育等發展型消費和注重娛樂、享受等享受型消費發展。如圖1所示,2018年排在江蘇居民消費結構首位的支出已經從食品煙酒變成居住,比重為26.9%,第二、三、四位分別是食品煙酒、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娛樂,比重分別為26.1%、14.1%和10.3%。醫療保健支出目前排在第五位,比重為8.1%。
2.江蘇居民健康消費的城鄉差異
從江蘇城鄉居民醫療保健支出增長分析中可以看出(圖2),1995~2018年,江蘇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費用均高于農村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城鄉支出差距呈現先擴大再逐步縮小的趨勢,差距最大的是2014年,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比農村居民高772元,2018年兩者之間差距為743元。

表1 1995~2018年江蘇城鄉居民醫療保健消費支出情況

表2 2018年江蘇與長三角其他省市城鄉醫療保健支出情況比較

圖1 2013年以來江蘇全體居民消費結構

圖2 江蘇城鄉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情況

表3 2018年江蘇分區域城鄉居民醫療保健消費支出情況
從江蘇城鄉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費用增速的比較來看,1995~2018年,江蘇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費用增速高于農村的有10年,差距最大的為1997年(44.7個百分點);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費用增速低于農村的有14年,差距最大的為2015年(30.2個百分點),最近幾年農村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費用增速一直高于城鎮居民,直到2018年,城鎮居民人均保健支出有了大幅增加,增速達到44.4%。總體而言,1995~2018年,江蘇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年均增速為16.09%,農村居民年均增速為16.13%,農村居民年均增速略高于城鎮居民。
3.江蘇健康消費的區域差異
分區域來看,目前蘇南、蘇中、蘇北城鄉居民醫療保健支出基本上呈階梯狀遞減。根據表3,從城鎮居民來看,蘇南、蘇中、蘇北地區醫療保健消費支出分別為1 896元、1 611元和1 229元;從農村居民來看,蘇南、蘇中、蘇北地區醫療保健消費支出分別為1388元、1 060元和901元。再來看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支出的比重,從城鎮來看,比重最高的是蘇北(6.4%),其次是蘇中(6.1%),最低的是蘇南(5.6%)。從農村來看,最高的也是蘇北(7.2%),其次是蘇南(6.9%),再次是蘇中(6.8%)。這說明盡管從總量上看,蘇南居民醫療保健支出位居江蘇各區域之首,但從比重上看,反而蘇北最高。
分城市看,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消費支出最高的為無錫(2 136元),其次是常州(2 121元),最低的是淮安(884元);農村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消費支出最高的是常州(1 652元),其次是無錫(1 545元),最低的是連云港(661元)。再來看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支出的比重,從城鎮來看,最高的是徐州(7.7%),其次是常州(7.0%),最低的是鎮江和淮安(4.6%)。從農村來看,最高的是淮安(9.7%),其次是常州(8.6%),最低的是南京(5.5%)。
4.江蘇不同收入群體的健康消費差異
對于不同收入組的江蘇城鎮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根據其收入從高到低依次減少,收入越高醫療保健支出越高(表4)。從比重上比較,目前來看,高收入戶的醫療保健支出占比最高,達到8.8%,其次就是低收入戶,比重也達到8.6%,最低的是中高收入戶,比重為6.4%。說明城鎮居民高收入戶醫療保健消費支出不管是總量上還是比重上均要超過其他收入組;低收入戶盡管總量上最低,但比重上卻相對較高。
對于江蘇農村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最高的也是高收入戶,其次是中高收入戶,最低的是中等收入戶。從比重上比較,低收入戶的醫療保健支出占比最高,達到12.8%,其次是中低收入戶,達到12.7%,最低的是中等收入戶,比重為7.8%。說明江蘇農村高收入戶居民醫療保健支出最高,而低收入戶醫療支出比重最高。
從以上對江蘇健康消費的分析來看,無論是從不同時間的縱向對比,還是與長三角其他省市的橫向比較,無論是從江蘇城鄉差異、區域差異,還是不同收入組居民之間的健康消費差異,無不說明健康消費受居民收入影響很大。收入越高的居民,其對健康消費的支出意愿和支出能力越高,而收入相對較低的居民,醫療保健支出往往給其生活造成了較大負擔。因而可以說居民收入是影響健康消費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是健康消費的重要支撐。因此,推動健康消費發展,首要的必須提升中低收入居民的收入水平。
十八大以來的中央文件都明確要求政府承擔辦醫主體責任,并要建立政府主導的多元投入機制。盡管近年來江蘇地方政府醫療衛生支出規模不斷擴大,但相對的政府醫療衛生支出水平仍然偏低。首先比較2018年江蘇與其他省市地方政府醫療衛生支出占地區GDP比重,發現江蘇僅為0.9%(圖3),在長三角三省一市中比重最低。如果說江蘇比重低可以用江蘇GDP總量高、醫療衛生支出總規模并不低(845.3億元)來解釋,然而與地區GDP總量較高的廣東、山東相比較來看,江蘇地方政府醫療衛生支出占地區GDP比重仍然低于前者,不僅如此,江蘇醫療衛生支出總規模也低于廣東(1 407.5億元)、山東(883.0億元)兩省。同樣,江蘇地方政府醫療衛生支出占地區GDP比重也低于北京和上海。[2]

圖3 2018年江蘇與部分省市地方政府醫療衛生支出占地區GDP比重比較

表4 2018年江蘇不同收入組城鄉居民醫療保健消費支出情況
從上文的分析得知,一方面,江蘇農村居民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支出比重高于城市居民,且最近幾年農村居民人均醫療保健支出費用增速一直高于城鎮居民,相對于城市居民,農村居民健康消費的負擔較重。另一方面,江蘇城鄉的醫療保健服務供給水平也存在明顯差異。根據相關統計資料①,2018年江蘇城市每千人口衛生人員數為10.1人,而農村只有5.7人;城市每千人口床位數為8.25張,而農村只有4.8張。與城市相比,農村地區基層醫療機構,不僅設備和條件有限,而且缺乏高素質的全科醫生。而根據《江蘇統計年鑒》的數據顯示,2018年江蘇醫院的病床使用率為86%,而鄉鎮衛生院只有65%,農村地區的醫療保健服務供給水平不足,使得居民就診向上級醫院集中,既加重了農村居民的醫療支出負擔,也無形中浪費了醫療人力資源。
與長三角其他省市相比,江蘇醫療衛生資源相對豐富,衛生機構數、衛生機構人員數、衛生機構床位數均位居長三角三省一市之首。從衛生資源利用情況來看,江蘇的病床使用率、醫師日均擔負診療人次僅高于安徽,低于上海和浙江,說明江蘇的醫療機構服務質量和效率仍相對較低(表5)。
長三角地區中,盡管江蘇地區生產總值高于浙江和上海,江蘇的人均地區生產總值高于浙江,但江蘇居民可支配收入遠低于上海,也低于浙江,2018年江蘇居民可支配收入僅為上海的59.4%,為浙江的83.1%。正因為收入水平相對低,也造成江蘇居民消費水平相對低。2018年江蘇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僅為上海的57.7%,為浙江的84.9%。因此,江蘇要促進健康消費發展,還要在提升居民收入水平上下功夫。尤其要重視提高中低收入居民的收入水平。要健全居民增長制度,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讓所有居民能充分分享江蘇經濟長期穩定快速發展的成果。對于農民來說,要通過提高農業現代化經營水平、鼓勵創業、加強農業技術培訓等多種措施提高農民收入。[3]

表5 2018年長三角各省市醫療機構服務水平情況比較
經濟發展規律表明,一個國家其衛生支出水平與經濟發展水平正相關,盡管各個國家醫療保險和社會保障制度各不相同,但高收入國家其公共衛生支出水平一般也較高。[4]江蘇作為長三角地區經濟比較發達的省份,提高地方政府醫療衛生支出占地區GDP比重體現了在全面落實政府辦醫責任、減輕群眾就醫負擔方面地方政府的責任和擔當。當然提高政府對醫療衛生的財政支出水平就意味著要壓縮其他方面的支出,而江蘇既有確保經濟增長穩定在合理區間的任務,也有教育、科技、社會保障、城鄉事務等方方面面的財政支出壓力,因此,提高醫療衛生的支出水平還要根據江蘇的現實情況,可以先以浙江目前的政府對醫療衛生支出占地區GDP比重作為追趕目標,同時提高財政資金使用效率,切實保障病有所醫的資金需要。
對于農村而言,受家庭經濟能力、醫療保障類型等因素的影響,可能會導致農民的一些常見病和慢性病得不到有效治療。要鼓勵江蘇農村地區醫療衛生機構與上級醫院組建醫療服務聯合體,借助長三角健康一體化的發展,促進長三角醫療發達的城市醫院與江蘇鄉鎮地區醫療機構建立合作、巡回醫療、遠程醫療等制度。同時加強農村醫療人才隊伍建設,通過增加工資、補貼、職稱傾斜等方式,努力提高農村醫療衛生人員的待遇。完善工作環境,吸引合格的醫療人才到農村基層衛生機構服務。政府要加大農村大病醫保投入,引導、鼓勵社會力量參與醫療救助,防止因病返貧現象,切實減輕農村居民醫療負擔。
提升江蘇與長三角其他地區醫療服務的協同能力,促進三省一市在衛生計生規劃、法律條例、標準規范、醫療服務等方面的對接和協調。探索構建長三角醫療聯合體,引導上海、南京、杭州等發達城市的醫療資源向長三角地區三四線城市、基層地區疏解、擴散,實現當地居民在當地解決醫療服務需求。[5]建立長三角異地結算統一平臺,推進醫療保險(門、急診)異地結算、長期護理保險異地對接,完善住院費用異地直接結算。抓住長三角健康一體化發展契機,探索構建“長三角健康”或“長三角12320”等統一的長三角健康服務平臺,推動江蘇與長三角其他地區在醫療衛生、藥品、醫保等健康醫療相關領域的數據資源開放共享,促進居民異地享受基本公共衛生服務并便捷結算。
附注:
①數據來源于WIND金融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