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創業網絡的知識圖譜分析

孫 偉

（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200092）

一、引言

創業網絡是社會學關于社會網絡的理論在經濟學和管理學中的運用。創業網絡的研究起步于20 世紀80 年代，經過三十多年的發展，已經成為創業理論研究中的一個重要領域。創業網絡是創業者和創業企業所擁有的各種社會關系的集合，包括創業者個人的人際關系和創業企業與其他企業間的跨組織關系。大量研究表明，創業網絡對于企業的成長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通過創業網絡，新創企業可以獲得外部機會和企業發展所需的信息、資金、技術、人才等關鍵資源，極大地增加了創業成功的可能性，對創業網絡的開發和經營也成為企業應對復雜多變的技術和市場環境，提升創業績效和企業競爭力的重要手段。

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對創業網絡的關注度不斷升高，相關研究文獻的數量逐年攀升，創業網絡的理論體系得以進一步豐富和完善。然而，現有對創業網絡的研究也表現出諸多不足，如已有研究呈現出視角多樣、主題零散、結論不一等特征，缺乏對前人研究的系統梳理和有效整合，使研究者很難把握該領域的研究分布和發展方向，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創業網絡理論的發展。因此，本文采用Citespace 可視化軟件作為分析工具，通過對國外創業網絡關鍵文獻的梳理和挖掘，分析創業網絡的研究力量分布和研究熱點，以期為國內創業網絡的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二、研究方法與數據收集

1.數據來源

本文以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數據庫作為文獻收集的來源，以“entrepreneurial networks”為主題并限定文獻類型為“arti?cle”進行檢索，檢索時間范圍為1990-2018 年，檢索時間為2018 年11 月2 日。共檢索到2144 條記錄，每條記錄中所含信息包括文章標題、作者、關鍵詞、摘要和參考文獻等。

2.研究方法

本文通過科學知識圖譜的方法對創業網絡研究進行可視化分析。科學知識圖譜是以知識域為對象顯示知識發展進程與結構關系的圖像，能夠顯示知識單元或知識群之間的網絡、交叉、互動和演化等復雜關系，因此有利于發掘某一研究領域的知識結構和發展動態。本文選擇當下較為流行的Citespace軟件進行知識圖譜的繪制和分析，具體來說，通過發文年度、地域、機構、期刊和作者的分析，得到創業網絡的研究力量分布；通過對關鍵詞的共現分析，揭示創業網絡的熱點主題。

三、研究力量分布

1.發文量年度分布

圖1展示的是創業網絡研究的年度發文數量分布，根據折線圖的波動情況和變化趨勢，本文將創業網絡研究分為三個發展階段，其中1990-2004年為創業網絡研究的起步階段，這一階段的特點是發文數量少，增長速度緩慢；2005-2014年創業網絡研究進入穩步增長階段，這一階段發文數量持續增加，增長速度有所加快；2015-2018年創業網絡研究進入爆發期，這一階段發文數量激增，并呈現爆發式增長，這表明創業網絡的研究主題已經成為創業領域的重要焦點。

圖1 創業網絡發文數量

2.發文地域分布

圖2 列出了創業網絡發文數量排名前10 的國家/地區，從圖中可以看出，創業網絡研究的發文數量在地域間分布不均衡，發文主要集中在少數的國家或地區。其中，美國和英國（包括英格蘭和蘇格蘭）在創業網絡領域中占據主導地位，發文數量分別為569 篇和449 篇，占全部發文總量的26.54%和20.94%，中國（6.62%）、加拿大（6.39%）、德國（6.20%）、西班牙（6.16%）也占有一定比重，為創業網絡的研究做出了一定貢獻。

圖2 創業網絡發文數量排名前10的國家/地區

3.發文機構分布及合作網絡

在創業網絡的發文機構方面，英國和美國的大學表現最為突出，如表1所示，在創業網絡發文量排名前10的機構中，英國和美國的大學分別為4所和3所，發文量分別占10所大學總發文量的44.97%和26.85%，可見英國和美國的學術機構在創業網絡領域的高關注度和高影響力。此外，創業網絡研究的主要發文機構還包括新加坡國立大學、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和芬蘭阿爾托大學等，這些大學共同構成了創業網絡研究的中堅力量。

圖3展示的是創業網絡研究的機構合作網絡。從圖中可以看出，整個機構合作網絡由蘭卡斯特大學、利茲大學、新加坡國立大學、印第安納大學、多倫多大學、格拉斯哥大學等為中心構成，其中蘭卡斯特大學、利茲大學、羅伯特高登大學、曼徹斯特大學、諾丁漢大學等組成了規模最大、密度最高的機構合作子網絡，該子網絡中的節點主要以英國的大學為主，表明這一子網絡具有很強的地域性，英國的學者和機構往往選擇本國的學者和機構進行合作；而新加坡國立大學、芬蘭阿爾托大學、鹿特丹伊拉斯謨大學、美國巴布森學院等組成了第二大機構合作子網絡，這一子網絡主要由不同國家的大學組成，表現出鮮明的跨區域合作特征。

表1 創業網絡發文量前10的機構

圖3 創業網絡機構合作網絡

4.高產作者及其合作網絡

表2 整理了創業網絡發文量排名前7 的作者信息，及其在國際重要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的數量、H指數以及發文總被引頻次，反映了作者在這一領域的重要地位和學術影響力。從表2 中我們可以看出，Jack 教授在發文量和H 指數兩方面居于首位，總被引頻次排名第二；Urbano教授在發文量和H指數方面位居第二，在總被引頻次上排名第四；Anderson教授雖然在發文量上排名第四，但在總被引頻次和H指數上分別排名第一和第二，因此他們是創業網絡領域最具影響力和學術地位的學者。此外，Zhang 教授雖然在發文量上排名第二，但在H 指數和總被引頻次兩方面相對落后；Dodd雖然在發文量和H指數兩方面處于落后地位，但其總被引頻次高達454，位居第三，表明其少數幾篇文章具有很高的引用率；Garcia-Villaverde和Ruiz-Ortega兩位學者憑借近兩年的高發文量一躍成為高產作者，卻在H指數和總被引頻次上位居末位。通過以上的分析可知，高發文量并不代表高影響力，而發文較少的學者可以憑借文章的高質量獲得更高的學術認可和影響力。

作者合作方面，圖4顯示了國外創業網絡研究的主要作者合作網絡。由圖可知，創業網絡的作者合作網絡呈現出相對分散的狀態，以Anokhin、Autio、Wright 等為中心組成了規模最大的子網絡，以Jack、Anderson和Dodd等為中心構成了聯結高產作者最多的子網絡，以Garcia-Villaverde、Ruiz-Ortega 和Parra-Requena 為中心組成了合作最密切的子網絡。此外，分別以Urbano和Zhang為中心構成了兩個規模較小的作者合作子網絡。

圖4 創業網絡作者合作網絡

四、創業網絡研究熱點

對于一個領域研究熱點的分析有利于掌握該領域的研究重點和發展脈絡，而關鍵詞的共現頻次可以有效反映該領域的研究熱點。將數據導入Citespace，時間切片設為1年，節點類型選擇關鍵詞、運行軟件，并將視圖方式設為時區圖，最終得到創業網絡研究的關鍵詞共現網絡時區圖，如圖5 所示。圖5 中橫軸為時間，各節點對應相關年份文獻的關鍵詞信息，節點的大小與共現頻次成正比，該圖譜清晰地刻畫出創業網絡研究熱點的演進過程。在對高頻關鍵詞對應的相關文獻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歸納出創業網絡所重點關注的幾個熱點主題，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圖5 創業網絡研究關鍵詞共現網絡時區圖

1.創業網絡對企業成長與績效的影響

已有研究從網絡結構、網絡行為、關系類型、網絡能力等維度研究了創業網絡對企業成長與績效的影響，而企業成長與績效表現在企業績效、創新績效、企業成長、融資績效、市場開發績效、競爭優勢提升等方面。Naudé 等（2014）從網絡結構和外部網絡行為兩方面探討了創業網絡對中小企業績效的影響，結果表明，網絡結構和外部網絡行為對中小企業的績效均具有顯著的積極作用。Wang 等（2014）分析了網絡結構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以及行業環境在兩者關系中的調節作用，發現網絡中心性對創新績效具有積極影響，環境不確定性對網絡中心性和創新績效的關系起正向調節作用。Parida 等（2012）從網絡多樣性的視角考察了創業網絡對企業成長的影響，發現網絡多樣性水平的增加對企業銷售收入的增長具有負面影響，而網絡能力進一步調節了二者之間的關系。Ho 等（2016）通過提出創業激情、網絡中心性和財務績效的關系模型，證明了創業網絡的外向程度中心性和內向程度中心性都對企業財務績效產生積極影響，而高外向程度中心性的網絡中具有和諧型激情的創業者能夠獲得更高的財務績效。Felzen?sztein等（2015）研究了創業網絡在企業國際市場開發中的作用，結果發現利用的網絡數量越多，創業者在世界不同區域設立的目標市場就會越多，而培育多樣化的國際網絡將有利于創業者到達更廣泛的市場。Adel等（2016）通過對企業關系網絡和競爭優勢的關系分析，認為競爭優勢可以通過與利益相關者維持長期伙伴關系為其提供卓越價值的方式獲得，而供應商關系和顧客忠誠度維護的戰略可以提高企業的融資績效，進而形成持續的競爭優勢。

2.創業網絡對創業過程的影響

由創業者和創業企業所有內外部關系組成的創業網絡提供了創業過程所需的知識、技術、信息、資金、人才等關鍵資源，同時創業網絡通過網絡主體間的交流和互動對創業機會的發現和利用、創業能力的培養和提升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創業網絡正是通過對資源、機會和能力的影響進一步推動創業過程。資源方面，Zhang 等（2011）研究了創業者和資源所有者之間的關系強度對創業資源獲取可能性的影響，結果表明在創業者獲取資源的過程中，強關系比弱關系更重要；Yli-Renko 等（2001）檢驗了創業網絡中的關鍵客戶關系對知識獲取和知識開發的作用，結果表明社會互動維度和網絡關系維度與知識獲取有顯著的正向關系，關系質量維度則與知識獲取負向相關，而知識獲取在創業網絡和知識開發之間起到中介作用。機會方面，Ren等（2016）從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的角度研究了網絡關系對創業機會發現和開發的影響，發現情感信任在網絡關系對創業機會發現和開發的影響中起到顯著的中介作用，而高度的認知信任在加強弱關系對機會發現影響的同時，也加強了強關系對機會開發的影響。能力方面，Laurell等（2017）以國際新企業為研究對象，揭示了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利用網絡關系開發關鍵能力的情況，結果發現，在創建前階段，利用當地現有的直接關系有利于建立產品開發能力進而形成專利和產品原型；在初創階段，與當地的金融參與者相結合有利于發展融資能力從而為初創企業提供資金；在生產階段，對于當地和全球網絡關系的利用有利于開發關鍵的生產能力；在商業化和銷售增長階段，與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全球參與者建立新的直接網絡聯系可以有效地開發營銷和銷售能力。

3.創業網絡的治理和動態演化

創業網絡的治理和動態演化是以網絡本身為研究對象，聚焦于網絡發展過程的研究主題。創業網絡治理是實現網絡中所有節點企業有效合作的一種制度設計，通過正式或非正式契約的運用對網絡間企業的交易行為進行調節和約束，以加強和協調網絡交易活動，降低網絡交易成本。創業網絡治理的研究包括治理機制、治理模式、治理有效性和治理方式選擇的影響因素等，其中治理機制研究可以分為經濟過程和社會過程兩個視角，經濟過程視角的研究認為創業網絡治理的手段是契約或者委托代理機制，這種機制的選擇取決于企業間的交易行為以及交易過程中所產生的關系；社會過程視角的研究則將信任和互惠機制作為治理手段，通過信任、聲譽、情感、道德義務等方面規范和協調網絡節點企業間的交易和合作行為。治理模式和有效性方面，Provan等（2008）從網絡治理的參與者特征角度將創業網絡的治理模式分為共同治理、領導組織治理和網絡管理組織治理三類，并從信任程度、參與者數量、目標共識和對網絡能力的需要等方面分析了每種治理模式的有效性。治理方式選擇的影響因素上，Li（2013）的研究表明治理方式的選擇受到創業網絡結構特征的影響，相對于雙邊聯結的網絡結構，多邊聯結的網絡結構更傾向于股權治理方式的選擇。

在企業發展的不同階段，創業者和創業企業需要通過網絡活動動態調整創業網絡以應對創業過程中環境和企業需求的變化。創業網絡的動態演化包括演化路徑、演化過程、演化內容、演化的影響因素等方面的研究。Hite（2005）從演化過程和演化路徑兩個方面分析了關系嵌入型的網絡的演變和發展，指出創業網絡中關系的演化過程表現為網絡進入、社會組成杠桿和信任促進三個階段，而關系的演化路徑則包括從二元經濟互動到完全嵌入、從社會資本到完全嵌入和從個人關系到完全嵌入。演化內容主要體現在創業網絡結構和關系類型上的演化，Jack等（2010）通過對企業不同發展階段網絡關系變化情況的觀察和分析，認為創業者在企業的形成階段、發展和重新配置階段以及生存和重生階段的網絡關系類型沿著精明型關系——工具型、規范型關系——情感型關系的過程演變；Newbert 等（2013）探索了創業網絡結構的演化對創業成功的影響，結果表明，通過促使創業網絡朝著更加異質性和多樣性的方向演化，能使創業者獲得更多樣的創業資源，從而更容易獲得成功。演化的影響因素方面，Batjargal（2006）檢驗了初始網絡結構、過去的企業績效對于以后創業網絡結構、網絡關系變化的影響，發現初始網絡規模越大，過去的平均收入增長越大，后續的網絡結構、強弱關系的增長就越小。

4.創業網絡與創業導向的關系研究

創業導向是創業企業在決策風格、決策方法和具體行動上的創新性、前瞻性和風險承擔性的特征，而創業網絡對創業導向的影響、創業網絡與創業導向共同對企業成長的作用問題成為近年來重要的研究主題。創業網絡對創業導向的影響方面，Yang等從網絡嵌入的角度解釋了創業導向的起源，分別檢驗了網絡中心性、結構洞數量、直接和間接的網絡關系對風險承擔性、前瞻性和創新性的積極影響；Diánez-González等（2017）探究了學術型衍生企業的社會網絡結構對創業導向的影響，發現市場網絡和大學支持網絡對創業導向具有強化作用，而非正式網絡對創業導向的作用并不顯著。創業網絡與創業導向共同對企業成長的作用方面，創業網絡對創業導向與企業成長關系的調節作用得到了一定的驗證，如Boso等（2013）分析了創業導向和市場導向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以及不同類型的網絡關系在其中的調節作用，結果表明當社會網絡和商業網絡處于較高水平時，創業導向和市場導向的交互對企業績效的積極作用更顯著；Jiang等（2018）建立了創業導向、網絡資源獲取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模型，驗證了商業關系對創業導向與網絡資源獲取關系間的倒U型調節作用，以及政治關系對創業導向和網絡資源獲取關系間的正向調節作用。

五、研究結論

本文通過借助Citespace 可視化分析工具，以WOS 數據庫中創業網絡的文獻數據為基礎，從研究力量分布和研究熱點兩方面對國外創業網絡研究進行了知識圖譜分析，結果表明，國外創業網絡研究經歷了起步階段、穩步增長階段和爆發階段；美國和英國在創業網絡的研究中處于領導地位，并且兩國的學術機構在發文數量上遙遙領先；英國的大學在機構合作上呈現出很強的地域性；Jack、Urbano、Anderson 是創業網絡研究領域最有影響力的學者；研究熱點集中于創業網絡對企業成長與績效的影響、創業網絡對創業過程的影響、創業網絡的治理和動態演化以及創業網絡與創業導向的關系研究。

未來國內學者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開展進一步研究：①創業網絡對企業成長的影響。從更深和更廣的方面探索創業網絡對企業成長與績效的影響，考慮網絡的多種維度，如網絡類型、網絡結構、網絡動態、網絡能力、網絡戰略等；考慮企業成長和績效的不同維度，如企業產品開發、融資績效、技術商業化、市場開發、創新績效、創新類型等；②創業網絡對創業過程的推動。探索創業網絡的不同維度對創業過程中機會識別和開發、資源獲取和使用、能力培養和提升的影響。在資源方面可以重點檢驗創業網絡在知識、人才、技術、資金、信息等某一關鍵資源獲得和開發的作用；在能力方面探討如何利用不同時期的創業網絡推動各個時期創業所需能力的發展。③創業網絡發展和演化的研究。國內研究主要集中在創業網絡對機會、資源和企業成長的影響方面，而從創業網絡視角探討網絡能力、網絡治理、網絡演化、網絡戰略等方面的文獻較少，網絡能力發展、能力匹配，網絡治理機制、治理效率，網絡演化過程、演化路徑，網絡戰略類型、戰略演進等問題的研究都有待進一步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