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豐年

圖畫與音樂有相通之處,因此,畫家多有熱衷于音樂的。首先應當提一下安格爾畫的那幾幅音樂家素描。帕格尼尼那一幅是最常見的。安格爾還畫過柏遼茲。
安格爾在美術方面是一個古典主義者,所畫的卻是浪漫派樂人。他很喜歡音樂,而且內行,從14歲起在樂隊中做過兩年第二小提琴手,最喜歡的作曲家是海頓、莫扎特與貝多芬。他將莫扎特比作音樂家中的拉斐爾。兩個人在他心目中都是神圣的。
浪漫派畫家德拉克洛亞,最欣賞的也是古典派的莫扎特。在德拉克洛亞的日記中,除了魯本斯,出現最多的便是莫扎特。在當代音樂中,他比較喜歡羅西尼與肖邦;雖然也給柏遼茲畫過像,卻并不贊成他的音樂,說那是可怕的吵鬧聲,是大雜燴。
印象派畫家德加小時候練過小提琴。他是肖邦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肖邦常跟他談音樂。這對肖邦來說也是難得的。不過,肖邦并不喜歡他的畫。
雷諾阿愛音樂、會彈琴,他的那幅《二美彈琴》頗為傳神。
談及文學家與音樂的關系,人們經常提起托爾斯泰聽了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后愴然涕下。其實,包含此一樂章的那部弦樂四重奏初演于柴可夫斯基作品的一次專場音樂會,座中有屠格涅夫。而托翁聽到此曲是后來的事了。
托爾斯泰雖說并沒有認真學過音樂,卻是一個不錯的業余鋼琴手。19世紀70年代,他經常彈琴,還常同他夫人四手聯彈。小說《克萊采奏鳴曲》中人物的原型是一位小提琴家,此人來訪時,托爾斯泰常為之伴奏。但是托翁對音樂藝術的態度有時又偏執得古怪。在其名著《藝術論》中,他把古典音樂的價值貶得很低。談到《尼伯龍根的指環》,更是將其說得一文不值。這部四聯樂劇他只看了第三部,還是開演后才入場。看到齊格弗里特揮劍斬龍那場時,他再也受不了了,揚長而去。
不過在他寫的小說、日記中,反映的觀點又不盡相同。暮年聽《熱情》,他情不自禁,哭了。而原先對貝多芬,他是有偏見的。
托翁對藝術歌曲是不以為然的。他反對這種硬將詩歌與音樂兩種不同的藝術合而為一的做法。他也討厭歌劇,只有《唐璜》《自由射手》除外。如果我們想到,后來的不少歌劇,是以托翁寫的那些小說為藍本的,如《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等,倒不免有點滑稽之感了!
至于屠格涅夫這位“西歐派”,不僅是西班牙女高音歌唱家維亞多夫人的密友,而且通過她一家子,和當時歐洲幾乎所有的大音樂家相識。
屠格涅夫自己也寫過小歌劇腳本。有一部由維亞多夫人作了曲,曾上演過。據估計,為之配器者很可能是李斯特。屠格涅夫在《父與子》中兩次寫到彈鋼琴。
對于增進西歐與俄羅斯音樂界之間的聯系,他是做了貢獻的。古諾的《浮士德》,經過他的介紹而與俄國觀眾見面。俄國音樂也通過他與維亞多夫人而引起西歐人士的注意。
他對柴可夫斯基很是欽佩。他贊助俄國樂人出國游學。在他同維亞多夫人的書信往來中,可以發現不少有關當時音樂文化交流的信息。
我們聽了馬勒的交響音樂,總會覺得那里面浸透了一種厭世情緒,似乎除了悲歌、浩嘆,甚至號泣,便是強顏歡笑。在《大地之歌》中,我們曠達的李太白,似乎也變成了他們的叔本華!這當然是那個世紀末的風氣使然,同時也反照出個人的失意與不幸。人們可能想不到,由于為個人生活中的苦惱所折磨,他曾去求教當時聲名狼藉的他的同胞弗洛伊德。據說,那位心理學專家發現,馬勒對于精神分析學的原理,領會得非常迅速,不禁為之驚訝。
《人間喜劇》中提到音樂家的地方很多,從巴赫到羅西尼,也插進了許多對音樂的見解。雖然在自序中巴爾扎克自認不是內行,但其實音樂對其文學創作的重要影響是人們想不到的,他是從音樂中逐步找到文學創作道路的。他同柏遼茲、李斯特、羅西尼都有交情。1834年他便聽到了《命運交響曲》,此時離貝多芬去世不過7年。他對貝多芬的作品起初感覺冷淡,然后發現其偉大。李斯特曾當面告訴他,我需要你這樣的聽眾,哪怕只有你一個也行!
(白 青摘自上海音樂出版社《樂迷閑話》一書,勾 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