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可心 王彥豐
摘 要:“喪文化”是一種由新媒體平臺承載傳播,在當代 “90后”青年中盛行的帶有頹廢、悲傷、絕望等情緒色彩的青年網絡亞文化,它反映出一種青年人所共有的精神特質。其廣泛流行的背后既隱藏著一系列現實因素,又存在著多種心理誘因。如何理性審視“喪文化”的快速生長,探求社會飛速發展下青年人心態變化的根源,積極尋找“喪文化”與社會主義主流文化的結合點,以主流引支流,對于轉型期的中國來說,有著不可小覷的力量。
關鍵詞:“喪文化”;青年亞文化;“90后”青年;社會心態
中圖分類號:G1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3-0080-03
一、“喪文化”的起源與傳播
2016年,“葛優癱”以其“頹廢”的形象迅速引發網友共鳴,以“葛優癱”為起始,一種以邊緣性、自嘲性、娛樂性、平民化為主要特征的青年網絡亞文化——“喪文化”在“90后”青年中迅速流行開來。
悲傷蛙、馬男波杰克、懶蛋蛋等動畫形象以及《瀨戶內海》《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等“致郁系”影片,給“喪”提供了藝術化的表達。網友創造出 “我太南了”“我想開了”之類的表情包,為自己貼上“娛樂”“戲謔”標簽的同時,在“喪”的語境下,也找到了群體認同。
如此,當“喪文化”段子、表情包和視頻等在青年群體的互動中不斷出現時,類似階層的受眾被“喪文化”所感染,使得“喪文化”的涵化作用得以體現,從而強化了消極因素的自我感受。
二、 “喪文化”存在的社會土壤
(一)“90后”青年個性化發展的選擇與陣痛
在傳統鄉土社會,個體基本延續著承擔與其年齡相應的家庭責任和社會責任的軌跡,生存壓力具有可預期性,青年人只需服從家族規劃,趨同于家族賴以生存的營生。而在改革開放以來,生產力的發展促進了主體意識的覺醒,中國社會向“個體化社會”變遷,青年人“為自己而活”的意愿日益強烈,隨之帶來的是巨大的社會壓力和選擇困難的迷茫。根據調查數據顯示,近70%的已畢業大學生,在初入職場甚至深入職場多年后,仍無法適應職場生態,被社會近乎嚴苛的要求和紛繁復雜的社會環境困擾著。
當“90后”青年感知到“理想自我”與“現實自我”存在著較大的差距且短期內難以跨越時,出于一種自我保護策略,他們往往采用“防御性悲觀”的態度,即大幅度降低期望值,回避因為可能失敗或無法達成目標而產生的對自我價值的懷疑和否定。
(二)漫長的青春期帶來的價值不適應
根據美國著名精神分析專家埃里克森的“八階段”理論,當前“90后”正處于“青春期”和“成年期”的過渡,而“不完善的青春期發展”會導致角色混亂,在面臨一系列社會選擇時產生問題。
當“90后”匱乏的社會閱歷與片面的自我認知受到復雜社會的沖擊時,會產生不適和困惑,只能以“不爭不搶、不求輸贏、看淡一切”的無奈的生活態度去面對生活。“尚未佩妥劍,轉眼便江湖”的他們,既沒有辦法坦然面對遭遇的失敗挫折,也沒有辦法成熟處理,只能安慰自己“別灰心,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青年人在社會搏擊洪流,“喪文化”扮演著他們可以暫時喘息的“歇息地”的角色,讓他們不至于陷入對生活真正的絕望中。
(三)疏離的“現代孤島”是“喪文化”的溫床
日本學者中野牧將現代人比作“容器人”,用來指代依存于媒介生活的人,他們內心像一個封閉的罐狀結構,渴望與他人接觸,但僅僅止于外壁的碰撞,無法深入內心,于是人與人之間一直保持著距離。
在這個由陌生人構成的社會中,青年人越來越體會到現代社會的疏離性、復雜性與不確定性,人與人之間的精神紐帶日趨疏散。而網絡社會是另一種形式的“陌生人社會”,人們處在一張親密性與陌生性相交織的關系網之中。在一個個孤立的“小格子”空間里,傳統意義上的面對面社交衰落,大量青年人選擇通過媒介平臺來尋求一種歸屬感與認同感,以滿足其人際關系的需求。久而久之,“喪文化”成為青年宣泄情緒、獲得群體認同的重要載體。
在“眾生平等”的線上社交中,對這類“喪”式亞文化有共鳴的青年,通過手中的自媒體中介,將這種文化符號廣泛傳播,“喪文化”由“小眾”走向“普泛”。
(四)階層流動性減弱引起“90后”青年集體焦慮
社會結構中最重要的是階層結構,伯明翰學派認為,階級構建了未成年人的難題體驗。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社會各階層貧富差距和利益差距逐漸拉大,階層壁壘難以打破。“90后”青年在深刻的社會轉型期中成長,面臨著更大的社會壓力,從而產生了巨大的焦慮與挫敗感。
在社會轉型與變革的過程中,作為社會中流砥柱的中產階級成為當代中國社會最焦慮的一群人。他們雖然擁有可觀的經濟收入與較高的社會地位,但“不上不下”的現實狀況和“可下可上”的未來預期,讓“中產階級”在生活學習的方方面面都面臨著巨大的壓力。作為“中產階級”的正式軍或預備軍的“90后”青年,在普遍的中產焦慮的影響下,以“喪文化”來宣泄自己的情緒。他們用“佛系青年”定義自己,看似樂觀灑脫的背后,是一種“被迫”的消極逃避。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努力而不得的“慘狀”,轉而用一種自嘲的方式來掩飾夢想受挫的失落感。
三、“喪文化”背后的青年社會心態失衡
(一)浮躁焦慮
英國學者阿蘭·德波頓(Alain de Botton)指出:“身份的焦慮是我們對自己在世界中地位的擔憂……現今,身份的焦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因為每個人獲取成功的可能性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要想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失敗者,我們必須期望更多”。
當今社會,青年人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水平較父輩們有了極大的提高,與此同時,他們也承擔著比父輩們更為沉重的社會壓力。在迷失狀態的催化下,通過朋友圈、微博等社交平臺,借助表情、圖畫、文字、視頻等形式,在嬉笑怒罵之間傳達自己的頹廢、悲傷、無力感等負面情緒。“喪文化”的流行,契合了青年人排解焦慮和不安情緒的現實需要。
(二)弱勢心態加強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社會為青年人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選擇與機遇,同時也給中國的傳統觀念與心態帶來了巨大的沖擊與改變。
根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人們不再僅僅追求生理需求的滿足,還會追求穩定感、歸屬感、被尊重和自我實現的價值。是否擁有高質量的生活狀態與充實豐滿的精神世界成為青年人判斷成功與否的公認法則。
那些在社會中擁有一定的地位,能夠滿足日常生活所需的“非弱勢群體”青年,將社會中“強勢群體”作為參考對象時,不公平感會越來越強,對生活的滿意度越來越低,受挫情緒也就愈為強烈。前路漫漫,希望渺茫,從而會產生強烈的自卑感和相對剝奪感。
(三)自我效能感增強
2015年4月,復旦大學發布的《互聯網與當代大學生系列研究報告》顯示,“90后大學生仍然注重個人奮斗,表現出很強的發展效能感。發展效能感指個體對夢想和希望的看法,以及對自身未來發展狀況的預期。34.0% 的被調查學生具有強烈的發展效能感,56.0%的學生有一點充滿信心,認為有志者事竟成,努力就能成功”。
盡管“喪文化”表面上充滿了頹廢與消極的色彩,但是“喪”不等同于“負能量”,也不意味著絕望。在“喪”的背后,其實也蘊含著“不自我拋棄,不自我放棄”的精神。對于大多數青年人來說,“喪”不過是忙碌的生活結束后的小插曲,真正的踐行者少之又少。
“咸魚”是自嘲的方式而不是自我的畫像,“喪”只是用來開解生活中的小郁悶,而不是自我放棄的借口。一定程度上,短暫的“喪”是繁忙緊張的工作生活的側面反映。
四、“喪文化”的應對措施
(一)樹立正確的價值觀,以客觀理性的態度看待“喪文化”
事實上,“喪文化”并非主流媒體所稱的“洪水猛獸”,它反映了青年世界與成人世界的矛盾沖突,體現了青年人對世俗社會的微弱反抗。而在新媒體環境中,青年人與社會對立的激烈情緒更是在“喪文化”的狂歡中逐漸弱化,娛樂性則大大增強。
一方面,青年人要正確認識現實社會,學會調節與糾正自己對現實社會中不同事物的認知偏差,理性表達利益訴求,用積極向上的心態面對生活中的困難與挫折;另一方面,如何用合理有效的方法調節情緒,同樣是年輕人走向社會過程中的一堂必修課,要將自己的“喪情緒”倒進“情緒垃圾桶”,不使負面情緒影響自己的正常工作生活與公共利益。
(二)營造良好的網絡文化環境,及時給新媒體平臺“打打針”
互聯網的發展使受眾從被動接收信息變為主動發布傳播信息,發布信息的門檻逐漸降低,各種媒體平臺層出不窮。看似蓬勃發展的新媒體市場,實則良莠不齊,這為信息的篩選與過濾增加了新的挑戰。
一方面,要優化媒體生態環境,建立規范可靠的行業標準,增大信息監督審核力度,創造健康良好的網絡空間是治愈凈化網絡空間的良藥;另一方面,“喪文化”的興起也反映了主流文化對青年人所面臨的困頓與焦慮的忽視。因此,要從青年人出發,重視青年人在網絡傳播過程中的重要地位,生產更多能夠滿足青年人精神需求的優質網絡文化,營造積極的媒介生態環境。
青年人作為網絡信息傳播的主力,也要學會甄別信息,理性判斷,在輿論和熱議中保持獨立的思考能力,共同促進良好的網絡環境。
五、小 結
基于研究,本文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相對寬松的政治環境、顯著提高的生活水平、不確定的階級定位,以及新媒體技術的發展,是“喪文化”產生的重要背景。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喪文化”作為一種有著獨特呈現方式與傳播渠道的青年亞文化,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
第二,“喪文化”實際上是對先前早有的“小確幸”的反叛,是對“成功學”“毒雞湯”的重新解構,是青年人對主流文化溫和的反抗。
第三,“喪文化”的產生,主要源于青年人對社會的不適應。“現實自我”與“理想自我”的差距,“爭搶好勝”與“能力不足”的矛盾以及陌生人社會里的“孤島心態”,使這種文化符號在青年群體中蔓延開來。
第四,“喪文化”是青年心態的一面鏡子,浮躁焦慮、弱勢心態都在這面鏡子中畢露無疑。
社會的發展為青年提供了更多的機會和空間,同時也帶來了更多的抉擇和迷茫。在不同階層的壁壘日漸加固的今天,“喪”并不是徹徹底底的自我放棄,而是大部分“90后”人生中必然經歷的生存狀態,在掙扎中追逐,在沮喪中渴求進步。
弗洛姆認為,“一個社會要維持它的正常運轉,就會培養人們適應這種社會需要的特定的性格結構”。因此,辯證地看待“喪文化”,充分解讀“喪文化”的社會根源,合理收編亞文化,促使青年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主流價值觀的正確引導,端正社會心態,努力將自己培養成為德才兼備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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