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肝臟病雜志》編輯委員會, 中華醫(yī)學會肝病學分會肝癌學組
近年來,我國癌癥發(fā)病率和死亡率總體仍呈上升趨勢。在癌癥診療的歷程中,臨床和基礎研究均認識到癌前病變的診斷及早期治療的重要性。比如慢性萎縮性胃炎、子宮頸慢性炎癥、結直腸多發(fā)性腺瘤性息肉和乳腺囊性增生病等癌前病變的確立,以及規(guī)范而有效的干預措施,對降低部分癌癥的發(fā)病率起到了顯著的作用[1-3]。我國是肝病發(fā)病率較高的國家,有上億的人群罹患肝臟疾病。每年因肝炎、肝硬化和肝細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導致死亡的病例達數十萬之多。我國HCC的發(fā)生過程大多遵循“乙型肝炎—肝硬化—肝癌的三部曲”模式。由于起病隱匿,大多數病例發(fā)現時已屆晚期,失去了外科根治的機會。因此,肝癌的五年總生存率目前僅為12.1%,名列17種常見惡性腫瘤總生存率的倒數第二位[4]。統(tǒng)計數據表明我國每年的HCC發(fā)病率和病死率非常相近,這表明現有的診療策略和措施對降低HCC的五年總死亡率非常有限,因此探索新的HCC診療策略極其迫切。借鑒其他腫瘤對癌前病變診療的成功經驗,我們邀請了國內肝病內科、感染病、肝臟外科、影像診斷和病理學領域的知名專家共同研討,提出了HCC診療策略前移的設想。經專家組查閱國內外大量文獻并結合臨床實踐經驗反復研究,對HCC癌前病變的概念、臨床診斷標準、篩查、治療和隨訪等給出了初步的界定和建議。由于目前該領域的臨床和基礎研究成果尚不夠充分,該共識的制定在我國還是一個探索性和階段性的工作,仍有待于將來參照新的研究成果逐步補充和完善。
癌前病變的概念最早由Reed教授于1948年提出,隨著研究的深入,其定義為某些比正常黏膜或其他良性病變更容易發(fā)生癌變的病理學變化,包括上皮內出現細胞形態(tài)分化異常和組織結構異型性的病變,這種病變以后可能會在不同程度上發(fā)展成侵襲性癌[5]。近年來,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所(NIH)制定了癌前病變的五條標準,內容如下:(1)該癌前病變與相應的癌發(fā)生率增高有關;(2)當癌前病變進展到癌時,所發(fā)生的癌應產生于該癌前病變中的細胞;(3)癌前病變應不同于其發(fā)生的正常組織;(4)癌前病變與相應的癌在分子和表型特征上有部分相似,但又有明顯區(qū)別;(5)該癌前病變應有一種方法可以診斷[6]。
我國HCC的發(fā)生大多基于慢性乙型肝炎相關肝硬化的基礎之上。肝臟異型增生結節(jié)(dysplastic nodules,DN)常在肝硬化的背景下發(fā)生,根據細胞的異型程度可分為低度異型增生結節(jié)(low-grade dysplastic nodules,LGDN)和高度異型增生結節(jié)(high-grade dysplastic nodules,HGDN)。HGDN 可以 “結節(jié)內結節(jié)”的方式進展為HCC[7]。從DN到早期HCC是一個多步驟的漸進過程,一項隨訪研究顯示有HGDN的患者發(fā)展為HCC的危險性較無HGDN患者高4倍。而LGDN發(fā)展為惡性的幾率則明顯較HGDN低。HGDN雖無確切的惡性組織學依據,卻具有明顯的結構異型性和細胞異型性,因而通常被認為是HCC的癌前病變。肝硬化結節(jié)患者的自然病程隨訪結果表明其1、2、3和5年的惡性轉化率分別為3.5%、15.5%、31%和 48.5%,其中HGDN是惡性轉化的獨立危險因素[8]。目前病理學上對HCC癌前病變的認識通常為:在慢性乙型肝炎等肝病背景下,肝組織出現一定的組織結構和細胞形態(tài)上的異型性,形成具有潛在惡變風險的異型增生結節(jié),常見病理類型包括LGDN和HGDN,兩者的惡變風險依次增加。此外,糖原貯積病相關肝細胞腺瘤和(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相關肝硬化等病變也有發(fā)生HCC的報道,因而通常也被視為HCC癌前風險病變,需要引起高度重視[9]。
早期發(fā)現HCC癌前病變,是患者阻斷其發(fā)生和獲得根治可能的關鍵。篩查有助于HCC癌前病變的早發(fā)現、早診斷和早治療,對提高HCC的整體療效將起到積極的作用。
2.1 篩查人群 流行病學調查顯示我國HCC大部分發(fā)生于有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B virus,HBV)感染的人群,因此建議對于HBV感染,年齡≥20歲,有肝硬化表現的人群應當定期篩查[10]。對HCC風險人群,應當進行分層認定,根據不同的風險采用不同的篩查手段。特別對于HCC高風險人群,應當及早開始篩查工作,包括:慢性乙型、丙型肝炎患者及病毒攜帶者,40歲以上男性或50歲以上女性,有長期酗酒和糖尿病者,有肝硬化者,有HCC家族史者。
2.2 篩查方法 首先通過病史回顧的方式確立高風險人群,對高風險人群發(fā)現直徑≤2 cm的肝內結節(jié)或病灶,推薦行超聲造影及肝膽特異性對比劑釓塞酸二鈉(gadolinium ethoxybenzyl diethylenetriaminepentaacetic acid,Gd-EOB-DTPA)增強MRI。尤其是EOB-MRI對于鑒別LGDN、HGDN和早期HCC具有重要的臨床價值。當然,肝內結節(jié)的活組織病理學檢查仍然是HGDN診斷的金標準,但檢查前需評估血小板、凝血象和腹水等臨床指標。
2.3 篩查流程 初篩應針對所有HBV感染的成年人,通過病史調查確立高危人群,初篩后人群可采用較為經濟易行的方法。如無肝內結節(jié)及病灶,腹部彩色超聲定期半年篩查;對發(fā)現肝內結節(jié)的患者再行超聲造影及EOB-MRI檢查,對無法確定病變性質,但高度懷疑肝癌患者,可考慮行肝穿刺活組織學檢查(肝活檢)進一步明確診斷。對于再生結節(jié)(regenerative nodule,RN)和LDGN患者建議篩查時間為3~6個月,目的是監(jiān)測其大小的變化和影像學特征的改變,且6個月左右應做一次EOB-MRI檢查[11]。
由于HCC癌前病變的直徑多小于2 cm,目前早期診斷仍然較困難,臨床上術前缺乏可靠的檢測手段及依據,實際的檢出率較低,大部分多在術后切除標本中明確。目前HCC癌前病變的診斷主要依靠影像學、病理學及分子診斷學技術。
3.1 病理診斷
病理學仍然是診斷HCC癌前病變的金標準。臨床上術前病理診斷的意義重大,但受肝活檢局限性的影響,術前病理組織的獲取較為困難。因此對于高危人群,發(fā)現可疑病灶,但影像學技術均難以鑒別,且AFP未達到臨床診斷HCC標準的人群,建議行肝活檢做出病理診斷。但需要注意的是:(1)粗針穿刺肝活檢的陽性診斷率要明顯高于細針穿刺抽吸肝活檢;(2)由于增生結節(jié)的內部病變在分布上存在異質性,因此當肝活檢診斷為陰性時則不能完全排除臨床診斷,仍需密切隨訪或適時再次肝活檢;(3)當肝內出現多發(fā)結節(jié)性病灶時,其中一個結節(jié)的病理診斷并不能反映或代替其他結節(jié)的病變性質和演變階段。
HCC癌前病變的病理學特點主要來自于術后切除標本的病理分析,主要有以下幾種表現,根據以下特點可對癌前病變做出相應臨床病理診斷[12]。
3.1.1 異型增生灶(dysplastic foci,DF) 在顯微鏡下發(fā)現的小于1 mm 的異型肝細胞病灶,主要由小細胞樣改變和鐵染色陰性的肝細胞團構成。
3.1.2 異型增生結節(jié)(dysplastic nodules,DN) 與周圍肝組織在形狀、顏色和質地上有所不同,結節(jié)大小多在數毫米至2 cm以內,可以是單個或多個結節(jié)。DN通常出現在具有肝硬化背景的肝組織內,包括LGDN和HGDN。
(1)LGDN:以大細胞異型增生(large cell dysplasia,LCD)成分為主,排列密度輕度增加(<1.3倍),輕度異型性,存在匯管區(qū)結構,無孤立性小動脈和假腺管,組織學上因實際鑒別診斷困難,因而通常將肝硬化大再生結節(jié)歸納到LGDN。一般認為LGDN 具有低度惡變風險。但有學者發(fā)現LGDN的動態(tài)網絡生物標志物(DNB)模型得分顯著高于肝硬化、HGDN和早期肝細胞癌(eHCC)階段,因此認為LGDN是肝硬化向HGDN演變進程中的基因變異轉折點。
(2)HGDN:以小細胞異型增生(small cell dysplasia,SCD)成分為主,有中-重度的細胞異型性和結構異型性,排列密度增加(高于周圍肝組織1.3~2倍以上),可見少許孤立性動脈,伴有膨脹性生長,發(fā)生局部癌變時稱為結節(jié)內結節(jié)。HGDN具有高度癌變風險,有研究[13]顯示,LGDN和HGDN的惡變風險比(HR)分別為2.96和16.8。
3.1.3 HGDN與eHCC的病理鑒別診斷 HGND和 eHCC之間鑒別診斷的病理參數主要包括細胞形態(tài)、異型程度、細胞密度、肝竇毛細血管化、孤立性小動脈、假腺管結構、網狀支架完整性以及間質浸潤等。需要指出的是,對HGDN與eHCC的組織病理學特征的理解和掌握與病理醫(yī)師的認識和經驗有關,帶有一定的主觀性。如西方病理學家診斷的HGDN常被日本病理學家診斷為分化好的eHCC,因而特別需要注意在實踐中積累肝臟專科病理診斷經驗[14]。
3.1.4 免疫組織化學診斷與鑒別診斷 對于常規(guī)病理切片下難以明確病變性質時,需要借助免疫組織化學(免疫組化)進行診斷和鑒別診斷。磷脂酰肌醇蛋白聚糖-3(Glypican-3,GPC-3)是一種細胞表面硫酸肝素蛋白多糖,在正常肝細胞中不表達,在大多數HCC中過表達。有研究顯示,當HGDN發(fā)生癌變時GPC-3的表達會相應增強,因而是HGDN癌變風險的一個預警信號。熱休克蛋白(HSP)70是熱休克蛋白家族中的重要成員,在正常肝細胞中陰性表達,在大多數HCC中過表達。谷氨酰胺合成酶(GS)是位于小葉中心區(qū)域肝細胞的主要能量來源,在HCC細胞中呈彌漫強陽性表達。有研究[15]顯示,GPC-3+HSP70+GS聯合診斷,其中任何兩種標志物陽性對診斷HCC的敏感度和特異度分別為72%和100%。Jin等[16]提出,SUOX+AKR1B10+CD34標志物組合對高分化HCC診斷的敏感度和特異度分別為93.8%和 95.2%,有助于對HGDN的鑒別。
CD34免疫組化染色在鑒別肝細胞性腫瘤的性質中也很有幫助。在從LGDN-HGDN-eHCC的多階段發(fā)生和發(fā)展過程中,肝竇內皮毛細血管化的程度及CD34染色的強度逐漸增加,從DN的局灶或斑片狀毛細血管分布特點直至eHCC出現彌漫均勻的微血管分布特征[17]。中國《原發(fā)性肝癌規(guī)范化病理診斷指南(2015年版)》[18]提出了CD34+GPC-3+GS+HSP70的免疫組化診斷標志物譜推薦方案,對于肝細胞性良惡性腫瘤具有很好的輔助診斷價值。
Llovet等[19]通過RT-PCR方法對伴有肝硬化患者的異型增生結節(jié)和eHCC的候選基因轉錄譜進行篩選,發(fā)現12個基因在eHCC中表達有顯著差異性。Luo等[20]發(fā)現,在LGDN-eHCC的發(fā)展過程中,白血病抑制因子受體(LIFR)表達降低,CD34表達增強,LIFR和CD34聯合檢測對eHCC的敏感度和特異度分別為93.5%和90.5%。端粒酶逆轉錄酶(TERT)啟動子突變頻率在LGDN(6%)、HGDN(19%)、eHCC(61%)逐漸升高,可作為一種預測癌前病變轉化風險的標志物。上述研究為將來對HCC癌前病變的分子診斷做了有益的探索。
3.2 影像診斷
在缺少病理標本的現狀下,影像學檢查是臨床診斷HCC癌前病變的主要方法,包括腹部彩色超聲、超聲造影(CEUS)、計算機斷層成像(computed tomography,CT)及磁共振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MRI),近年國內外已積累了較多的相關經驗。
3.2.1 常規(guī)超聲 主要作為篩查方法,可觀察結節(jié)大小、回聲強度、回聲是否均勻等情況,癌前病變可表現為肝臟內低回聲或高回聲結節(jié),與早期HCC難以鑒別。
3.2.2 超聲造影(CEUS) CEUS可觀察常規(guī)超聲顯示的內容,另可根據造影后血管增強模式的改變,進一步區(qū)分LGDN、HGDN 和HCC。在造影劑注入后,LGDN主要以“慢進等出”增強模式為主,多表現為等增強。HGDN表現多樣,可以表現為持續(xù)低增強,也可表現為早期動脈相低增強,隨后等增強,還可以表現為動脈相高增強,門靜脈相和(或)延遲相輕度低增強,與早期HCC的超聲造影表現類似。CEUS獲取的TIC曲線形態(tài)與結節(jié)病灶內的血管數量、組織結構和分布特點等有一定關系,HCC表現為“快進快出”型,而DN主要表現為“慢進慢出”型[21]。
3.2.3 X線計算機斷層成像 CT雖是診斷HCC的常規(guī)方法,但在HGDN的診斷上較為困難,在一些報道中敏感度僅為10%。組織學上DNs可能比背景肝含有更多的銅和(或)鐵,動脈血供少,在CT平掃和多期增強上相對于周圍肝實質呈等密度。通常HGDN在CT平掃中可表現為稍低或等密度的結節(jié),其密度較均勻,邊界欠清,增強掃描動脈期、門靜脈期無明顯強化,延遲期輕度強化,程度接近或稍低于周圍肝實質。少數HGDN因肝動脈供血,動脈期即出現明顯強化,表現和富血供HCC相類似。經動脈門靜脈造影CT(CTAP)和肝動脈造影CT(CTHA)可以檢測到肝癌早期改變,但因其為侵入性檢查方法,且受設備限制,目前國內不常采用[22-24]。
3.2.4 磁共振成像(MRI) 與CT相比,MRI無輻射,軟組織對比分辨率高,多參數、多方位成像,常規(guī)序列之外的多種技術如動態(tài)增強動脈三期掃描,動脈期同層減影技術,彌散加權成像(DWI),磁敏感加權成像(SWI)等的綜合應用,被認為是診斷和鑒別診斷DN相對敏感的影像學檢查方法。因結節(jié)內含鐵、銅、鋅、糖原、脂肪,增強前信號多變,T1WI常呈稍高信號,T2WI呈等或低信號;當病灶內鐵含量較多時,T1WI、T2WI均呈低信號;病灶內富含脂肪時,T1WI呈高信號,反相位信號丟失。與HCC相比,DN細胞密度低,類似周圍肝實質,DWI呈等信號,可因局部活動性纖維化或梗塞呈輕微高信號。從RN、LGDN、HGDN發(fā)展到eHCC和HCC的過程中,門靜脈供血逐步下降,動脈供血逐步增加,且孤立動脈占動脈總數的比例也逐步增加。LGDN仍主要由門靜脈供血,其信號在動態(tài)增強所有掃描期相均與正常肝背景相似。而HGDN由于動脈不完全毛細血管化、門靜脈血流減少,動脈期呈等或稍低信號,延遲期呈低信號。因此動態(tài)增強掃描有助于鑒別DN和HCC[25-26]。與細胞外對比劑不同的是,EOB-MRI不僅提供結節(jié)的血供變化,還提供肝細胞的功能信息,多項研究證實了EOB-MRI在HCC診斷中的有效性,被認為是可以客觀描繪肝癌發(fā)生過程中的最敏感手段,對HCC及其癌前病變的診斷具有較高的敏感度,已被許多東方國家列入診療指南中的一線檢測方法[27]。在HCC發(fā)生和發(fā)展過程中,細胞膜表面有機陰離子轉運多肽(organic anionic transporting polypeptide,OATP)表達逐步減少。LGDN中OATP表達與周圍正常肝細胞類似,甚至出現過度表達,肝膽期(hepatobiliary phase, HBP)呈等或高信號,而HGDN中OATP表達明顯減少,HBP呈低信號,文獻報道結合HBP低信號、少血供、DWI不受限,診斷HGDN的敏感度為94.7%,特異度為99.3%。T2WI高信號、DWI高信號、門靜脈期低信號是鑒別HGDN和eHCC的重要征象[28-29]。許多回顧性研究發(fā)現少血供、HBP低信號的HGDN可以發(fā)生富血供惡性轉化,如果不經過治療,1年內15%~77.3%發(fā)生癌變。發(fā)生惡性轉化的高危因素包括:少血供病變≥(10~15)mm,結節(jié)體積倍增時間≤18個月,T2WI、DWI高信號[30-32]。動脈期血供增加是結節(jié)隨訪過程中提示癌變和eHCC的最重要征象,推薦常規(guī)使用動脈期同層減影技術[33]。不同結節(jié)的各序列表現參見表1。
3.2.5 數字減影血管造影(digital subtraction angiography,DSA) 因DSA為侵入性檢查方法,不推薦其用于HCC癌前病變的診斷和鑒別診斷。
3.2.6 正電子發(fā)射計算機斷層成像(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CT,PET/CT) 碳-11標記的乙酸鹽(11C-acetate)或膽堿(11C-choline)PET顯像可提高對高分化肝癌診斷的敏感度,與EOB-MRI有互補作用。不推薦采用氟-18-脫氧葡萄糖(18F-FDG)PET/CT診斷HCC癌前病變。

表1 MRI檢測肝內不同結節(jié)的各序列表現
注:LGDN,低度異型增生結節(jié);HGDN,高度異型增生結節(jié);eHCC,早期肝細胞癌;HCC,肝細胞癌;DWI,彌散加權成像。
3.3 血清學診斷 甲胎蛋白(AFP)為肝癌診斷中最常用的血清腫瘤標志物,但其敏感度與特異度有待提高。根據其與小扁豆凝集素不同的結合程度,可將AFP分成三種亞型:AFP-L1、AFP-L2和AFP-L3。在上述三種亞型中,AFP-L3 是肝癌細胞特有的,且其比例隨著癌變程度的增加相應升高,因此也可作為原發(fā)性肝癌的檢測指標。研究[34]報道AFP-L3檢測能夠在慢性乙型肝炎患者及肝硬化等高危人群中發(fā)現直徑<2 cm的肝癌,AFP-L3 比影像學可以提前9~12個月發(fā)現肝癌的存在。
異常凝血酶原(DCP)為維生素K缺乏/拮抗誘導蛋白,是伴隨HCC 特異產生的異常凝血酶原。肝癌癌變發(fā)生后,癌細胞中凝血酶原前體合成異常,導致其羧化不完全產生大量的DCP,DCP作為肝癌腫瘤標志物已進入臨床應用階段。
GPC-3是一種硫酸類肝素蛋白多糖,具有調控細胞生長、增殖、分化、遷移及黏附的作用,通常在少數器官組織中低水平表達。已有研究表明GPC-3在正常肝組織中不表達,在良性肝病組織中極低量表達,而在絕大多數肝癌組織中高表達。GP73是一種Ⅱ型高爾基體跨膜蛋白,在健康人肝細胞中GP73表達量很少;肝細胞中GP73在機體出現肝炎時表達有所升高;而肝癌細胞中GP73水平在機體發(fā)生肝癌時表達顯著升高。有研究[35-36]發(fā)現,GPC-3在HCC中陽性率為69.4%,在良性肝組織中陽性率為0,故GPC-3應用于診斷HCC與良性肝臟病變有一定價值。
骨橋蛋白(osteopontin,OPN)是一種多功能的磷酸糖蛋白,在多種實體腫瘤中均呈高表達,部分釋放入血致使血漿中OPN的表達水平升高,一項meta分析也評價了 OPN在肝癌診斷中的準確性,結果表明:OPN和AFP診斷肝癌的靈敏度分別是88%和68%,特異度分別是87%和 97%。提示 OPN 有望成為肝癌早期診斷及預后判斷的分子標志物[37]。
綜上所述,肝癌的癌變過程中可能伴隨著一種或多種血清腫瘤標志物的升高。單項檢測或多項聯合檢測可顯著提高肝癌診斷的陽性率,同樣也可在癌前病變的診斷中提供借鑒。
HCC癌前病變的治療目前臨床研究國外文獻報道較少,國內也僅有少量病例的回顧性分析。一是其進展為HCC的時間間隔較長,甚至可超過5年,干預時機難以把握;二是是否會導致過度治療的問題[38-39]。
4.1 隨訪監(jiān)測 加強對肝硬化患者的監(jiān)測,是降低HCC發(fā)病率和提高HCC根治率及總生存率的重要方法。監(jiān)測可使癌前病變或HCC被識別于早期階段,使根治成為可能。直徑小于1 cm的LGDN或DF,可采用隨訪監(jiān)測,推薦半年一次的隨訪間隔。美國肝病研究學會(AASLD)、歐洲肝病研究學會(EASL)和亞太肝病研究學會(APASL)均推薦感染丙型肝炎病毒(HCV)及其他因素引起的肝硬化患者半年定期隨訪。
4.2 局部消融治療 一項針對HGDN行射頻消融(radio frequency ablation,RFA)治療的預后模型分析表明:HGDN進展為HCC的風險較高,及時行RFA治療組的5年總生存率優(yōu)于對照組,對照組為隨訪至HCC確診并及時行肝切除的患者。對HGDN與早期分化好的HCC兩組,匹配行RFA治療后,HGDN組在1年內的治療有效率、腫瘤局部進展,1、3、5年的總體生存率均優(yōu)于HCC組[40-41]。因此對于臨床明確診斷或高度疑似的HGDN,可推薦行RFA治療,治療的適應證:(1)單發(fā)或多發(fā),未臨近肝內一級血管、膽管分支,肝功能Child-Pugh A、B級;(2)HCC外科切除術后新發(fā)病灶,無法耐受手術切除,肝功能Child-Pugh A、B級;(3)合并HCC,無法耐受手術的患者。禁忌證:(1)意識障礙;(2)合并全肝彌漫型HCC;(3)心、肺、肝、腎等主要器官功能衰竭;(4)膽系感染、敗血癥;(5)不可糾正的凝血功能障礙。
4.3 手術切除 根據HCC癌前病變的自然病程研究結果,HGDN其1年內的惡性轉化率達到30%~40%,惡變率高于其他病變,因此對確診HGDN的患者行手術治療,是以達到根治性治療目的為原則。制定相應的適應證及禁忌證,可有效降低HCC發(fā)病率及復發(fā)風險,同時又可避免過度治療的問題。結合術前影像、分子標志物及病理學評估,對診斷為HGDN的患者,手術適應證為:肝功能Child-Pugh A級,病灶直徑≥1 cm,單發(fā),或多發(fā)但局限于某一段或某一葉,或多發(fā)彌散但根治切除后剩余肝臟體積足夠的患者。手術方式可為局部切除,肝段、肝葉或半肝切除。
4.4 其他治療 其他治療可包括TACE、分子靶向治療等。目前TACE治療HGDN的臨床報道極少,其治療的效用仍需大量前瞻性臨床實驗來評估,目前推薦TACE治療的適應證:(1)多發(fā)或彌漫發(fā)生的HGDN,無法行根治性治療,無肝腎功能嚴重障礙;(2)無法耐受手術治療,病灶位于某些特殊部位,無法行RFA治療。同時,對于HBV并伴有肝硬化的患者必須行核苷類似物等抗病毒治療,且應盡可能使病毒量降低到不可檢測。
在治療后的第1年,推薦每3個月復查一次,后續(xù)每半年復查一次。如有可能應做EOB-MRI檢查。對于術后病理發(fā)現伴有局灶癌變的患者,應按照肝癌的隨訪原則進行。肝癌癌前病變的診治流程見圖1。

注:DN,異型增生結節(jié);RN,再生結節(jié);LGDN,低度異型增生結節(jié);HGDN,高度異型增生結節(jié);RFA,射頻消融。
圖1肝癌癌前病變的診治流程
顧問:陳孝平
執(zhí)筆:夏鋒、李雪松
組織編寫:《中華肝臟病雜志》編輯委員會、中華醫(yī)學會肝病學分會肝癌學組
編寫專家組成員(按姓氏漢語拼音排序):蔡萍、叢文銘、馮仕庭、馮曉彬、郭榮平、韓風、黃志勇、李濱、李靖、李秋、李銳、李曉武、李雪松、劉斌、劉秀峰、龍莉玲、羅燕、馬寬生、毛先海、毛一雷、潘耀振、彭寶崗、彭濤、冉海濤、沈文、孫宇航、唐紅、王志明、文宇、吳泓、吳力群、夏鋒、謝傳淼、許乙凱、張大志、趙心明、周杰、周開倫、周偉平、左石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參考文獻見二維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