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柏林刺殺了車臣分離主義者

丁佩華

德國國會大廈

2019年8月23日中午，在柏林離德國國會大廈很近的街區(qū)內，在一條通向清真寺的路上，一個騎車人將車騎到格魯吉亞籍人澤利姆漢·漢格什維利背后，用9毫米口徑手槍朝他后背、頭部開槍，致其身亡。從手法上看，兇手抱著志在絕殺對方的目的。之后，兇手摘下假發(fā)，然后將自行車和手槍就近扔進施普雷河，坐上事先準備的助力車試圖離開。不過，他最后被德國警察抓獲。

死者檔案

死者漢格什維利是格魯吉亞籍公民，也是車臣族人，出生于格魯吉亞潘基西峽谷的杜伊斯村。這里居住的車臣基斯特人是19世紀從車臣移居來的凡納赫后裔，保留著穆斯林信仰。

潘基西峽谷與俄羅斯的車臣、印古什和達吉斯坦為鄰，山勢險要，是車臣戰(zhàn)爭時期三股勢力集聚、出沒之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成長的漢格什維利自然形成了強烈的分離主義情緒、仇視俄羅斯人的本性和殘酷殺人的血腥人格。

漢格什維利參與車臣反俄暴行主要在1999年至2009年第二次車臣戰(zhàn)爭前期。其間他參與了對俄地鐵爆炸行動、杜波羅夫卡劇院人質事件，還曾襲擊俄軍車隊和印古什納茲蘭市政府大廈，等等。偽總統(tǒng)馬斯哈托夫曾因他成功解救被圍非法武裝分子給了他領導60名武裝匪徒的指揮權。在馬斯哈托夫被打死后，他追隨制造別斯蘭學校死亡330多名（其中有180多名兒童）人質事件的偽副總統(tǒng)巴薩耶夫。巴薩耶夫死后他參加第三任偽總統(tǒng)烏馬羅夫的“高加索酋長國”恐怖組織的活動等，2008年被俄羅斯通緝。

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漢格什維利回到潘基西峽谷。2008年8月俄格戰(zhàn)爭爆發(fā)，他組織了200人的武裝小隊，計劃用這支隊伍為格軍服務，后因格軍在南奧塞梯的軍事行動慘敗、全面潰退而作罷。

漢格什維利與時任格魯吉亞總統(tǒng)的薩卡什維利關系密切，曾經為他工作。2012年他參與同從俄境滲入的20多名裝備精良的武裝分子、劫持格魯吉亞人質者進行談判，將對方引入伏擊圈使之死亡過半。這一事件使他名聲大振，但也新增了仇家。薩卡什維利下臺后漢格什維利也跟著倒霉，2016年被格魯吉亞當局通緝。

多方結仇使?jié)h格什維利死前曾遭四次暗殺，其中，2014年仇家企圖在杜伊斯村清真寺內炸死他;2015年他在第比利斯身中數(shù)槍，因搶救及時未死。為躲避追殺，他用母親娘家姓辦了護照（托尼克·卡胡塔拉什維利），后到德國申請政治避難。德當局起先將他視為“對公共安全構成威脅的人”，但2018年接受了他全家。

待確定的殺手身份

目前殺手可以確定的身份是俄羅斯籍公民，護照上的名字是瓦齊姆·安德烈耶維奇·索洛科夫，1970年8月20日出生于伊爾科茨克，持有圣彼得堡居住證。其簽證上填寫的是在一家曾經與俄國防部合作的叫“羅斯特”的公司工作。從注冊記錄看，這家公司正在重組。出行期間，他到巴黎機場后又短時間去了華沙，在那里預訂了旅館，打算行刺之后再回去。

根據(jù)俄《內幕人》、英《貝靈貓》和德《明鏡》周刊的聯(lián)合調查，這是一份假護照，該護照信息在俄羅斯任何數(shù)據(jù)庫都找不到，這就是說，護照持有人無法通過出入境識別系統(tǒng)。調查還發(fā)現(xiàn)，運用人臉識別技術將兇犯面容照片與國際刑警組織錄入的嫌疑人數(shù)據(jù)進行比對，結果找到一個相似度超過80%的俄通緝犯資料。這名嫌犯叫瓦齊姆·尼古拉耶維奇·克拉西科夫，被錄入國際刑警檔案庫是因他在2013年于莫斯科殺死了一名來自北高加索的名叫阿爾貝特·納扎羅夫的俄企業(yè)家。此犯作案也是騎車行刺，向被害人后背和頭部開槍，疑似同一人。

根據(jù)這份資料，兇手1965年8月10日出生于哈薩克斯坦。20世紀80年代他和家人搬到了布里亞特共和國，在那里他結婚生了兩個子女后搬到伊爾庫茨克州。2009年，克拉西科夫第二次結婚后移居莫斯科州。

除了這些信息之外，人們似乎對兇手的其他情況無所了解。不過根據(jù)有關信息可以推斷出一些結論：第一，兇手不像專業(yè)情報人員，以致被抓現(xiàn)形。第二，兇手也不像有的報道所說是犯了罪的警察少校。兇手身上有三處文身，俄警察不文身。第三，兇手不像是漢格什維利的直接仇家，更像是有人買兇殺人。

德國認為謀殺與俄有關

起初，德國安全部門并未將謀殺嫌疑的帽子扣在俄羅斯頭上，當2019年9月美國媒體認為謀殺具有“俄羅斯痕跡”時，德國還認為只是“推測”。但到了2019年12月初，德當局明顯傾向于將謀殺與俄政府或車臣當局聯(lián)系起來。一是在謀殺發(fā)生后的三個多月時間里，俄羅斯沒有協(xié)助德國當局的調查，而這是俄舉手之勞之事;二是俄羅斯護照數(shù)據(jù)庫中沒有兇手的任何信息，而兇手能夠順利出境實屬蹊蹺;三是俄羅斯在第二次車臣戰(zhàn)爭后始終未停止對出境政治避難、定居的三股勢力分子的引渡和追殺。據(jù)說車臣總統(tǒng)卡德羅夫現(xiàn)在手上還有一份需要繩之以法的300人名單。

對俄羅斯的不配合，德國采取了外交制裁。2019年12月4日，德外交部宣布俄駐德使館兩名官員“不受歡迎”。德國總統(tǒng)施泰因·邁爾公開點名俄羅斯：俄有法律規(guī)范，必須遵守。德檢察機關認為，謀殺可能是由俄羅斯或車臣當局發(fā)的指令，德國有“充分正當理由”懷疑俄當局參與了這起謀殺。

德檢察長弗蘭克指責俄羅斯破壞德情報機構對漢格什維利之死的調查。他宣布，由于俄羅斯特種部隊可能參與此事，他打算親自處理。在德國，只有當聯(lián)邦檢察官高度懷疑國家機關可能是犯罪幕后指使的情況下才會加入。

俄當局當然否認。總統(tǒng)發(fā)言人佩斯科夫說：“這與俄當局有什么關系？這些絕對是毫無根據(jù)的假設。德國媒體以某種方式高估了這一話題，俄絕對不知道這一事件。”車臣當局也出來表態(tài)：漢格什維利與車臣長期沒有聯(lián)系，車臣首府格羅茲尼與此事件無關。俄總統(tǒng)普京在巴黎“諾曼”四國（法德俄烏）峰會結束后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談及此事件時，也否認俄當局參與謀殺，同時指出，漢格什維利是個頑固、血腥的人物，他參加的一項行動（即車臣非法武裝夜襲印古什納茲蘭政府大廈事件）中有98人被殺死，他也是莫斯科地鐵爆炸案的組織者之一。普京批評德方沒有滿足俄方的引渡請求。

對于德國驅逐兩名俄使館官員事件，俄羅斯也做出了相應報復。不過，在這些風波之后，俄開始響應德國政府的呼吁參與對此案的協(xié)查，德方對俄方的激憤情緒有所緩和。

在法和情理之間

從國際法角度看，在德國發(fā)生的國際謀殺損害了德國的主權利益，為此德國安全部門必然會全力以赴，直到將事件真相徹查清楚為止。

法重要，情和理也重要。車臣三股勢力趁蘇聯(lián)解體之際試圖將車臣從俄羅斯版圖分離。在俄政府以巨大的流血犧牲為代價贏得了國家主權的完整和民族的統(tǒng)一之后，為了不使三股勢力卷土重來，為了不使國家再度陷入分裂泥潭，由國家出手，對那些曾經在戰(zhàn)爭中犯下嚴重罪行而僥幸逃往西方國家獲得避難權的三股勢力殘余繼續(xù)出擊，使他們歸案伏法，為自己曾經的血腥和嚴重罪行付出代價，是合情合理的。

基于此，誰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國家對車臣分離主義分子采取什么樣的行動，如何追究這些行動者或者他們背后策劃者的責任等，其意義已經不大。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