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煒

1月1日中午,我和三四個大學同學提起想去武漢旅行的想法,想找一個同行的人。他們紛紛勸阻說:“武漢最近不是有一個什么肺炎嗎?現在去武漢不要緊嗎?”“我看昨天的新聞已經公布有二三十個人確診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了,而且還不知道具體是什么。”“這種節骨眼上,還是不去為妙。”
當天,我瀏覽了眾多關于武漢的新聞,甚至還去武漢市衛健委的官方網站了解最新情況。當時衛健委的通報說:截至2019年12月31日的調查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未發現醫務人員感染。于是,新年的第一天晚上,我買了1月17日去武漢的車票。
之后幾天,網絡上關于武漢新冠病毒肺炎議論紛紛,甚至有醫生傳出“多家醫院已有多例SARS確診病例”等消息,看到這些我還是有點擔心,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取消去武漢旅行的計劃。我想當地生活的人應該更了解真實的情況,于是我分別向三個在武漢的同學咨詢武漢病毒肺炎的真實情況。
“沒事的,我和同學還是正常出去玩。”“沒有很嚴重,實在不放心人多的地方戴個口罩就行。”收到這樣的反饋,我放心了。后來網傳“確診SARS”的消息也被辟謠,我想著應該沒問題。
不過從宿舍出發的時候,我還是戴上了醫用口罩。現在我還慶幸,可能還是這一點救了我。
17日的武漢,留給我的最強烈的印象是:祥和。
雖然天氣很冷,但是人們的生活依舊火熱,江漢區中山大道的人行道上十多位五六十歲的叔叔阿姨跳著交誼舞;街角堆放著整齊的大紅色中國結,工人正搭著腳手架準備將這些中國結裝在路燈桿上;拉著裝滿商品的小車采買年貨的阿姨們有說有笑地結伴而行;環衛工人靠在百貨商場的石碑小憩。
走過街角巷口,只有少數的行人戴著口罩。武漢很平靜,武漢市民的生活如同每個城市的生活一樣,很平常,充滿了生活氣。在黃鶴樓景區,戴口罩的人明顯多了一些,但也只是少數,工作人員和景區志愿者都沒有戴口罩。
戴著口罩的我躲在相機的背后,看起來和這座城市格格不入。
雖然我不斷地在心里告訴自己:當地人看起來沒有特別防護,這個病毒肯定沒有關系。但是內心始終有一些擔心,當天我只在黃鶴樓、辛亥革命紀念館游玩了五六個小時,下午四點,我就結束了一天的行程,回了酒店。
17日傍晚,我看到一條新聞,立馬恐慌了起來。那條新聞的標題是“武漢肺炎與SARS相似度80%,不排除有限人傳人可能。”我當即決定改簽18日清晨最早的高鐵回家。我想武漢大學珞珈山以后再看也不遲,在不知道真實情況的時候,我不能冒險。
凌晨一兩點鐘,我渾渾噩噩地睡去。兩三個小時后,凌晨五點不到,我被鬧鐘叫醒。我戴著兩個醫用口罩,裹緊圍巾,打車前往漢口站。
凌晨五點的漢口站外,全是排著長龍的出租車和來來往往的人。
因為時間尚早,改簽換票,進站上車的人并不是很多,雖然要排隊,但是還不至于摩肩接踵。我始終戴著口罩,裹著圍巾,盡可能地與人保持著足夠的距離。而車站的工作人員,維持秩序的人沒有一個戴口罩,乘客也只有少數人戴口罩。
列車開動時,天剛微微亮。我想著:等一兩個月后櫻花開時,再來武漢吧。
18日到家之后,我直接去了奶奶家,整個寒假也一直陪著奶奶住在重慶的一個小鄉村。當時的新聞依舊說:“武漢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沒有找到有明顯人傳人的證據”(據后來的媒體報道,1月16日即有醫護人員感染),也沒有后來提出的“武漢接觸者需要居家隔離觀察14天”的概念。回家的前兩天,我一直沒有采取任何防護措施,也沒有引起重視,甚至還去親戚家吃了兩頓飯。
直到1月20日晚上,新聞報道全國多地出現武漢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國家衛健委通報的感染人數也從前幾天的四五十例,直接上升至兩百多例,北京和廣州的確診病例還都是從武漢輸出的人員。
那天晚上我一直有點擔心,特別是一天之中增長了一百多例確診病例,心中確實有點犯怵。但是當時,我依舊沒有覺得自己會有什么潛在的危險。直到晚上十點,一條熱搜“鐘南山肯定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人傳人”,讓我一下就慌亂了起來。看到這個標題的一瞬間,整個人感覺都緊張了起來。
“新型冠狀病毒人傳人!那我17日才去過武漢,是不是會被感染上?我要是感染上了我的家人是不是也被感染了?怎么樣才能判斷是否被感染?回家兩天還沒有任何癥狀,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已經安全了?”焦躁不安地躺在床上,我滿腦子都是新型冠狀病毒。
心情幾乎低落到了極點。
尤其是和親人接觸,讓我很自責。告知親人我曾去過武漢之后,多數人都寬慰我說:“沒關系的,你身體很好不會被感染的。”如果家人因為我而被感染了,我該怎么辦?
失望、憤懣、后悔、自責……種種情緒讓那幾天的我一直很沉悶。我幾乎沒能完成一件計劃寒假要完成的事,準備的英語訓練也一次都沒進行。每天都拿著手機在各種社交軟件、媒體平臺了解關于武漢、關于新型冠狀病毒的最新消息,曾經很喜歡的電影、電視劇、綜藝節目,那幾天也都看不進去。
豬年最后三四天的時間里,除夕夜越來越近,可是我卻依舊沒有感受到絲毫年味。一直待在家中隔離,我感受不到外面的新年氛圍,網絡、媒體所關注的焦點也全都是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每天睡前瀏覽的內容都是疫情和防疫情況,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點開疫情地圖查看擴散情況和感染人數。
看著疫情地圖上越來越多的省份染上了顏色,看著每天增長的確診病例、疑似病例和死亡人數,很難過,第一次對國家危難的感受如此強烈。加上對自己和家人的擔心,這一個新年我過得并不算好。我想大多數中國人的這個新年都過得不好。
今年的除夕夜,氛圍也有些沉重,除了一兩個群里偶爾有幾個人發紅包以外,大多數親友群、同學群都很安靜,沒有往年一個接一個發紅包搶紅包道祝福的快樂。和朋友聊天,聊著聊著就只剩下嘆息。聊天記錄里面最常見的字,就是“唉”。
距離鼠年新年只有二十多分鐘的時候,一直和我保持聯絡的學院輔導員再一次向我確認了我途徑武漢的相關情況。年三十的半夜,老師還在關心和慰問與武漢相關的學生,這讓我很溫暖也很感動。
零點前后的朋友圈,也顯得和往年不一樣。沒有刷屏的新年好,沒有刷屏的新年愿望,最多的字眼是“武漢”“加油”。
大年初一的早晨,吃完奶奶做的湯圓,突然有些釋然:不管怎樣,疫情已經發生,也已經擴散。而我也確實去過武漢,這些都是沒辦法更改的事實,而能改變的就是做好自己的防護,繼續隔離觀察。
鼠年的開篇和豬年的結尾沒什么差別,每天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還是關注疫情,每天還是要量體溫,關注自己和家人的身體健康。大年初一的上午,我終于放下了手機,放下一直關注的疫情發展,開始想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生活開始逐漸恢復了常態,我心情也趨于平和。
1月18日~2月1日,14天的隔離期滿,很慶幸我和我的家人都平安。
作為去過武漢的親歷者,這半個月的感受太多。回想起這次經歷,仍然心有余悸。雖然像這次這樣的新型冠狀病毒不常有,但是日常生活中還是要做好衛生防護,想來這次還是小心謹慎的警覺性和戴口罩的防護意識救了我。當然,在看到危險的時候,還是要重視,不要存有僥幸心理。
責任編輯:徐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