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杜甫

鄭相豪

今年11月底，我有幸參加2019年中國散文年會，榮幸地授了獎，聆聽了多位名家講課，受益匪淺。

鮑爾吉·原野老師認為，寫散文，應注重真情實感的表達和提高觀察事物的能力。他列舉了杜甫的《贈衛八處士》：“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少壯能幾時？鬢發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惜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問答仍未已，兒女羅酒漿。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這首詩是描述和一位老友見面的場景，杜甫深情地說，天啊，人生動不動就不相見了，就像參星和商星兩個星宿一樣，時常分開。我們居然那么多年沒見了，重新見面，好驚喜。憶起老朋友竟然死去一半了，真是令人驚嘆又心傷。當時咱們都沒有結婚，如今你兒女已成行。小孩兒都特別懂事，“剪春韭”“羅酒漿”來招待我這個從未謀面的伯伯。問我從哪里來，這令我多么的傷感啊！原野老師說自己讀到這幾句詩時，競情不自禁地流淚了。人生苦短，歲月不饒人，時光是多么的無情啊！我本人也是很心酸地讀著這首詩。杜甫在詩中接著說，飯菜都準備好了，主人對我說，咱們今天多喝幾杯。見一次面真是太難了，兩人都喝多了。“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明天，咱們分別又相隔千山萬水了，相互音信都不容易打聽到了，別說何時再見面了。那時候，交通、通信都不便，朋友一生相聚不了幾次，杜甫寫這首詩時又正值戰亂。

原野老師在講解中感嘆：“杜甫這首詩寫得情真意切，詩中對細節的描述生動感人，催人淚下。”這首詩充滿了濃厚的人生況味和非常深刻的時代滄桑，仿佛聽到一種眷戀和悲涼的嘆息。每次讀著這首震撼人心的詩，都讓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詩和散文是緊密相通相連的文學形式，這首詩也是一篇精美的散文詩。

杜甫是我國文學史上最懂得百姓疾苦和人生悲歡的詩人。他憂傷時最牽掛的事是家書：“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最快樂時他仍不忘寫他的妻兒：“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他寫過因貧窮對女兒的虧欠，還寫過在成都如何建房、裝修、借物、娛樂等，詩中頻頻出現家庭中的事。

杜甫如此重視家庭，這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心態。我們時常東奔西跑忙事業，勞累了就會回到家的港灣，享受家庭的溫暖。“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來梁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但有故人供祿米，微驅此外更何求？”這是他在成都時的生活。這時，他雖有家貧、妻老、子稚、身病等令人憂愁的事，但仍然達觀從容地面對。這是杜甫在家庭命運共同體里獲得的欣慰和圓滿。咱們沒錢去遠游，但門前有清江，堂上燕，水中鷗，老妻畫棋局，孩兒做魚鉤，還有故人送米，一家人溫馨地在一起，此生還有何求呢！

杜甫不僅愛小家，他更愛大家，他有著深切濃厚的憂國憂民的家國情懷。他詩中屢屢出現安史之亂，對國家造成危害和老百姓過著兵荒馬亂生活的憂愁，“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在多首詩中表現出期盼早日平息動亂，讓老百姓過上安定生活的強烈愿望。他在《恨別》一詩中寫道：“洛城一別四千里，胡騎長驅五六年。草木變衰行劍外，兵戈阻絕老江邊。思家步月清宵立，憶弟看云百日眠。聞道河陽近乘勝，司徒急為破幽燕！”輾轉風塵，洛陽一別四千里，安祿山造反，胡騎闖中原五六年了。去冬我流亡劍門關外，兵荒馬亂關山阻絕，恐怕我將老死在錦江邊。常踏月色思念家鄉和兄弟。最近聽說在河陽，軍隊正追擊，司徒李光弼將軍正急著搗破史思明巢穴幽燕。憂天下之情懷，傾注于筆端。

杜甫的詩詞篇目眾多，名詩佳句，不勝枚舉。如“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等等，這些名句家喻戶曉，老幼皆知。

我們品讀“詩圣”之詩，從中慰藉靈魂，陶冶情操，提高文學修養，對從事文學創作大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