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雨 焦德宇
最近,小賈有些怪。如果平時注意觀察,你會發現這個男孩寡言鮮語,獨來獨往,習慣于低著頭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雖與人疏離,但他為人謙和有禮,學習踏實認真。然而,在批改這幾天的作業時,我發現小賈字跡潦草,錯誤率直線上升。我給他發信息,不回;打電話,不接。他這般反常的自暴自棄使我無奈之下聯系了他的父親。
電話那頭,這位父親沉默許久,帶著自責與無奈道出了近況,“不好意思老師,給您添麻煩了。我工作忙,這孩子一人在家,脾氣又倔,我讓他只管學習,但他總是一聲不吭把家里的活全干了。”父親的描繪讓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小賈一人在家隔離的畫面,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于是我決定趁著周末外出采購時,為小賈購買一些食品和書籍。誰知在前往小賈所住小區的途中,消失許久的他給我來了一番短信轟炸,“你不用多事,我不需要,作業我補上不就得了。”冷酷的語氣令我心驚肉跳,困惑不明,這樣的小賈,我很陌生。“每個孩子都是獨立的個體”車載廣播中播放的有聲讀物使我醍醐灌頂。原來我自以為是的關心傷害了這個沉默倔強的大男孩,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我思緒良久,給他回復:“小賈,對每位同學進行家訪是正常的工作要求,不用有壓力,如果在學習生活上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聯系我。”希望這樣善意的謊言能夠彌補一些過失。
還沒到小區門口,我便看見他的父親已經在等待了,他腰背微屈,卻盡量站得筆直。父親時間匆忙,來不及與我深入交談,我只好請他轉告小賈,希望他能夠盡快地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將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小賈的父親連連彎腰致謝,我自覺受之有愧。
我剛準備離開,突然聽到小賈爸爸喊道:“姚老師,請等一下!”,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塑料袋直往我車窗里塞,說道:“感謝您那么遠專門過來看望孩子,這個請您務必收下,是我和兒子的心意,他不好意思親手給你,拿著!”我實在推辭不過只好收下。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個有點舊的塑料袋里裝的是一盒抗病毒沖劑,他們并不知道我對這種藥中的魚腥草成分過敏,可是這份情誼我會一直記著。
過了幾天,我驚喜地發現小賈同學的作業又回到了以往的水平,雖然小賈在課后還是沒有找我問問題,但這樣端正的學習態度和良好的轉變,已經足夠讓我欣慰。
后來,有天晚上我在伏案備課時,收到了一條信息,信息很長,“之前是我反應過激了,感謝您的關心,藥可以增強抵抗力,最近要吃。”細細讀來是小賈。他還告訴我在他兩歲的時候母親早逝。父親一人將他撫養長大,為了不讓父親失望,他壓力很大,而這一切他不愿與人分享,不愿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我驚訝于他內心的壓力與傷痛,也自責于自己的大意與疏忽。他見我許久沒有動靜,便小心翼翼地詢問我是否收到,我被這個第一次有些“話嘮”的孩子感動得心里酸酸漲漲,沒有過多的言語,我給他分享了一首曾點亮我青春的詩歌,詩中寫道“走在崎嶇不平的路上,年輕的眼眸里裝著夢更裝著思想。道路漫長,不停地走著,本身就成為了一處風光。”我篤定他能理解,因為我看見了我們之間那道信任與理解的橋梁。
他自覺地繼續投入學習,而我頓覺工作的勁頭又高漲了十倍。過去我一直認為,在教書育人的路上,老師應該是那個帶著學生向前走的引領者,但在這次疫情之下的網課中,我發現作為一名年輕的老師,有時更應該從朋友的角度走進學生的世界,在感同身受之時深入剖析學生們的心理狀況,許多時候,我在給予學生們關愛的同時,也會得到更多的溫暖。
我希望小賈和他的爸爸能夠看見這篇文章,告訴他們,當你們將藥遞給我的那個瞬間,那個初出茅廬的教師明白了,教育不止授業解惑和立德樹人,那背后是一個個活生生有溫度在努力向上的孩子,關注他們每個人的境遇,是我的職責。一個又一個孩子的命運,也許確實會因為我們的持續關注而發生一些改變。在與學生和家長交往過程中,碰到坎遇到阻力是常有的事,但現在我時常會想起小賈的父親將袋子塞給我的那個瞬間,告訴自己再試一次,再多想一個辦法,因為我們的堅持和關注,也許就是下一個故事溫暖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