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張壘
2011年,第十九屆中國新聞獎正式增設國際傳播獎。2019年,第二十八屆中國新聞獎的國際傳播獎走過了九個年頭。九年之中,身處東北、以民族語言文字為載體的吉林朝鮮文報拿到七個中國新聞獎。這一成績,無論是對于邊境少數民族地區媒體,還是對于一般的地市級媒體來說,都顯得非常引人注目。
吉林朝鮮文報的成功有一些獨特優勢,如它的主要傳播對象——韓國經濟相對較為發達,韓國與中國之間的經濟社會和文化交流也非常頻繁。這都為做好對外傳播提供了豐厚土壤。但客觀來看,吉林朝鮮文報能夠九年七獲中國新聞獎,不僅是因為天時地利,更在于在新聞信息的生產和傳播過程中掌握并運用了許多規律性的東西,觀察、發掘這些規律,可以為更好地推動國際傳播向前發展貢獻力量。
2019年12月8日,由吉林日報報業集團、民族出版社共同主辦,本刊學術支持,吉林朝鮮文報社承辦的民文媒體在國際傳播中的作為暨《吉林朝鮮文報中國新聞獎獲獎作品集》出版座談會在長春召開。座談會由吉林日報社總編輯王亮主持,中國記協副主席、吉林日報社社長張育新,中國記協書記處書記張百新,吉林省記協主席李新民,以及來自中國傳媒大學、吉林大學等高校的專家學者參與座談。
不少與會專家提到,閱讀吉林朝鮮文報獲獎作品,一個直觀印象是,這些報道都是“大”報道。無論是從標題還是故事的內核上看,很難判斷出這些報道究竟來自哪一級媒體,體現的是大視野、凸顯的是大情懷、講述的是大故事。中國傳媒大學電視學院黨委書記、教授曾祥敏認為,這些獲獎作品以家國情懷為立足點和切入點,服務于區域性的人群,體現出以人物為主角,以故事為載體,以情感為核心的突出特點。
獲獎作品雖然立足于吉林、立足于圖門江,但講的都是新時代的中國故事,構成了一幅新時代的圖景。如《一歸國勞務人員在圖們江畔建起一座“百年部落”》,講的是一位“結束10年海外勞務生活,5年前回到家鄉”的歸國人員,而他思考的問題、做的事情是“國外掙來的錢用在哪兒最合適最有價值?”。首先,主人公的身份非常具有時代特征,其次,主人公的思考也具有普遍意義,是對富裕之后的中國人的共同追問,第三,主人公所做之事——到處收集朝鮮族民俗文物,來建設一個“百年部落”——更是具有深層次的價值內涵: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民族文化,這正是我們所倡導的。文章的時代性、民族性,和具有價值導向作用的大眾性正是由此體現出來。

□ 2019 年12 月8 日,民文媒體在國際傳播中的作為暨《吉林朝鮮文報中國新聞獎獲獎作品集》出版座談會在長春召開。
中國記協書記處書記張百新指出,從整體看,中國新聞獎的獲獎作品都是具有全局意識和宏觀視野,圍繞黨和國家的中心和大局的作品。中國新聞獎關注的都是每年圍繞中心、服務大局,反映在貫徹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方面新舉措新進展的重大新聞。不管是以大見小,還是以小見大,不管用什么樣的表達方式,最終體現出來的必須是主題主線。圍繞主線開展主題報道,是我們從事新聞報道的一項基本的工作內容。比如,2017年是黨的十九大的召開之年。那么,迎接宣傳貫徹黨的十九大,就是這一年宣傳思想工作的主線。中國新聞獎的評選,同樣要圍繞這一主題主線。換句話說,反映這一主題主線的報道,而非圍繞一省一地、某個企業的報道,更受中國新聞獎的青睞。
不可否認,重大活動、重大突發事件、重要典型人物,這些都是獲獎最集中的領域。但在重大事件報道方面,與央媒相比,地方媒體顯然不占優勢??梢哉f,軟性的文化才是地方媒體最有競爭力、最有可能取得突破的領域。對民族地區媒體來說,文化往往還被賦予一定程度上的神秘色彩,也是讀者最感興趣的地方——了解別人不同的生活模式是人的本能。這就使得相關報道非常容易調動起讀者的閱讀興趣。而能夠體現文化的,則是特殊的、具有高度識別性的“符號”。仔細閱讀吉林朝鮮文報的獲獎作品,會發現這些作品都有著非常強烈的符號色彩,比如“圖門江”“長白山”“百年部落”,這些符號和由此而來的神秘感,輔之以讀者的想象,就為文章打下了一個非常好的基礎和鋪墊。
有了文化色彩、凸顯出符號標識,相當于給讀者正式發出了閱讀的邀請函。但讀者受眾來不來,來了之后體驗如何,這就需要豐富的報道內涵來支撐。地方媒體最大的優勢就是對于吾土吾民的深切觀察,比如,在外人眼中,圖門江只是一條河,但在當地人的生活里,它承載的卻是百年悲歡。而寫出這種感覺,需要的就是“俯下身、沉下心,查實情、說實話”,這是地方媒體,尤其是民族地區媒體的最強優勢,也是最能達到事半功倍效果的地方。
運用好地方優勢,除了貼近、深入之外,還要把握好報道的“反思性”,這種“反思性”就是要挖掘出地方性和全局性,地方族群文化和中華民族整體文化之間的內在關聯。比如,《悠悠圖門江綿綿百年悲歡——下馬來姜寶今奶奶一家的故事》一文中,描寫在下馬來生息百年的姜寶今老奶奶一家遷移、定居和奮斗故事,不僅是寫朝鮮民族的百年史,更是通過社會變遷反映出國家發展和個人幸福的關聯,反映出國家進步和民族興旺的邏輯,從而達到既“進得去”又“出得來”的效果。
專家認為,做好國際傳播,還需要把握好中國觀與世界觀——一方面從世界看中國,另一方面以中國的視角來觀世界。在吉林朝鮮文報的獲獎作品中,獲得第二十三屆中國新聞獎和第二十五屆中國新聞獎的兩篇作品,恰好形成了一個非常鮮明的對照。兩個都是系列報道,前一個是“韓國人眼里的中國——撥開云霧看虛實”,后一個是“韓國正值中國風時代”。所謂“以世界看中國”,就是不僅要熟悉我們自己究竟是什么樣,還要了解別人眼中和世界眼中的我們,并由此作出具有針對性的、有效的回應。這樣,才能起到增信釋疑的效果,才能發揮架起溝通橋梁的作用。而所謂“以中國來觀世界”,就是在看待國際事務中,把握好自己的原則立場,把握好自己的“主體性”,不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做到亂云飛渡仍從容。傳播(Communication)的本意是“交流”“交通”,國際(International),也是指國家間的相互聯系,國際傳播的解疑釋惑,前提就在于對雙方的深入了解。而這正是民族地區媒體,尤其是民族語言文字媒體能夠大有作為的地方。吉林朝鮮文報的獲獎作品《韓國人眼里的中國——撥開迷霧看虛實》,就是一種初步嘗試。在這種語言文化的交叉處、重疊處做文章,還需要由淺到深不斷探索。
在討論中,與會專家達成共識,地方媒體要發掘好本土資源,體現出地方優勢,核心還是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增強“四力”問題。文化、地方、語言三大優勢能不能發揮出來、發揮到什么程度,關鍵看是不是做到了“三貼近”,是不是踐行了“走轉改”,是不是真正運用好了“腳力、眼力、腦力、筆力”。
在我國全方位、多層次的對外傳播中,民族地區媒體是做好周邊傳播的骨干。周邊國家和我國大多處于同一個文化圈,對民族地區媒體來說,往往還有著歷史淵源和風俗習慣上的相近性,做好對外傳播具有先天優勢。與會專家認為,從吉林朝鮮文報的經驗來看,民族地區媒體做好以周邊國家為核心的對外傳播,可以從以下幾方面入手:
一是先網后報,渠道優先。早在十年前,吉林朝鮮文報在采編流程上就在國內新聞界率先采取先網后報的運作模式,所有新聞信息先在網上發布,然后從網上發布的信息中再進行選擇,刊登在報紙上。這也成為今天媒體融合發展的主流模式。這種模式背后其實是一種渠道優先的思維。和對內傳播不同,對外傳播面對的不是地理意義上的“地方”,而是文化意義上的“區域”,不是地理空間,而是一種文化空間。報紙是地理空間的產物,而網絡則是文化空間的現象。因此,先網后報在本質上實現的是從地理空間到文化空間的戰略轉移。
二是開放合作,媒體外交。除了很早就介入融合發展,吉林朝鮮文報還走出國門,在地方媒體中率先創辦海外版。我國媒體曾經有過一陣創辦海外版的熱潮,不僅中央媒體,新民晚報等地方媒體也曾經先后在世界各地設立記者站、創辦海外版。囿于經濟實力和現實需求,民族地區媒體創辦海外版規模不可能太大,因此,其功能也有新變化。地方媒體海外版的主要功能在于三個平臺:展示平臺、合作平臺和外交平臺。展示平臺自然是把中國的新聞和故事講給對象國,合作平臺則是海外版作為對象國認可的媒體,可以更好地和當地的社團、媒體開展合作,而外交平臺則是基于這種合作,使媒體能夠更好地發揮公共外交的職能。媒體也是由具體的人來創辦和運作的,有了良好的日常合作和深入交往,就為重大宣傳需要和突發事件的應對處理提供了非常好的基礎。
三是情理交融,尋找共性。民族地區媒體處在重疊區域,有著雙重身份。周邊傳播也應該像邊民的交流一樣,突出共同點、少講大道理。以吉林朝鮮文報為例,它的國際傳播講的是文化、講的是歷史、講的是故事。實踐證明,七分故事、三分道理才能更好地讓受眾接受,訴諸情感的軟性傳播往往比訴諸理性的硬性宣傳更有效果。想要“讓人入道”“啟人悟道”,就要善于觸動受眾最敏感的心弦。獲獎作品《平安歸來吧,兒子》就是成功地找到了“朝鮮族中國人”這個中韓兩國人民共同的關注點,讓中韓兩國人民有了共同的企盼。正是在這種對于共同的追求中,兩國人民的感情得以進一步地加深。從理論上來說,有著共同目標的運動有助于把不同的群體整合在一起,而媒體通過不斷地尋找和有意識地制造這種共同目標,就能夠更好地加深不同群體之間對共性的認識,從而營造出一種集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