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合同法》中利息的算法規則

張 倩

(浙江師范大學 浙江 金華 321004)

一、利息計算的現狀及問題

(一)現有計息的現狀

我國《合同法》與《民法通則》中均未對借貸利率標準作出明確規定，關于民間借貸利息的規定也是偏少，實踐中法院在處理利息計算案件時依據的還是相關司法解釋以及部分部門規章。

(二)既有利息計算的相關規則

1.約定計息規則

《合同法》第4條規定:“當事人依法享有自愿訂立合同的權利。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非法干預。”約定計息規則表明，合同完全體現當事人自己的意志,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非法干涉。因此，在處理民間借貸利息問題時，是以當事人約定優先，充分尊重當事人的意志，優先適用合同中的約定來處理糾紛。

2.銀行計息規則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新民間借貸司法解釋》)可以得知，若約定的利息在年利率24%至36%之間，法院裁判時是給予認可的。換言之，當借貸雙方約定的利率未超過年利率24%時，債權人是可以請求借款人按照約定的利率支付利息的；而超過年利率36%的，視為約定無效；超過年利率24%但未超過36%的，借貸雙方可以自主約定。

(三)本文擬討論的問題

在民間借貸中，利率是切實關系到借貸雙方利益的。如何對借貸利息進行裁判是司法實踐常常面臨的難題，同時利息問題也受到了法學理論的長期忽視。綜上所述，本文擬討論的問題是：利息計算的計息規則應該是什么，法院在判決時該依據什么規則進行利息計算。根據這個計息規則，立法上該做出何種改變。

二、傳統利息計算規則的反思

因為民間借貸利息問題是亟待解決的難題之一，而目前我國法律法規對此并無明確規定，理論學者們對此問題也是長期忽視。下面筆者就對現有的利息規則予以簡單評述。

(一)肯定說

1.肯定利息計提

計提利息保障了出借人的利息利益，確保了借款人到期可以履行借款利息償還義務，如此一來有效的救濟了出借人的信賴利益。當出借人基于對借款人的信任支出額外金額時，法院對出借人損失的補償就是為了彌補其因對被借款人的信任而造成的損害，其司法目的就變成了使原告恢復到與被告訂立合同之前的本初狀態，這種被保護的利益即為信賴利益。

2.肯定約定優先

約定優先是指在合同中既有雙方當事人的事先約定，同時又存在法定情形時，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應當優先依照當事人的約定內容進行處理，而不應當是采納法定的內容。《合同法》第113條的規定可以理解為，借貸雙方在約定賠償締約損失數額時應當是訂立合同時所能預見的數額，否則人民法院在審判時就可依據實際情況予以調整。

綜上，筆者對利息計提規則和約定優先是持肯定態度的，利息計提規則的確維護了民間借貸市場的穩定發展，約定優先也充分保障了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

(二)否定說

1.否定設立利息區間

目前我國法律法規主要是在《合同法》以及相關的司法解釋中對超過法定借貸率上限的借貸行為進行規制，在司法實踐中，部分法官對借貸案件進行裁判時超過法定標準上限的利息也是確認無效的。《新民間借貸司法解釋》中超出年利率36%的利息不予保護，但是并沒有說明應該采取怎么樣的方法而達到不予保護。

筆者認為利息區間無需規定，雖然這樣做有一定的風險，但是滿足個人的生存需要的借貸，往往是為了生計的無奈之舉，而這種借貸的目的是為了獲取的利潤中得到經營利益。出借人憑借著自己強大的人力優勢和對風險的把控能力，對借貸利率、借款對象的選擇都是理性和專業衡量的，在交易中并非如同個人生活借貸那樣處于明顯的弱勢地位，法律不應過多干涉。

2.否定銀行計息規則

按銀行對金融機構規定收取利息的計算標準實際上是對民間借貸計算利息標準采用了金融機構向貸款人收取利息的方式，在法律適用上不存在問題。但通過調查發現，商業銀行向貸款人收取的利息一般都是所簽訂的借款合同中約定利息的1.3倍至1.5倍，這屬于行政機關規定的利息范疇，帶有明顯的行政懲罰性質。司法機關在沒有經過借貸雙方平等協商、一致同意的情形下作出裁判，使得行政權力優先。這有違契約自由、意思自治的民法精神。筆者認為，利息應該市場化，均衡利息才是適合民間借貸利息問題的解決途徑。民間借貸的市場有自己的規律，正常情況下，市場會以它內在的機制維持其健康的運行。政府應該對借貸市場進行宏觀調控，彌補市場的不足，但是政府只是不過多干預，當借貸市場出現壟斷、經濟泡沫等不利于公平競爭和經濟健康發展的情形時，就需要政府來進行調節。因此，民間借貸利息應該市場化，銀行計息規則作為一種補充適用。

三、分段計息規則的概念及理論支撐

民間借貸市場離不開利息的計算，但理論界和實務界對利率的規制一直存有爭議。面對紛繁復雜的民間借貸計息案件，加之我國目前又沒有明確的法律法規對此有所規定，法院在處理該類案件時難免有些無從下手。對此，筆者將要闡述自己對利息規則的觀點及理論依據。

(一)利息的計算應當依據分段計息規則

分段計息規則的含義就是，借貸雙方已經簽訂了借款合同并在合同中約定了借款利息，當借款人在合同規定的還款期之內償還借款的，則借款利息根據當事人約定優先原則以合同中約定的借款利息計算。若借款人未能在借款期內償還本金和利息的，那么在還款期之內的利息依據按照當事人約定的利息進行計算，而超過合同還款期的借款利息則按照法院裁判的銀行貸款利率進行計算。合同約定不明或者沒有約定的，能夠達成補充約定的，依舊按照該分段計息規則計算借款利息。

因此，筆者的觀點是在處理借貸利息案件時，針對利息的計算應當適用分段計息規則，且在分段算法的基礎上優先適用約定算法。

(二)分段計息規則的理論支撐

1.公平原則

《合同法》第5條明確規定當事人應該在公平原則的基礎之上來確定彼此的權利和義務，當事人必須在公平的原則基礎之上從事相應的民事活動。合同有關的條款必須經雙方充分協商，達成一致才能具有相應的法律效力。同時，也必須保證雙方的利息利益受到公平的對待。借貸利息雖然是雙方協商一致后約定的，但是基于借款人的弱勢地位，難免會導致合同的約定顯失公平，因此，法官作為司法裁判者應當通過司法程序適用公平原則，從而彌補民間借貸市場中利息計算規則的不足。

2.誠實信用原則

誠實信用原則是我國《民法總則》第7條規定的內容，是雙方當事人不能通過協議的方式進行規避和排除。誠實信用原則是法官處理合同案件的重要依據，填補了《合同法》的漏洞。法律的滯后性導致《合同法》在應用過程中難免有未能覆蓋的領域，在《合同法》的規定不明確時，司法工作人員應依據誠實、公平的觀念來解釋與適用。借貸雙方在追求經濟利益時常有沖突發生，誠實信用原則在解決經濟利益沖突時充分體現了平衡的功能。

3.利益衡平原則

利益衡平原則意在使雙方當事人能達到利益平衡，其體現的衡平法精神有利于維持社會的穩定。利益衡量理論的基本前提是交易雙方之間有不同的利益訴求并且存在矛盾沖突，這就需要立法適用一定的法律準則，通過一定的價值判斷，進行協調、選擇、加工和整合，最終創制出各方都能接受的符合其基本利益訴求的法律。在民間借貸利息市場中需要利益衡平原則來保護借款人不至于賠償過多的違約損失，排除債權人基于此所獲得不合法的不當得利權利。

四、《合同法》計息規則的解釋及算法公式

有效的解決民間借貸糾紛問題對維護民間借貸市場的穩定以及促進民間借貸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有著重大意義，所以民間借貸利息計算問題的解決迫在眉睫。既然要解決利息計算存在的諸多疑難問題，那么自然需要制定相應的解決方案。因此，針對我國《合同法》中利息計算的問題，立法者應及時研究制定相應對策，引導民間借貸健康有序的發展。筆者建議立法機關從立法層面進行調整做出如下改變。

(一)《合同法》應確立一個分段計息規則的解釋

我國《合同法》中專門規制民間借貸的條款并不多，對規制利率的規定更是少有。實踐中有用的也大多是相關的司法解釋及部分部門規章，缺乏規制民間借貸的專門立法，也缺乏高階位法律對借貸利率標準的規定，體現了法律效力的薄弱。《合同法》與《民法通則》均未對借貸利率標準作出明確規定，而《貸款通則》和《意見》雖然作出相關利率標準的規定，由于其屬于規范性文件，效力層級較低，制定和適用距今已有相當長的時間，已無法適應現在的經濟發展要求，頗具爭議。

借貸利息如何計算的問題已然是民間借貸市場亟待解決的難題之一，立法機關對此應當加以重視。分段計息規則充分保障了合同雙方的意思自治，按照合同約定優先計算利息，也避免了債權人基于其強勢地位而獲得不適當的利息收益。以借貸還款期為界分別計算借款利息和逾期利息，有力的保障了借款人的民事權利地位，維護了借貸市場交易雙方之間的平等交易。換言之，《合同法》應該在合同法司法解釋中確立一個分段計息規則的解釋規定，有效防范現有計息規則的弊端，據以算出合理的利息數額，從而維護借貸市場交易的穩定性和長遠發展的期待性。

(二)《解釋》中計息規則的算法公式

例如一筆貸款20萬元，利率18%，起息日為2019年1月1日，結息日為2020年1月1日，法院審判后判決逾期利息按銀行規定的利息區間計算，那么利息計算的算法公式就是借款期內的利息即借款期內本金的18%加上逾期利息即本金的銀行同期利率。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的決定可以得知，金融機構一年期的貸款基準利率是4.35%。因此，按照該計息規則的算法公式得出的利息數額就是=200000*18%*1+200000*4.35%=44700元。

五、結語

司法實踐中，各式各樣的借貸利率問題不斷出現，極大地加深了借貸雙方之間的經濟沖突與矛盾。立法機關對此應該給予高度的重視，及時通過立法的形式明確規定借貸利息的計算規則，有效解決利息計算中存在的諸多問題，這樣一來法院在適用法律法規解決民間借貸利息計算的案件時才能有法可依。本文認為采用分段計息規則的意義在于:通過對民間借貸利率問題進行研究，為相關司法工作者解決實踐中遇到的民間借貸問題提供思路與建議，從而糾正現有司法實踐中借貸利息糾紛的混亂局面，促進我國民間借貸交易市場的健康有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