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創業失敗與政府托底服務研究

朱偉峰 杜剛

[提要] 近年來，我國大學生創新創業活動在國家政策鼓勵下猶如雨后春筍，但是由于受各種因素的影響，大學生創業的成功率并不高。大學生創業失敗會給個人、家庭和社會帶來諸多負面影響。政府必須高度重視大學生創業失敗問題，需要從政策制定的協調性和統一性兩個角度出發，完善對大學生鼓勵創業與寬容失敗的制度體系。

關鍵詞：大學生;創業失敗;政策制定;托底服務

中圖分類號：F24 文獻標識碼：A

收錄日期：2019年12月26日

近年來，在國家創新發展戰略的指引下，在政府“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號召的鼓勵下，我國大學生從事創業活動熱情高漲。與此同時，政府為了鼓勵大學生創新創業，從教育、平臺、資金、保險、稅收等各方面頒布實施了一系列政策舉措，以鼓勵和扶持大學生開展創新創業活動，在短短幾年間開創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倡導大學生創新創業之路。但是，我們也要看到由于我國創新創業教育起步較晚，存在理念相對滯后、措施保障不到位、大學生創新創業能力不足等突出問題，絕大多數大學生的創新創業道路并不順暢，創業的成功率很低，大學生創業企業的生命周期較短。如何幫助那些創業失敗的大學生走出創業失敗陰影，盡早為他們尋找出路，單單靠大學生自己的努力和學校、家庭和社會的幫助還是不夠的，還需要政府從制度層面切實解決大學生創業失敗帶來的諸多問題。

一、大學生創業失敗帶來的影響

大學生創業之初都渴望成功，實現個人理想、體現個人價值，成為馬云、馬化騰這樣的成功者。但開始創業后，由于個人能力不足、缺少創業經驗、有效的創業指導不夠、資金場地受限等原因，企業生存發展會遇到很多困難，大學生創業成敗的關鍵期大約在創業后的3～5年，如果企業能夠堅持到5年以上，一般會迎來快速發展階段，但許多大學生創業企業都是在這個階段消亡的。創業失敗對大學生個人今后的生活和發展乃至對家庭、社會、國家都會帶來影響。

（一）對個人的影響。大學生創業失敗對個人的影響是最直接也是最深刻的。首先是直接影響到學生自身的再學習和再就業，在校大學生在創業期間很難協調好創業時間與上課時間之間的矛盾，少數學生存在“掛科”現象，因此完成學業的壓力更大。其次，創業失敗在心理上也可能會產生系列不良的心理情緒，引起的心理問題就是心理障礙。“創業心理障礙主要是指在面對創業時個體的認知、意志、情緒等方面產生對創業不適應的心理?！眲摌I失敗給自己在心理上會帶來很大打擊，表現出焦慮、自卑、情緒低落等現象。最后，失敗形成的債務問題也會影響大學生的信譽和未來生活。由于創業失敗無法按時償還金融機構的貸款，很有可能年紀輕輕就成為“老賴”，對創業者今后生活、工作帶來較大的影響。

（二）對家庭的影響。創業失敗后造成的債務償還順序首先是金融機構，其次是同學朋友等其他，最后才是自己的家庭。創業者的失敗對其家庭來說將會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在調查中發現55.4%的創業者資金是由家庭幫助的，創業失敗增加了家庭的負擔，給家庭帶來了影響。首先是對家庭經濟負擔的影響，除了部分大學生創業者本身是家族創業的一部分，即使失敗了對整個家族的影響不是太大外，對那些家庭經濟狀況一般的大學生創業者來說，創業失敗將直接加重整個家庭的經濟負擔。從就業角度看，許多家庭指望孩子畢業后為家庭減輕些經濟負擔，一旦大學生創業失敗，不但沒有減輕家庭經濟負擔，反而加重了經濟困難。其次，創業失敗還會對家庭的社會關系、社會聲譽產生影響，有可能延遲其本人婚育時間。

（三）對社會的影響。大學生創業失敗對社會的影響是潛在的間接的。由于大學生創業失敗率較高，政府和高校要時刻防止“灰犀牛事件”的發生，大學生創業失敗會產生系列連鎖社會反應。即使大學生自身具備一定的處理問題能力，但在外部因素干擾下，仍很難從容處理“負面事件”。由于心理承受能力、抗擊打能力、應變能力的不足，大學生創業者在面臨創業失敗后個人心理發生變化。創業失敗心理可能會對社會的認知產生負面現象，極有可能使創業失敗的大學生對社會、對他人產生懷疑恐懼心理，對他人的信任、對政府學校社會的信任及他人對大學生創業者的信任都可能會大大降低，增加了極端事件發生的概率。

（四）對國家的影響。黨的十六大提出“創新是民族進步的靈魂”，黨的十九大強調“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將創新對國家和民族的意義上升到了更高的層次。大學生創業群體作為國家實施創新驅動戰略中重要的承擔者之一，其成敗勢必影響到國家創新驅動戰略的實施成效，影響到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速度和質量。因此，從長遠影響來看，作為創業生力軍的大學生群體如果不能在國家創新驅動戰略中很好地發揮作用，將會延緩民族復興大業整體前進的節奏。

二、政府為創業失敗大學生托底服務的必要性

中國幾千年“成者為王敗者寇”的思想還深深地影響著我們對做事成敗的認識，“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成為了禁錮我們思想的一根緊箍咒，在這種思想影響下對大學生創業“寬容失敗”的文化并沒有形成。對于政府而言，鼓勵大學生創新創業的意義毋庸置疑。政府制定實施的各種促進創新創業政策初衷是幫助大學生創新創業，大學生創業總有成敗，而且是“敗”多“成”少，但從當前各類政策來看，有些政策效應沒有顯現出來，有的地方政府對大學生創業失敗缺乏后續服務，鼓勵創新創業政策與寬容失敗政策沒有做到目的的一致性。諸葛亮說過“善敗者不亡”，因此在為大學生創業失敗后續服務上，我們必須從理念上、制度上、文化上克服一些不正確的認識，為大學生創業做好“托底”服務。

（一）為大學生創業失敗托底服務不是簡單地由政府買單。當前對大學生創業失敗要不要政府出面給予兜底，存在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政府不應該拿納稅人的錢為創業失敗者買單，這樣有失公平，創業本來就有風險，大學生創業的失敗不該由政府承擔;另一種觀點認為大學生經驗不足、能力不足、資源人脈不足，與成熟企業開展競爭明顯處于劣勢，國家應該為他們的失敗提供“兜底”服務，解決創業者再就業再創業問題、遺留的經濟問題、人員安置等所有問題。第一種觀點只是從“市場”的視度，而沒有從長遠和戰略的角度看問題，而第二種觀點又片面地理解了“保民生”的內涵。因此，從長遠和發展的角度看，政府應該給予創業者適當的托底服務，這種托底服務并不是“兜底”服務，并不是大學生創業失敗的一切結果都由政府來承擔，而是政府為創業失敗大學生提供不至于使他們“無助和絕望”的幫助，解決其生存和發展的基本條件。

（二）鼓勵創新創業與寬容失敗都應該有政策體現。政府頒布實施政策應考慮政策的后期效益及政策的整體性?！罢邎绦羞^程是實現階段性與整體連續性的統一，要把兩者有效地、科學地結合起來?！敝聊壳盀橹?，我國各級政府制定的促進和引領大學生創新創業的政策已經較多，鼓勵創業政策涵蓋了融資貸款、保險、稅收、培育孵化基地等領域。對于企業創新過程的中合理的“失敗”寬容，2008年國家頒布的《科技進步法》有了規定：“國家鼓勵科學技術人員自由探索、勇于承擔風險。原始記錄能夠證明承擔探索性強、風險高的科學技術研究開發項目的科學技術人員已經履行了勤勉盡責義務仍不能完成該項目的，給予寬容（第五十六條）”，但是在如何“寬容”上《科技進步法》并沒有過多明確。據調查，目前一些地方政府出臺的鼓勵扶持創業政策中已出現寬容失敗的具體措施，如廣東省、江蘇省無錫市、山西省太原市等對創業失敗者有明確的政策支持。廣東省規定在孵化器內創業失敗的項目，省市兩級財政可按投資損失額的50%給予補償。江蘇省無錫市2017年出臺《無錫市全民創業行動計劃（2017-2020年）》，規定對在工商部門首次注冊登記起3年內的創業者，企業注銷后登記失業并以個人身份繳納社會保險費6個月以上的，可給予一定補貼，用于個人繳納社會保險費，一定程度上解除了初創者的后顧之憂。山西省太原市則從補貼社保方面對創業失敗者給予社保總額2/3的補貼。但全國大多數城市的創業扶持政策還沒有對創業失敗的扶持幫助給予更多的關注。

（三）為創業失敗者托底服務亦應有限度。政府不是萬能的，政府不該也不可能為公民解決一切問題。政府為大學生提供創業扶持幫助也是有限的，即便他創業徹底失敗。政府為創業失敗者提供后續服務，并不是說要求政府去做創業者的“保姆”，成為“接盤俠”，做失敗者遺留問題的“終結者”，而是要通過制度的安排，為那些創業失敗后走投無路、家庭經濟困難、甚至連吃飯都成問題的創業失敗者提供托底服務。托底，不是兜底，不是包辦一切，托底的根本理念還應該是扶持、后續服務或幫助，幫助創業失敗大學生繼續提升創新創業技能和素養，幫助他們提升防范和抵御風險的能力，幫助他們提高開拓新的市場的能力，幫助他們走出失敗陰影重新就業或者進行再次創業。

（四）形成寬容失敗的社會文化需要政府引領。2017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頒布了《關于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意見》，旨在給企業家們的正常經營失敗給予理解、寬容和幫助。全國政協常委、著名經濟學家張連起認為“良好社會氛圍是企業家精神生生不息、代代傳承的重要條件。當前，我們應響應時代召喚，一方面營造直面困難勇于擔當、推動改革敢于突破的氛圍，有利于形成崇尚干事、鼓勵開拓、保護創新的制度環境，弘揚企業家的創新創業熱情;另一方面形成支持改革、鼓勵創新、允許試錯、寬容失敗的環境，將最大限度調動企業家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贝髮W生創業者的企業家精神更是需要持續培養、扶持和引導。對待創業失敗的大學生，政府、社會、高校、家庭都要給予理解和寬容，政府需要在體制機制上及早謀劃寬容失敗的策略引領。

三、政府寬容失敗與托底服務舉措

從某種意義上說寬容失敗就是鼓勵成功。政府不能一方面鼓勵年輕人做具有較強風險的事，另一方面又對他們的失敗熟視無睹。“雙創”無止境，鼓勵扶持也要無止境。“鼓勵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也需要從最壞處準備，向最好處努力，用社會安全網為創業夢想兜底，才能促使越來越多的人在創業大道上輕裝上陣，勇往直前?！狈龀执髮W生創業應構建包含應對創業失敗在內的完整政策體系。早期創業政策偏重于扶持引領，后期政策應該偏向于中期服務和后期托底服務。創業托底服務政策的制定要以歷史經驗為依據，突出“寬容”和“再服務”兩個政策導向，為創業者提供切實有效的保障政策。

（一）失敗結局的分層評估與政策的分層施策。政府對大學生創業失敗者的再扶持、再幫助、再引領不能搞一刀切。首先建立“失敗評估”機制，由第三方對經營不佳企業、業務停滯企業、僵尸企業、即失敗創業企業（企業注銷或倒閉）進行失敗等級的評估。從資金流通使用狀況、產品（服務）狀況、人員分流狀況、資產清算狀況等幾方面進行分層分類評估。對“失敗企業”進行定級分類。對不同失敗類型企業分別開展引導服務。具體“失敗級別—后續服務”類型見表1。（表1）

（二）寬容失敗的金融制度安排。大學生創業失敗后首要解決的是資金清算償還問題。若大學生創業者資金來源為自己家庭出資或向朋友同學等他人借款的，尚可以由他們自行協商解決，但如果創業資金涉及到銀行等金融機構貸款，到期無法無力償還將會被銀行認定為“老賴”，這必將對他以后的生活、就業、創業及銀行信用等產生負面影響。針對這種情況，政府應制定相應政策，使這些創業失敗的大學生可以適當延長貸款的還款期限。其次，需要考慮解決再次創業的資金扶持問題，在上一次失敗學習后，部分大學生創業者不甘失敗，經過一段時間歷練調整后選擇再次創業。事實上，多次創業者成功率要大于首次創業者。國家要在資金扶持上引入天使基金和風投公司等給予資金幫助，在貸款上加大貼息力度和延長償還期限。

（三）寬容失敗的科技政策安排。《科技進步法》對創新失敗的寬容政策做出了規定，但是如何做到“寬容”還需要進一步具體明確。創業失敗中一些科技含量較高的項目，國家需要在評估的基礎上給予政策資金的支持，把項目繼續發展經營下去。如果創業者經營的項目對國家科技創新發展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對國計民生具有重要作用，但該項目僅憑大學生創業者或團隊無法經營的，政府部門要積極主動作為，為這樣的項目牽線搭橋，制定特殊融資政策解決資金問題。此外，亦可考慮與國企建立混合所有制模式，通過國企的力量實現重大項目的實施與轉化。

（四）寬容失敗的社會保障制度安排。對創業失敗寬容托底的社會保障是當前已有創新創業保障制度中相對較多的一種方式，但各地的社會保障的標準方式也不統一。社會保障要從解決臨時生活、短期就業、社保補貼、長期生存等幾方面實施。短期內要有生活保障補貼，補貼的時間和標準應依據失敗等級確定。社區基層社保部門要為大學生創業者建檔立卡，定期上門指導就業或再創業，使得企業中每一位創業者都能夠人盡其才、合理分流。同時，對于那些帶動大批就業、經營穩定、合法納稅的優質創業企業，也要給政策的支持和保障，讓成功的創業企業走得更穩健、更長遠，更能經得起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