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麗云

《盼歸》作者/常佳琪
自從上了大學,每年回到內蒙古老家,爸爸媽媽就會變著花樣給我做飯。今年依舊如此,只是和同學們的年度聚會被取消了,我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宅在家里。我每天吃飯的時候都會聽在疾控中心上班的媽媽給我講疫情的新進展,心里一顫一顫的,因為我知道,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媽媽是遲早要上戰場的。
沒想到這一天很快就到了。一天,媽媽突然收到一條微信好友申請,加了好友才知道,這人是從武漢回來的,他想咨詢有關新型肺炎的事情。他跟我媽媽說,他23號從武漢回來后,發現竟然和鄂爾多斯確診為新型冠狀病毒的病人坐的是同一架飛機。雖然主動在家隔離了一段時間,但心里還是沒底,所以輾轉聯系到了我媽。這條好友申請方便了當地疾控部門對武漢返回人員的調查,但也加速了媽媽前往前線的腳步。
大年初二的中午,家里還沒來得及做飯,我媽就接到了電話,說縣醫院有發熱的病人,讓她立馬到單位集合。按照小組名單,我媽被分配到流調組的第三小組。那時我已經看了很多關于新冠肺炎的報道,盡管知道我們只是內蒙古的一個縣城,大概率是不會有事的,但還是有些害怕。
出于對媽媽的擔心,我和她一起去了單位。防護服什么的都已經在辦公室了,一人一個大行李箱。看著他們清點需要的物資,看著媽媽一步步穿好防護服,我都快控制不住眼淚了。我的媽媽就像一個戰士,已經全副武裝。
剛送別媽媽,不到兩點,爸爸也出發了,這一去就是七個小時,直到晚上才回來。爸爸說,他在鄉里開防控工作的會議。因為鄉里有從武漢回來的學生和在武漢打工的返鄉人員,他們要做的,就是排查人口,找到從武漢回來的人們,囑咐他們居家隔離。同時,還要在路口設立排查點。由于村子里的道路四通八達,所以在縣里的指示下設置了63個關口,以便嚴格排查人口,保護群眾安全。
基層干部的工作很辛苦,他們要做的事情非常多。不僅要篩查外來人員、處理相關文件、獲取上級指示、了解新聞動態、會議精神、群眾意見,還要負責排查登記、填寫數據、發放物資,甚至處理突發事件現場、執勤等等。每個人都恨不得三頭六臂,多長幾個眼睛幾條腿,但哪怕再苦再累,我從來沒聽爸爸有過抱怨,他心里都是責任和義務。
第二天,也就是初三,媽媽回家拿了換洗的衣服,并告訴我,他們要在賓館待命,隨時準備到醫院調查發熱病人,不能回家了。而且在疫情結束后,他們還要隔離十四天。
聽媽媽講,疾控的叔叔阿姨們都是全天待命,發放的防護服裝一直穿著不敢脫下,就是為了有時半夜接到緊急通知,也能保證十五分鐘內到達醫院,展開工作。
我媽媽所在的小組是流調組,全稱是流行病學調查小組。她們在接到應急隊隊長的通知后,必須迅速抵達醫院,由消殺組通過消毒打開通道,然后采樣組的人員去采血,流調組的成員詢問基本信息,內容十分詳細。除去必問的姓名、性別、出生日期、現住址、聯系電話,還有發病日期、診斷日期、癥狀與體征、有無并發癥、血常規檢查等等,需要收集的內容多達三十項。
等做完這些,消殺組要再次消毒,所有人離開醫院后,送樣組前往市疾控中心送樣本,流調組寫流調小結,交給信息組匯總任務,這樣一次出動才能算全部結束。每天高強度的忙碌,媽媽和同事們經常是回到賓館倒頭就睡,護目鏡壓出的痕跡留在臉上久久不能消散。

出發前整理防護服

站點登記
而我爸爸的工作,雖不像媽媽那樣充滿危險,但也十分辛苦,經常是晚上九十點還在開會,十一點才能回到家中。爸爸說,說服鄉親們聽從政府安排,是他最花力氣的部分。一開始,鄉里人不把新冠肺炎當回事,群眾都不理解他們的做法,覺得村干部是阻礙他們和從外地回家的親人團聚。爸爸只好挨家挨戶地去科普、去講解這次疫情的嚴重性。縣里在大年初一就禁止所有的娛樂場所營業,但依然管不住私底下聚眾打麻將的,走親訪友的。為此,爸爸和同事們來來回回勸了好幾次,才好不容易得到了鄉親們的配合。
最難的就是設關卡控制出入了。對于從小在這里長大的人來說,這種措施基本沒什么效果。堵了一個路口,他可以用其他100種方式跑回村里。對于這樣的情況該怎么應對?爸爸和同事們商量后,決定重新一戶戶跑,說服外面回來的人在家主動隔離十四天,這么做,既能給自己一個交待,也能給村里人一個交待。
我認識的一個在鄉政府工作的姐姐告訴我,鄉里能做的就是防控,雖然每天他們都有許多繁瑣的事情去做(很多上交的表格都是重復的內容,縣里面沒有統一的電子表格),有很多重復的話要說,但每個投身于工作的人,都會有一種“被需要感”,這是其他人體會不到的,這種責任感也讓他們充滿了動力。在全體基層干部的共同努力下,慢慢地,鄉親們接受了他們的工作,防控工作開始變得順利起來。
一個人在家快半個月了,這些天來,我不僅學會了獨立生活,也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條。初二媽媽剛走,我便開始嘗試第一次做飯。媽媽在電話中建議我做個青椒炒肉,告訴我東西都放在哪兒,怎么處理食材。結果我還是做得一塌糊涂:肉和青椒切得大小不一,油倒多了,鹽也放多了,炒出來都分不清哪是肉,哪是青椒。看著這盤菜,我突然感到很委屈,很想念爸爸媽媽。慢慢冷靜之后,我明白這是無可奈何也是無法避免的,因為這是他們的職責。接下來的幾天,我又做了幾次菜,從不能入口到可以下咽再到覺得好吃,漸漸體會到了自己掌勺的成就感。
與此同時,其他的家務活也落在了我的肩上。好在我平時不懶惰,該做的家務從沒落下過。只是這次沒了媽媽提醒,我還是會忘記一些事情,比如床頭柜這些容易落灰的地方,直到偶然瞥見才記起來要打掃。爸爸換下來的衣服,會隨手放在洗衣機里,以前我不知道他有這個習慣,直到爸爸問起,我才發現自己的失職。
逐漸習慣這樣的生活后,我開始安排自己的每日作息。上午起床后先打掃衛生、澆花,然后吃早點、學英語、練聽力;吃完飯后午休一個小時,接著從老師推薦的書單里找書看;晚上是看紀錄片的時間,看完后我還不忘寫寫觀后感。就這樣,日子上了軌道,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為了戰勝新冠肺炎,有無數像我爸爸媽媽這樣的普通人,他們沒有在疫情最嚴重的地方,但也都在自己的領域里竭盡所能。刻在骨子里的信念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贏。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