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以來,我有走路的習慣。一天走上2萬步也是常態。因為疫情的緣故,我緊閉在家待了兩周。我要出去,想到國家的號召,就忍了下來。我就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再到客廳,到廚房,到衛生間。再反復地交叉著走。間或,我站在緊閉的窗口,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往外看,往日熙熙攘攘,哪怕是因為過年人流也不會少的商業街,居然看不到一個人。
我的朋友彭沖給我打電話,說:“這回我要賠大了。”彭沖開了好多年的飯館,手底下雇了五六十個人。我說:“情況嚴重?”彭沖說:“當然,有一半的工人都從老家回來了,吃、住都要錢,還要付工資。飯館又開不了。”我說:“你也想開點,這次餐飲業比你虧得多的比比皆是。一切,都會好的。”我只能這樣安慰他。彭沖倒是爽朗一笑,雖然我們隔著話筒,但我還是能體會到他的樂觀。
我的老同事妍麗和我在微信上聊。妍麗說:“我胖了,這個漫長假期,胖了5斤。”我開玩笑說她:“即便沒有疫情,你確定你不會胖嗎?”妍麗說:“那當然不會,我會到處逛。”妍麗說的,我相信。妍麗的逛街,是有名的。有次我們一起吃午飯,午飯后妍麗一個人去逛街,我回家了。4點多時,我想起了一個事,給妍麗打電話。妍麗說:“我還在逛街呢。”我差點愣住,你可真能逛呀!
我的女兒馨馨在考到我要求的名次后,我卻不能兌現承諾帶她去看三場電影。突如其來的疫情,原定的七部電影紛紛撤下,電影院都關門了。女兒倒是并不計較,或者說,也沒放在心上。倒是她每天都在關注著疫情,時不時地問我:“武漢在哪里呀?我讀的黃鶴樓是不是就在武漢?爸爸,你去過武漢嗎?……”臉上跳出了無數個有關武漢的問題,我也心揪著:“武漢的小朋友,他們怎么辦呀?”
這個冬天的時間,確實是長了一些。但我相信,所有的人都會相信,冬天過后,一定會是一個更加春意盎然、美麗動人的春天。因為,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沒有一個春天不會來臨。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有段時候,口罩成了緊俏商品。
我們蕪湖雖然不是疫情主要地區,可2月份的時候,我跑遍市里幾家大的藥房,竟然一個口罩也沒買到。心里急,也沒辦法。對我來說,家里僅存的幾個活性炭口罩還能派上點用場,只是擔心父母年紀大了,出門沒有口罩可不行。我趕緊在親友微信群“全家福”里發了條信息:“市里大藥房口罩已售罄,很擔心老爸老媽沒有預備口罩。急!急!急!”
收到的第一條回復是外甥媳婦小敏的:“小舅,我已送了兩個口罩給奶奶了。”我給小敏連點了三個贊!在一個口罩都難求的當下,兩個口罩或可解老爸老媽的燃眉之急。很快,在上海的二姐回復了:“兩個口罩怎么行,太少了!”我趕緊回話:“現在市面上買不到了。我再想想辦法。”二姐回復:“你把通信地址發我,我來快遞……”沒想到,因為口罩,我們家的微信群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第二天傍晚,我收到二姐從上海寄來的快遞。包裹拆開,有10片1包的一次性醫用口罩共5包,還有10雙清潔手套。我立即打電話到父母家:“老媽,二姐寄的口罩和手套到了。我馬上送過來,你到小區大門拿一下。”老媽卻說:“你們經常出門。你和你大姐分一下,我和你爸又不出門,小敏送的兩個口罩省著用就行了。”
我一下急了:“你和老爸都八十多歲了,身體抵抗力比我們差,現在疫情形勢那么嚴峻,你外出買菜,沒有口罩怎么行?這是二姐一家老小省下的口罩,好不容易快遞過來的……”電話里一番苦勸,老媽終于松了口。
城市防疫一級防控時期,每個小區都實施嚴格的封閉管理。因沒有通行證,給老媽送口罩,我只能在大門外等候。看見老媽從小區側門走出,我趕緊迎了上去,借著門口的燈光,我突然發現老媽戴的口罩竟是“古董”級別的那種白紗布口罩,我的鼻子不禁一酸。

武漢封城后,深圳立刻啟動一級防疫預案,我所住的福田區開始封閉式管理。
年前,鐘點工小杜回四川洪雅去了,這一去近期無法回。
我開始和先生輪流燒飯,一人幾天。先生本不太燒飯,但男人拿起勺子來毫不含糊,每次燒飯炒菜前都要寫一紙條,貼在墻上:中午三菜一湯,一葷二素一湯;晚上湯水面、涼拌面、面疙瘩、湯泡飯,還有煎餅、餃子輪番轟炸。他喜歡孤軍奮戰,在廚房里,門關得緊緊的,別人進去要申請,甚至碗筷他都自己擺好,我們只需坐在餐桌旁,等待他一聲吆喝:開飯啦!第一次吃到他做的績溪南瓜餃子,真好吃,并說他下一個目標是包包子、炸油條。
因他遲遲不肯放權。直到半個月后才輪到我下廚。我心里重復母親說的話:燒飯要有愛心,燒出的東西才好吃。我開心邁進廚房。包餃子是我強項。頂樓平臺上,有我種的香菜和韭菜、蒜苗。被一大袋魚腸魚肚滋養的泥土,松散而油黑,長出碧綠的香菜和小白菜。這不,加點豆腐或雞蛋,餃子餡搞定。我搟面,先生和他哥哥包,哥哥包得有棱有角,一排排機器人般直挺挺站著,不愧是私企高管,廚藝也精湛。看大家包,90歲的老婆婆也上場。
某日,先生指著同事微信里曬出的一盤卷餅說:“這家伙厲害,卷餅做這么好。”我拿過來一看,媽呀!這么薄的卷餅,和A4紙一樣薄。我上網搜索,抄下做卷餅的程序。頭兩次做的都不好。起先搟不圓,先生拿來一只小鍋蓋,讓我放卷餅皮上一壓,果然,卷餅滾圓透明。蒸屜墊塊紗布,蒸鍋水開后放卷餅,搟一張放一張,一分鐘后再加一張,七八張疊加上去也不會粘在一起,最后蒸五分鐘起鍋,一張張薄薄的卷餅成了,拿出鍋抖抖,晾一晾上桌,韌性十足有嚼勁,包上雪白的大蔥和從老家帶來的五城干絲及土豆絲,味道不錯,可惜沒有片皮鴨。畢竟疫情期間,武漢人民在與病魔搏斗,困苦中求生,我們還求什么呢?
離開故鄉徽州遠了,家鄉的美食,卻靠近了我。徽菜是中國八大菜系之一。赫赫徽商,包袱里不僅盛滿銀兩,還有鄉間美味。以前一直呆在老家,并未察覺徽菜諸多好處,甚至胡適之先生難忘的“績溪一品鍋”也不以為然。但離開徽州,家鄉美食卻席卷味蕾,什么五城茶干、香榧、小核桃、徽州臭鱖魚、農村土豬咸肉等等,都成了牽掛。先生幾次開口想吃徽州的土豬肉,然深圳天氣,不敢快遞。但快遞幾條臭鱖魚沒問題。
將一條腌制好的鱖魚,對著水龍頭多沖洗幾遍,以免太咸。切點姜絲,拍幾瓣大蒜和鱖魚一起放入油鍋,煎到兩面焦黃,加佐料,再加幾勺紹興老酒,一碗水。中國文化是寫意的,燒菜也寫意,不會和德國人那么嚴謹,一般按自己口味調,全憑感覺。大火燒開后轉小火,水干出鍋裝盤,撒一點香菜或香蔥。一盤上了央視《舌尖上的中國》的臭鱖魚,就這樣解開我們回家的繩索。臭鱖魚聞起來臭,端上桌可是肉嫩白且結實,香飄小屋哦,90歲的婆婆,一次吃四分之一條呢。關于臭鱖魚,有個小故事——當年一位徽商買了許多鱖魚,抹一點鹽,往木桶里一扔,幾天新安江航船,船沒到杭州,腌制的鱖魚已經發出一股異味。徽商勤儉,舍不得扔,燒燒看,誰知一吃,成了徽菜里的一道名菜。此后桌上沒有臭鱖魚,那是怠慢客人的事。剛到深圳時,深圳的朋友請我吃臭鱖魚,皖廚的臭鱖魚180塊一條。據說北京一家徽菜館,光臭鱖魚一年收入800萬元。等疫情結束,我們回徽州,吃地道的臭鱖魚。想來那時候,會有更多游客到徽州,可別忘了到徽州吃臭鱖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