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 左蔚璇 唐俐娟



摘要:為了引起人們對長沙方言和長沙地域文化的關注,使之得到更好的保護與傳承,系統分析了長沙方言的語音演變過程和詞匯特點,論述了在當今的時代背景下對方言進行視覺設計的意義,考察了方言視覺化的相關理論和實踐案例,立足于長沙的本土文化,運用設計符號學原理,利用圖形符號來表現方言傳遞的語義和語境。提出了對長沙方言進行視覺設計的基本方法。該方法為語言類視覺設計的相關研究提供啟示和參考。
關鍵詞:長沙方言 視覺轉換 符號學 視覺設計
中圖分類號:J5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20)01-0038-04
引言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接觸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元化,大家卻不怎么會說家鄉方言了,甚至有時候會突然忘記用什么家鄉方言去形容一個東西和一件事情。長沙本就是一個包容性很強的城市,隨著越來越多外地人口的涌入,在很多場合,普通話已經漸漸取代了長沙話。長沙方言除了受到普通話的影響,還面臨著贛方言和西南官話的夾擊,在這種復雜的環境下,長沙方言產生了迅猛的蛻變。方言會隨著社會的發展、時代的變遷而逐漸消磨,我們不能原封不動地將方言保存下來,但如果能將方言這種聽覺符號進行視覺轉化,轉化成大家都能看懂的圖形符號信息,讓聽不懂該方言的人,也能理解某些方言的意思,那么大家就能在這個獲取信息的過程中增進對當地本土文化的了解,從而積極地傳播方言,保護好方言,使之得到更好的傳承和發揚。
文章通過對長沙方言的語音、詞匯進行調研分析,立足于長沙的本土文化,從符號學等角度,探索如何通過創新性的視覺設計手法,把方言文化和圖形元素結合,呈現長沙方言的獨特魅力,增加方言的趣味性,讓更多的人關注長沙地域文化的發展與傳承。
一、符號學相關理論概述
符號是信息的載體,人們能夠通過符號認識事物、獲取信息以及記憶信息。盡管我們不能說符號就是宇宙的構成,但符號無疑滲透于宇宙的每個角落[1]。符號包括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兩種符號結合在一起產生視覺聯想傳達其含義,從而成為信息傳遞的工具,實現人們的相互交往。符號學是研究符號的一般理論的學科,研究符號的本質、符號的發展變化規律以及符號的各種意義,不同符號之間和符號與人類行為之間的關系[2]。
早在1925年,奧地利維也納學派的哲學家奧托·紐拉特便試圖用一種簡化的符號取代文字,形成世界共通語言向大眾傳遞有關社會的信息[3],這種簡化的符號信息本質類似于現在網絡流行的QQ表情。雖然這套符號研究以失敗告終,但是對后來的標志設計、圖標設計有著深遠影響。
20世紀上半葉,美國符號學界研究皮爾斯學說的哲學家莫里斯,把符號學劃分為語構學、語義學和語用學三個組成部分,他提出的這個三分法至今仍是普遍采納的符號學研究分類法。其中,語義學是研究符號與其所指涉的對象之間的關系,也就是莫里斯所說的“能指”與“所指”的關系[4]。“能指”是用于指稱或代表某一事物的媒介物,“所指”是被指稱或涉及的事物,它們的集合來構成符號整體。
徐恒醇在《設計符號學》中指出,視覺傳達是一個以表象符號為主、以語言文字為輔的設計領域[5],對于方言的視覺轉化來說,這兩種元素能夠結合語言文字清晰直觀地表達某些特定情境下詞匯的所傳達的含義和意境。其中表象符號是視覺設計中的主要構成部分,包括影像和圖形,具有具體、直觀的特點,能夠把文字信息中難以全部表達清楚的信息清晰直觀地呈現出來,讓人們在進行信息閱讀時能夠快速、直觀地獲取有效信息。文字是信息的記錄方式,作為語言的一種書寫形式它是視覺傳達的媒介之一。文字符號在視覺設計中常常起到揭示主題、明確信息等輔助性作用。
二、長沙方言相關理論概述
(一)長沙方言概述
湘方言的歷史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全國十大漢語方言之一。長沙方言是湘方言的典型代表,是長沙地域文化的載體,其在語音、聲調、聲韻母、語法、字詞方面都具有鮮明的特色,這些特色能反映出具有濃厚的長沙地域色彩的生活習俗、傳統禮儀、稱謂習慣等文化現象,值得我們去深入挖掘。
(二)長沙語音系統概述概述
1.長沙方言語音中有以下6個聲調,如圖1:
2.長沙方言的語音中有20個聲母,如圖2:
3.長沙方言的語音中有38個韻母,如圖3:
(二)長沙方言語音新老更替現象分析
所謂新老更替是指新的讀音規律代替舊的讀音規律,或新的詞語替代舊的詞語,也就是說,新老更替可以出現在語音、詞匯和語法各個方面[6]。隨著時間的推移方言也會隨之不斷發生變化,尤其是在20世紀中期我國推行普通話之后,長沙方言的老派發音普遍受到了普通話的影響,形成了一套新派的發音。長沙方言的語音根據其自身規律不斷演變,在發展過程中產生了以下幾種特點較為鮮明的新老更替表現:
1.尖團分立到尖團合流
長沙方言的老派區分尖團音,“千”tshian≠“牽”thian;而在新派中“千”、“牽”同音,都讀thian,不分尖團音。
2.舌尖前后音分立到舌尖后音前化
長沙方言的老派中有t、th、和ts、tsh、s的區別,新派則把舌尖后音聲母t、th、分別并入了ts、tsh、s中。例如老派發音中“車”讀th33,而新派讀tsh33。
3.前后鼻音分立到后鼻音前化
長沙方言的老派有后鼻韻母o、io,而新派則把o、io分別并入到n、in。如“兄”的老派發音讀io,新派讀n。
(三)長沙方言特色詞匯分析
長沙方言具有非常獨特的言語形式,能夠反映出長沙人民蠻、倔、強悍等性格,這也能從一定意義上代表著長沙“吃得苦、霸得蠻、耐得煩”、“心憂天下,敢為人先”的文化形象。豐富的附加式狀態形容詞是長沙方言的一大特色,它們都由兩個音節組成,以下稱為“XA的”式形容詞。大多數X的歷史詞源并不清楚,所以通常會有不同的寫法,不表示具體詞匯的含義,只表示A的程度很高、很深,與普通話中的“很”類似,但“很”是副詞,X定性為前綴。A是形容詞的核心構成,具有明確的語音和語義,一般用來形容色彩(黑、紅)、味覺感知(酸、甜)、觸覺感知(軟、硬)、嗅覺感知(香、臭)等。
《長沙方言的“bA的”式形容詞》[7](張小克)中作者從語義的角度把這種形容詞分為以下幾類(僅列出部分代表性詞匯):
1.表示度量輕:撈~的重:甸~的
2.表示色彩紅:飛~的通~的青:烏~的溜~的黃:聾~的珙~的綠:飛~的錠~的韭~的黑:蔑~的秘~的墨~的白:嘎~的刷~的聾~的
3.表示事物屬性脆:繃~的粗:嘎~的尖:溜~的臭:匡~的香:噴~的酸:糾~的甜:秘~的苦:哇~的咸:精~的淡:撇~的鮮:透~的澀:巴~的
這些形容詞與助詞“的”(讀作ti)結合,充當句子中的謂語和補語。如:上咖一趟街,荷包里用得撈空的[8](上了一趟街,錢包用得空空的了)。
三、方言語音符號化設計方法
傳統的文字信息與現代審美結合是具有挑戰性的,傳統的符號與現代設計的結合體現了傳統美學的再創新[9]。表象符號和語言文字是視覺設計的基本構成元素,而方言是地域文化的載體,方言的傳播也是一種符號現象。方言的視覺設計實際上就是方言文字的視覺轉化設計,將方言轉化為具有視覺傳播功能的圖形符號,大眾進行視覺上的閱讀后,再將其傳遞出去。語言的視覺轉化能通過不同方式結合表象符號和文字符號進行設計:
(一)語言文字圖形化
語言文字圖形化就是將原先抽象的文字形態進行圖形化處理,把“文字”與“圖形”這兩個概念結合在一起,結合語言文字的特征,將文字的筆畫造型、結構作為出發點進行再設計,形成兼具文字表意性與圖形具象性的新的文字面貌[10]。運用格式塔心理學中的替代法則,也就是同構手法,將文字的某個筆畫或局部用與語義相關的其他圖形元素替代,增強趣味性,提升受眾的閱讀興趣。
(二)圖形符號化
從文字語言的語義出發,提取代表性元素進行符號設計。圖形比文字更加直觀,讀取信息的速度也較文字快一些,在信息高速發展的當下,人們更傾向于閱讀一些一眼就能領會到所要傳遞的意思的信息。查爾斯頓芭蕾舞劇院系列海報《一切,盡在舞鞋中》,提取芭蕾舞的舞鞋作為設計元素,把“優雅”、“優美”、“藝術性”等關鍵詞,通過各種約定俗成的視覺圖形表現出來,這些視覺圖形和色彩的搭配,加上揭示主題的文字敘述,詮釋了海報要傳達的芭蕾舞的那種集身體與美的優雅藝術,豐富了海報的內涵,讓每位觀者對海報傳達出的意境有不同的感悟。
(三)圖文并置
圖文并置是將表象符號和文字符號進行有機結合,這樣能夠將圖形和文字的優點同時呈現出來,清晰直觀地表達某些特定情境下詞匯的所傳達的含義和意境,這也是對語言進行視覺設計的常用手法。表象符號對文字進行視覺表現,文字符號對圖像進行信息闡釋。
四、長沙方言符號化設計實踐
(一)設計定位
本設計以長沙方言的視覺符號化設計作為打開長沙湖湘文化的切入點,運用符號學等相關設計原理進行視覺設計,把長沙方言語音的新老派演變通過信息可視化的方式呈現出來,并從長沙方言詞匯中提取出幾個具有代表性的、有特色的顏色形容詞,從語義學角度出發,把詞匯所表達的特定含義用約定俗成的視覺圖形呈現出來,增強長沙方言的趣味性,讓觀者能夠通過了解長沙的地域文化,同時也能減少語言不通帶來的隔閡。
(二)設計創意1.長沙方言語音新老派演變信息圖設計創意(1)設計元素的提取:方言靠嘴部發音,提取張開的嘴巴和牙齒
外形作為載體。(2)設計原理的應用:通過數據采集、篩選信息再到信息整合,
將長沙方言發音的新老派語音系統以及新老派之間的演變這種邏輯性信息非常復雜的數據轉化成清晰直觀的可視化信息圖,一目了然地看出新老派之間的語音區別、發音變化。而老派發音到新派發音的變化原因是由于口腔內部發音位置的改變,為了能讓觀者在心里迅速建立起可感知的形象,一目了然地看出這種微笑的變化,故將這種口腔內部發音位置的變化用直觀的口腔圖示信息展現出來。
2.長沙方言的顏色形容詞系列招貼設計創意
(1)圖形元素的提取:方言具有地域性,為了使設計中體現長沙的地方特色和文化韻味,圖形元素的提取來源于長沙本地特色食物,如圖4所示。
元素一:辣椒。毛主席說“不吃辣椒不革命”,宋祖英的一首《辣妹子》唱出了湖南人對辣椒的喜愛,通紅的辣椒是長沙人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樣食物。運用符號的能指與所指間的關系,提取通紅的“辣椒”元素,即能指,來指代形容詞“通紅的”。
元素二:長沙臭豆腐。臭豆腐是有著豐富文化底蘊的長沙民間小吃,顏色蔑黑,外焦里嫩,提取黑色的“臭豆腐”元素,即能指,來指代形容詞“蔑黑的”。
元素三:橙子。湖南省長沙市郊馬王堆出土的西漢古墓文物中就有本屬植物的種子,據考證認為是香橙的種子,較粗大且略有棱角,色澤已變灰黑,認為當時是用作熏香料陪葬并保存尸體完整的材料之一。因此提取黃色的“橙子”作為圖形元素,來指代形容詞“聾黃的”。
(2)字體的選擇:在書法藝術中,人們通常說的“歐體”,就是長沙人歐陽詢所創,他的作品筆力蒼勁,結構獨特,對后代的書法家都有著深遠影響,由此也奠定了長沙在我國書法藝術史中的特殊地位地位。通過對歐陽詢行書千字文中字體筆畫的提取與重構,如圖5所示,將書法文字作為招貼的視覺中心,簡明扼要地表明主題,在視覺設計的同時體現方言的歷史韻味和長沙的文化特色。
(3)色彩的提取:抽象的色彩通常與物體真實的物理顏色相對應,通過人的抽象思維認知進行信息的傳遞。色彩在視覺傳達中,與人的情感聯系緊密,應用好色彩的設計可以增進信息視覺傳遞的效果。因此在受眾認知度上,考慮運用與主題相關的色彩體系,并結合物像本身所具有的色彩特征,寓意于色。如圖6所示,辣椒的紅色、橙子的黃色,臭豆腐的黑色,這些都是代表長沙地域文化特色的色彩。
(4)設計原理的應用:首先從語義學角度出發,分析了“通紅的”、“蔑黑的”和“聾黃的”三個方言形容詞的含義及特征,分別提取了代表性元素“辣椒”、“臭豆腐”以及“橙子”,再通過文字形態具象化和具象圖案情境化相結合的手法,將形容詞文字進行筆畫解構與重構形成帶有特殊筆鋒、跌宕起伏的字體,采用圖文并置的方式將這些圖形元素與文字進行合理編排,通過穿插關系和色彩對比增強畫面層次感和視覺沖擊力。
比起復雜的文本信息,人們更容易接受將復雜的內容進行圖形化處理后簡潔和直觀的信息。信息圖的本質是某種數據或者圖形符號在形式上的優化,信息圖的本體可以多種多樣,信息圖的形式來展現全局數據的內涵,最終達到高效理解和交流的目的[11]。在可視化的過程中為了保證信息的準確性,首先要對信息自身進行分析整合,依據信息的特點、受眾群等客觀因素合理地選擇圖形符號,這種圖形符號包括文字、圖形、圖標等多樣化的視覺形式。其次要根據信息的需要劃分層級,并用不同的符號表示,如果圖形符號能成為傳遞大量信息的載體,并且具有邏輯性,結構合理,那么信息就能有效傳達。最后文字、圖形符號和色彩的合理組合、排版和運用,將影響到信息傳遞的最終效果。
(三)設計實現
1.長沙方言語音新老派演變信息圖設計
(1)設計過程:前期通過對長沙方言新老派的語音變化的信息進行采集、篩選、整理和分類,首先將長沙方言的語音橫向劃分為聲母和韻母兩個部分,在此基礎上又進一步將它們的新派發音和老派發音進行縱向劃分,初步作出了下列草圖,并進行黑白初稿的繪制,如圖7所示。
通過圖示符號將口腔發音位置視覺化,表現舌尖與上齒背與齒齦后接觸時的不同發音動作,經過不同嘗試,對比可識別性以及美觀性,最終確定口腔發音位置變化圖如圖8所示。
將各個組件元素進行秩序化的組合與布局,通過不同的色塊來區分不同的層級,為了突出主體部分新老派語音的演變,采用了大面積紅灰對比,局部進行反白設計,增強視覺沖擊力的同時提高信息的整體可識別性。老派聲母和新派聲母、老派韻母和新派韻母之間相互聯系又彼此獨立,每個層級間都保持了緊密邏輯性,如圖9所示。
2.長沙方言顏色形容詞系列設計:前期通過相關文獻以及實地的調研,對長沙方言的特點進行分析,如圖10所示,發現長沙方言中關于顏色的形容詞特別豐富,也很有地方韻味,故將長沙方言的顏色形容詞作為設計的第二部分。
從形容詞“通紅的”、“蔑黑的”、“聾黃的”的語義出發,分別提取了紅色蔬菜“辣椒”、黑色小吃“臭豆腐”和黃色水果“橙子”的元素進行圖形繪制,再結合重構的書法字體來傳達每個詞的含義,通過這些圖形與書法文字的結合,使傳統的、具有地方韻味的方言和現代設計完美融合,再現長沙地域文化,同時引起人們對長沙方言的關注,起到保護與傳承的作用。
(1)方言“通紅的”視覺設計,如圖11(2)方言“蔑黑的”視覺設計,如圖12(3)方言“聾黃的”視覺設計,如圖133.應用系統設計(1)書簽設計,如圖14(2)紙袋設計,如圖15(3)抱枕設計,如圖164.展示效果圖,如圖17、18
結論
文章通過對長沙方言的語音系統、語音的演變以及詞匯等方面進行研究,結合了大量相關優秀案例,運用符號學相關理論從語義學的角度對方言的符號化設計方法進行了探討,將長沙方言語音的新老派演變以信息可視化的形式呈現,同時還提取了三個長沙方言特色形容詞結合文字意象化、圖形符號化和圖文并置三種方法進行視覺設計。通過初步嘗試可以看出,這種視覺轉化的可行性很高,也有非常大的擴展空間。在信息科技高速發展的當下,選擇用視覺符號語言去重新解讀長沙方言,能夠對方言文化起到保護作用,使它重新煥發生機,同時也能得以更好地繼承和發揚地域文化。
參考文獻
[1] Charles S.Peirce. Philosophical Writing of Peirce [M] . N.Y.Dover Publication,2011.
[2]徐恒醇.設計符號學[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36.
[3]UmbertoEco.ATheoryofSemiotics[M].IndianaUniversityPress,1978.
[4]莫里斯.羅蘭,周易譯.指號、語言和行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
[5]徐恒醇.設計符號學[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167.
[6]鮑厚星.湘方言概要[M].湖南: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7]張小克.長沙方言的“bA的”式形容詞[J].方言,2004(3):274-283.
[8]伍云姬.湘方言動態助詞的系統及其演變[M].湖南: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9]馬煒琳茍秉辰張微雪.淺析現代產品設計中文化特征的符號化[J].設計,2018,(04),100-101.
[10]田雨.符號學視角下文字圖形化在海報設計中的運用[J].設計,2016,(19),128-129.
[11]高敏倬陳登凱謝凝.基于圖形符號的信息圖設計與應用研究[J].設計,2016,(07),2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