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欺騙何時休？

編譯 胡德良

假粉絲、假新聞、國外勢力影響行動……過去的十年表明，在線的大部分內容似乎不像表面看來那么真實。

2010年，技術樂觀主義風起云涌。在美國成年人中，有多達75%的人上網，比十年前的46%有了大幅度提高。在很大程度上，大家都開始能夠在家中舒適自如地享受信息時代帶來的便捷了。社交媒體相對較新，也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尤其是受到了年輕人的關注，因為大家的注意力似乎已經從基于瀏覽器的網站轉移到了應用程序上。

皮尤研究中心邀請了895位技術專家、研究人員和評論家，讓他們對21世紀20年代的互聯網世界做出預測，看看未來十年會有什么樣的標志性特點。在其中一個問題上，絕大多數專家達成了共識，即85%的受邀者同意：“在未來十年內，使用互聯網的社會效益將遠遠超過負面影響。”他們指出，互聯網總體上改善了社會關系，而且在整個20年代將繼續改善社會關系。信息時代帶來了便捷的交流和豐富的知識，這是對未來保持樂觀的原因。

可能會出現什么問題？事實證明，可能會出現很多問題。談到不斷出現的信息問題，其早期跡象出現在大馬士革同性戀女孩的博客中。該博客記錄了博客作者阿米娜·阿拉夫（Amina Arraf）的生平，她是一位35歲的敘利亞女同性戀者，參加了反對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總統的起義。很快，該博客吸引了全球讀者，他們對阿拉夫動人的散文和對中東同性戀者生活的生動描述很著迷。英國《衛報》描述道：“在這樣一個保守的國家中，她不太可能成為反叛英雄?！?/p>

直到2011年6月6日，該博客上出現了另一種帖子。那是阿拉夫的表妹進行的更新，令人驚慌失措——她表妹解釋說：大馬士革鬧市區的三名神秘男子將阿拉夫塞到一輛紅色小貨車的后面。阿拉夫被綁架的消息迅速傳播到全球，引起了《衛報》《紐約時報》、福克斯新聞網、美國有線新聞網（CNN）等媒體的報道?！敖饩劝⒚啄取钡倪\動導致了海報的出現和其他網站的創建。據報道，美國國務院甚至開始對她的失蹤進行調查了。

在所謂的綁架事件發生六天之后，事實浮出水面：大馬士革的女同性戀者竟然是來自佐治亞州的40歲美國男人，名叫湯姆。

該博客、其社交媒體賬號以及阿米娜·阿拉夫名下近六年的論壇帖子全是假的。這一騙局震撼了博客圈，標志著公眾對數字欺騙的認識出現了轉折?！度A盛頓郵報》報道說：這說明了在線造假是輕而易舉的。

互聯網一直充滿著欺騙，網絡欺騙可以追溯到互聯網最初誕生的時期。1998年，哈佛大學伯克曼-克萊因中心的研究人員兼顧問朱迪思·多納斯（Judith Donath）發表了一篇論文，文中詳細描述了新聞組網站發帖挑釁、發布錯誤信息和虛假信息所造成的影響。

問題出現在網絡關鍵的衡量指標中——點贊、點擊量、關注者人數、觀看次數等。2012年7月，一家初創公司報道說在臉書上做的廣告似乎只有1/5的點擊來自人類，這則報道成為頭條新聞。該公司稱，其余的點擊都來自機器人。現在看來這樣的斷言似乎有些過時，但在當時這被視為“一種爆炸性的斷言，各大品牌可能會認為臉書上所做的廣告不再是有效的”。

這標志著網絡懷疑新時代的到來。隨后的2012年8月，一個周末之前的星期五，臉書以典型科技公司的方式宣布：為了使產品看起來更受歡迎，網站使用了虛假點贊；網站已經識別并刪除了許多頁的虛假點贊。

在2013年，YouTube視頻網站面臨著一個難堪的現實。機器人假冒真實觀眾造成的虛假流量與來自實際人類的流量相當。一些員工擔心這種不平衡會導致他們所謂的“顛倒”——在這種情況下，YouTube的操縱檢測系統會感到困惑，把虛假的觀點解釋為真實，并將人們表達的觀點標記為可疑。

這種令人擔心的情況雖從未發生過，但是直到目前，假參與的禍害仍然存在于各大社交媒體巨頭中。假參與的做法變得非常有利可圖，而且也很受歡迎。為了既能夠產生虛假點贊、虛假粉絲和虛假觀點，又能夠戳穿那些虛假參與購買的人，整整一個子行業形成了。

從本質上說，所有這些偽造都是為了金錢。很快，賭注變得更大了。2012年年底，國外信息業務逐漸成為社交媒體的頭條新聞。例如，塔利班成員在臉書上假扮成有魅力的女人，并與澳大利亞士兵交好，以期從談話中收集軍事情報。相關的細節很少，但是其影響被認為是很嚴重的。正如《連線》雜志當時指出的那樣：“這些只是社交媒體大戰交鋒的開始，接下來的數字間諜活動可能會造成真正的破壞?！?/p>

這些活動已經造成了破壞。在緬甸，臉書上分享的虛假信息加劇了混亂，導致了暴亂。在西方，俄羅斯的互聯網研究機構對2016年的英國脫歐公投和美國總統大選造成了嚴重破壞。美國情報官員稱，實際上，明年類似的活動肯定還會發生。

2014年5月，為了應對所謂的“城市傳言和互聯網惡作劇流行”，《華盛頓郵報》推出了一個名為“本周互聯網上的虛假信息”系列專欄。一開始，發布的典型互聯網惡作劇要么是一種輕松愉快、愚蠢荒唐的事情，要么是虛假的故事，內容涉及懷孕的狼蛛在布魯克林街頭漫游，或者奧利奧生產商推出了一款炸雞風味的餅干，等等。

到2015年年底，該系列專欄被擱置起來，原因并不是缺乏在線虛假內容，而是在線虛假信息的增加速度和信息主題變得更加難以忍受——虛假信息更加普遍，而且也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流量；信息主題變得更加可憎、血腥，使人們產生更多分歧的意見。信息變得不那么有趣了，而且令人沮喪。記者凱特琳·杜威（Caitlin Dewey）在自己的簽名專欄文章中說明了這一變化：

一年一年過去了，散播兩極分化的內容和虛假信息變得更加容易和有利可圖。這些內容和信息擁有眾多的讀者群，臉書和其他科技巨頭提供了功能強大的定位工具，讀者只需點擊幾下即可獲得目標內容。2016年，BuzzFeed網站的新聞調查發現：在美國總統大選的最后幾個月，跟《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和其他主要新聞媒體的熱門文章相比，臉書上的病毒性虛假新聞故事獲得了更多的分享、回應和評論。幾乎所有高流量的虛假競選故事要么是公開支持特朗普，要么是公開反對克林頓。

網絡造假的影響漸漸地滲入現實世界中。大量的推特網帳戶對披薩門事件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披薩門事件是一種有害的陰謀論，最終導致一名持槍擁護者于2016年在華盛頓的一家比薩店開了槍。由于該事件在現實世界中似乎擁有更多的擁護者，因此引起了廣泛注目。俄羅斯互聯網研究機構操縱了幾起臭名昭著的事件：在佛羅里達的一次公眾聚會期間，該機構向美國公民支付酬勞，讓他們在平板卡車上修建一個牢籠，裝扮成希拉里·克林頓蹲監獄的樣子；該機構還出資給反對者，讓他們在其親自組織的紐約和賓夕法尼亞州群眾集會上進行抗議，然后將抗議實況放在臉書上做廣泛宣傳。

造假列單還在不斷加長——在某種程度上，“假新聞”一詞本身都變成假的了！白宮在推特網上發布了來自InfoWars新聞平臺的篡改視頻，目的是支持錯誤的論述；一輛移動的架著武器的大篷車穿越墨西哥，傳播虛假信息；南?！づ迓逦鳎∟ancy Pelosi）的一段視頻經過編輯使她看上去像是喝醉了，放在了臉書上被觀看了數百萬次；深度偽造的信息已經散播到世界上。現在，政客們只要購買廣告，就可以自由地在臉書上散播虛假信息。

這些網絡欺騙足以使人暈頭轉向。網絡真相的未來似乎是沒有希望的，專家們覺得正在經歷生存危機。最糟糕的是，似乎沒有任何解決方案。虛假信息和兩極分化內容的傳播源于一系列難以確定的因素，而解決該問題的許多最常見的方法往往僅針對一個因素，而不是針對全部因素。

2016年大選之后不久，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項調查顯示：有14%的美國成年人報告說，他們當時知道自己在網上讀到的政治新聞報道是捏造的。錫拉丘茲大學教授惠特尼·菲利普斯（Whitney Phillips）致力于研究信息污染，他說：“在這種情況下，核對事實根本不能糾正錯誤。的確，事實與虛假信息散播無關?！?/p>

虛假信息不會消失，無欺騙的互聯網是類似于懷舊的一種幻想。實際上，自從數字世界誕生以來，虛假信息已成為其中的一部分。一個有意義的問題可能是：十年后網絡虛假信息的規模到底會如何呢？在某個時刻，可惡的虛假信息將不再那么有利可圖；某些媒體可能會失去底氣，不再宣稱其自身為可靠信息的來源。但是，很難說這是否足以阻止虛假信息的浪潮。如果有可以肯定的事情，那就是：過去的十年證明企圖預測未來是愚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