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 自述平生功業(yè)，為何只說了黃州惠州儋州

木匠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

這是蘇軾的《自題金山畫像》，是他去世前兩個月所作，雖然后來（去世前二日）他還寫了《答徑山琳長老》，但人們似乎更愿意把這首詩看作是老蘇的絕筆。

詩里提到的黃州、惠州和儋州，是蘇軾一生三次被貶官發(fā)配到的地方。

關于蘇軾的生平，簡單地說，就是景佑三年（公元1036年）十二月十九日出生在四川眉州的一個書香門第。他一生做官，經歷了北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和徽宗五朝。

史載其自幼聰慧，七歲知書，十歲能文。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參加禮部考試，本應被取為第一，但因為這一科的主考官歐陽修誤以為蘇軾在考場上所作的《刑賞忠厚之至論》是出自他的弟子曾鞏手筆，為了避嫌，所以才取為了第二。之后，參加殿試，被評為制策三等（大家不要一看是“三等”，就覺得不如“一等”、“二等”。據《石林燕語》：“制科分五等，上二等皆虛，惟以下三等取人，然中選者亦皆第四等”。又，據《宋史·蘇軾傳》：“自宋初以來，制策入三等者，惟吳育與軾而已。”這就說制科根本就沒有“一等”“二等”，“三等”便是最高的了。且?guī)缀跛斜蝗椤叭取钡娜耍喽际且浴八牡取币婁浀摹Ｕ嬲浴叭取币婁浀模运伍_國以來，也只有一個吳育，第二個就是他了。后來，南宋還有兩個。由此可見，他的這個“制策三等”，實比一般狀元還難得），可謂一鳴驚人。

此后，他就一路做官，最高做到正三品（兵部和禮部尚書），除在朝中為官外，還擔任過30多個地方官職，做官之地有鳳翔、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黃州、登州、潁州、揚州、定州、惠州和儋州等地，也算是足跡半中國了。其中，只有黃、惠、儋三州是他被貶官發(fā)配去的，其他則不是他自己主動要求去的，就是被平調去的。

那么，他為什么在總結自己這一生的功業(yè)時，沒有提別的地方，而只是說了黃州、惠州和儋州這三個地方？是怨恨，是自嘲，又或者是他對自己經歷這些苦難，仍能挺直脊梁，笑看榮辱與得失，保持一種曠達心態(tài)的自許？正如錢穆所說：蘇東坡的詩之所以偉大，是因他一輩子在政治上就沒有得意過，他一生的波瀾曲折都在詩里了。特別是他在黃州，還有后來在惠州、瓊州（也即儋州）的一段，詩都好，可一安逸下來，就不行了。東坡詩之長處，在有豪情、有逸趣。又，他們（蘇氏兄弟）的學術因罩上了一層極厚的釋老的色彩，所以他們對于世務，認為并沒有一種正面的、超出一切的理想標準。……他們亦并不相信有某一種制度，就肯定要比別一種制度好些。而他們的另一面，又都愛好文章辭藻，所以他們持論，往往渲染過分，一說便說到盡量處，近于古代縱橫的策士。

那下面，就讓我們來了解一下，蘇軾這三次遭貶都是因為什么———

一、黃州，仕路崎嶇自茲始

元豐二年（公元1079年）三月，43歲的蘇軾由徐州知州調任了湖州知州。他到任后，就按照宋朝官員履新的慣例，給神宗皇帝上了一道《湖州謝上表》。

其時，朝中新舊兩黨之間的爭斗，已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蘇軾是舊黨官員，同時又是文壇領袖，在士林中有著很高的威望，是以很多新黨官員都一直憋著要找個什么茬兒，把他給辦了。偏他這人說話又直，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往往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再有就是他是一個詩人，筆端常帶感情，即使是寫這樣的官樣文章，也總是免不了要帶出一點個人情感，結果就給人抓了小辮子。

那他在這個表中，都說了什么呢？原文我們就不引了，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去網上查看。翻譯成白話文大概就是：圣上，我已經按照您的安排，于這個月的二十號來湖州上任了。這兒的民風淳樸，又山清水秀，本應是朝廷安排那些優(yōu)秀的官員來任職的地方，想不到我也能到這兒來任職，實在是太感謝您了。其實，我這個人，啥都不行。就連一般人都有的優(yōu)點，我也沒有。我知道我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有先帝和您對我的誤寵。對此，我真是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所以我一定會努力報答圣恩。可我的能力實在是太有限了，我想您是因為知道我再怎么努力，都沒法跟朝中的那些后起之秀一起工作，同時您也知道我不是一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在地方上做個小官還是可以的，所以才把我派到這兒來的，你實在是太英明了。請您放心，我在這邊一定好好工作，奉公守法，勤政愛民，既體現出朝廷的仁愛，也不會辜負鄉(xiāng)親們的期望。

真也難怪新黨說他這明顯是對皇上安排他到湖州去任職心懷不滿，并包藏禍心：明著是說自己如何如何的不堪重用，反過來豈不就是說皇上識人不明，不會用人，這分明就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但僅憑這樣一篇文章，還打不倒蘇軾，于是，他們又從蘇軾以往所作的詩中，挑出了一些他們認為有訕謗朝廷之意的詩作，要求神宗皇帝下旨嚴辦蘇軾。

就這樣，七月二十八日，上任才三個月的蘇軾，就被御史臺的人給抓了，并直接解往京師，關進了大獄，牽連者達數十人。這就是“烏臺詩案”（烏臺，即御史臺。因其官署內遍植柏樹，其上終年棲息著很多烏鴉，故御史臺又稱烏臺）。（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