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漢代至唐代墓葬中的滑石豬

摘 要：學界通常認為，豬在古人心目中是財富的象征，隨葬豬形器則寓意逝者在陰曹地府中仍能過上富裕生活。自西漢早期以來，開始出現雕刻成豬形的滑石隨葬品，此風盛行于漢晉，并隨著晉室東渡，流行于東晉南朝，唐以來消亡，滑石豬除了寓意財富之外，是否還有其他意義，為此筆者對漢代至唐代墓葬中出土的滑石豬進行了整理研究，從而探討滑石豬的喪葬意義。

關鍵詞：滑石;滑石豬;喪葬意義

從史前時代開始豬就進入了人類的生活當中，從飼養(yǎng)豬到隨葬豬，再到隨葬豬形器物，可以看出古代人民對于豬有著特殊的情感。漢晉時期盛行隨葬滑石豬更是體現出古人對于豬的喜愛，下文將對滑石豬的盛行原因、滑石豬的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以及滑石豬的喪葬意義進行簡單探討。

1 滑石

滑石是一種常見的硅酸鹽礦物，又名畫石、液石、脫石、冷石、番石、共石等，它非常軟并且具有滑膩的手感。我國關于滑石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早期，河南舞陽賈湖遺址中就發(fā)現了摻雜了滑石粉的紅褐陶，最早記載滑石的文獻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山海經》，當時滑石被稱為汵石、泠石、涂石、瓀石、礝石等。柔軟的滑石可以代替粉筆畫出白色的痕跡。滑石一般顏色為白色、灰白色，并且會因含有其他雜質而帶各種顏色。

2 滑石豬的盛行

為何晉室東渡以后滑石豬作為隨葬品開始盛行，《顏氏家訓·終制篇》告誡：“至如蠟弩牙、玉豚、錫人之屬，并須停省。”由于貴族不提倡用玉豚喪葬，這是六朝時期玉豬幾乎絕跡的原因之一，也為滑石豬的盛行創(chuàng)造了社會條件。再者，若以玉豬作為隨葬品，恐盜墓賊覬覦，打擾逝者安息，加之從前戰(zhàn)事太多，常年戰(zhàn)亂，各階層的家族都必須節(jié)省，所以玉石豬就更不被提倡了。加之滑石與玉的材質都較為溫潤柔軟且滑石擁有與玉相似的滑膩手感和顏色，滑石豬是替代玉石豬的絕佳選擇，所以原先盛行的隨葬玉石豬就變成了隨葬滑石豬，所以筆者認為滑石豬就是在以上的環(huán)境下開始盛行的。

3 滑石豬的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

筆者對漢至唐代墓葬中出土的滑石豬材料進行了統(tǒng)計分析。從數量來看西漢兩件、東漢十五件、西晉二十件、六朝三百四十八件、隋唐三十七件，可以看出來六朝時期的滑石豬出土數量最多，上文在談滑石豬盛行原因時提到過玉豬在六朝時期因為貴族不提倡使用而導致玉石豬幾乎絕跡，這里的考古材料發(fā)現也佐證了六朝時期墓葬中玉石豬幾乎絕跡以及晉室東渡后滑石豬的盛行。從出土區(qū)域來看主要分布在我國湖南、廣東、廣西、山東、江蘇、湖北、江西、安徽、福建、浙江、陜西等省份，其分布區(qū)域與滑石礦資源的分布情況也基本吻合。

從滑石豬的外形特征來看，

西漢滑石豬長多在8.4cm-10.4cm之間，寬多在3.64cm-4cm之間，高多在4.2cm-5.4cm之間，顏色為乳白色、形狀為蹲臥式、雕刻精細。

東漢滑石豬長多在9cm-11.3cm之間，高多在2.4cm-3cm之間，顏色一般為白色、形狀為瘦長條形俯臥狀、雕刻精細。

西晉滑石豬長多在4cm-11cm之間，寬多在1.3cm-5.5cm之間，高多在1.8cm-2.2cm之間，顏色為灰白色、形狀為瘦長臥狀、雕刻精細。

六朝滑石豬長多在5cm-9cm之間，寬多在1cm-2.5cm之間，高多在1cm-3cm之間，顏色有灰白色、鍺紅色、淡紫色、灰褐色、灰黑色、青灰色都有，形狀大都為長條俯臥狀，肥胖的少，前期雕刻精細，后雕刻逐漸粗糙。

隋唐時期滑石豬特征為，長3.3cm-6.7cm，寬1.2cm-2.6cm，高1.4cm-2.5cm，顏色大都為灰白色、形狀有圓潤形體態(tài)、雕刻簡單，有站立、奔跑狀。

總而言之，滑石豬大部分為灰白色，其余還有鍺紅色、淡紫色、灰褐色、灰黑色、青灰色等。從漢至唐其體型越來越小，雕刻逐漸簡單化。造型絕大部分為瘦長條形，圓潤形數量少，且基本都為俯臥狀，呈站立和奔跑狀的僅有幾件，并且墓葬中滑石豬大多成對出現。另外從統(tǒng)計分析來看江蘇出土滑石豬的墓葬最多，滑石豬數量也最多，加之該地區(qū)滑石豬數量驟增的年代也是在晉室東渡之后，這一點也可以從側面反映出滑石豬隨葬的風氣與晉室東渡有著極大的關聯(lián)。

4 滑石豬的喪葬意義

從史前時期開始，豬就被賦予了某種特殊意義，以往人們認為葬豬的多寡不均，表明死者生前占有的財富不同，而盧曉輝先生認為這一解釋是不確切的。他認為史前人所埋葬的豬骨不一定直接反映那時代的財產觀念，可能反映的乃是一種原始的宗教觀念。不僅如此，豬還具有一種“神圣”的意義。這種對于豬的“神圣”觀念一直嬗遞了幾千年，直至近代的某些民族中，依然存在著。盧曉輝先生認為從半坡、姜寨。柳灣遺址的實地考察報告中發(fā)現，當時的穴居與墓穴形制的確很類似，說明生者的“家”中與死者的“冢”中也共同用“豬”（豕）來作為生命力與生殖力感應的最佳手段。漢字的“家”和“冢”以直觀的形象告訴我們，豬在史前先民心目中是審美價值的體現物，它在新石器時代象征著生命力和生殖力，在紅山文化和仰韶文化時期的母系家庭中曾被尊奉為“家神”。同時，由于它是地母復活生命能力的化身或象征物，又被大量用于隨葬。豬的肥胖豐碩是生命力旺盛的標志，而生殖、豐產和生命力是史前先民審美心理的最主要的追求目標。另外王煜先生認為南京江寧上坊謝家山出土一對滑石豬手握，其腹部的“天”、“乙”刻銘應連讀為“天乙”，即古代星官和神祇“天一”的別寫。在漢六朝時期的觀念中，天一與北斗有密切關系，都屬于司命信仰的一部分。此信仰漢晉時偏于北斗，多見于一般文獻;六朝時偏于天一，多見于道教文獻。漢六朝時期流行的玉石豬手握即是此種司命信仰的表現。由于在六朝時，其中北斗部分已由七星板來代表，玉石豬更偏向于天一的部分。這一傾向可能與道教對傳統(tǒng)信仰的繼承和發(fā)展有關。

從上面兩位先生的觀點來看，史前隨葬豬以及后來的滑石豬均不能完全認為是財富的象征。另外學界通常認為滑石豬一般作為手握用來放在逝者手掌中，從筆者所收集滑石豬材料來看，滑石豬并不僅僅作為手握使用，東漢時期滑石豬大多位于墓葬中部居中，墓主多為官員貴族。西晉時期滑石豬大多位于墓葬中祭臺以及墓后室中部，形狀有兩豬并排伏在長方形托座上和兩只豬緊貼在一起。六朝時期滑石豬大多位于墓葬中棺內、棺腳、墓室中部居中、棺床上及附近、以及死者腰部，墓主多為官員、貴族、地主階級、世家大族，部分滑石豬有朱砂涂眼鼻現象，出現底部刻劃有“十九”“十？”“元”“六”等字符。隋唐時期滑石豬大多位于墓葬中墓室中部居中、棺內中部兩側、墓室中部兩側、墓室南端，墓主人多為官員，陜西一墓中還出土了一滑石竹節(jié)與滑石豬成對隨葬。雖然收集的材料中大部分墓葬已經因為人為或自然原因遭到了破壞，隨葬品最初的擺放位置可能已經不太準確，但是在少部分未經盜擾且保存相對完好的墓葬中發(fā)現的滑石豬也不能證明其是作為手握使用的，如西晉墓葬中出土的兩豬并排伏在長方形托座上和兩只豬緊貼在一起的滑石豬從大小來看顯然不適合作為手握使用，放置在祭臺上的滑石豬就更有深意了。再比如六朝時期的滑石豬有用朱砂涂眼鼻的現象，朱砂在古代有辟邪的作用，這里涂眼鼻的滑石豬是否是為了保護墓主人在冥界的安全而存在的呢？而部分底部刻劃字符的滑石豬也讓人很容易聯(lián)想到南京江寧上坊謝家山出土的一對底部刻劃有字符的滑石豬，是否也有特殊的寓意存在。通過這些特殊的滑石豬來看，筆者認為，滑石豬并不都是財富的象征，正如上文所說的，滑石豬可能還與古人對生命力的向往、司命信仰以及辟邪思想有關。

參考文獻

[1]王煜.南京江寧上坊謝家山出土“天乙”滑石豬與司命信仰——也談玉石豬手握的喪葬意義[A].東南文化，2017.

[2]戶曉輝.豬在史前文化中的象征意義[J].中原文物，2003（1）：13-17.

[3]楊文衡.中國古代對滑石的認識和利用[J].自然科學史研究，1994，13（2）：185-192.

作者簡介

伍歡（1994-），男，漢，陜西寶雞人，碩士研究生，四川大學，研究方向：冶金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