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影《消失的愛人》中的愛情敘事

王昕

摘 要：《消失的愛人》探討了男女兩性情感從高潮到低谷的心路歷程，以及激情過后該何去何從的難解謎題，運用極端的兩性關系表達了創作者對愛情、婚姻、欲望的反思。本文試運用經典敘事學理論對《消失的愛人》進行分析，從中尋找出其敘事規律，挖掘文本背后的意義。

關鍵詞：敘事學;愛情;婚姻

中圖分類號： I23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3-0113-02

電影敘事學作為電影符號學的一個分支，是一個正在迅速發展的研究領域。電影是一門敘事藝術，通過對其敘事策略的抽絲剝繭就能讀解出電影中隱藏的符碼，以便更加順暢地理解電影作品。

《消失的愛人》選取了貼近大眾生活的兩性生活為敘事主題——婚姻中的真實與謊言。圍繞這個主題，以丈夫與妻子、家人、朋友、媒體、警方的關系為主軸展開情節，妻子艾米與丈夫尼克的視角交織轉換，營造出美國中產階級家庭被謊言編織，看似真實，實則殘酷的縮影。

一、敘事結構

《消失的愛人》巧妙地運用回環式套層結構，采用男女主角各自敘述同一事件，在層層遞進中將故事推向高潮并逐漸匯聚成一條故事線的結構。多層敘述作為情節鋪陳的內在推動力，在統一的敘事主題下，事件本身的進程并不是最重要的，居于首位的是時間的不同講述。時間的回環設置既營造出緊張的敘事氛圍，又使影片層次編排更加精巧，依靠不確定性引發觀影者的思考。簡而言之，此時空的故事與彼時空的故事交替進行、互有滲透。回環套層結構使得尼克與艾米兩條線索在時間維度上成為回環式，即兩個時空的故事交叉進行，又彼此交織滲透。一明一暗，一實一虛，明面處失蹤案疑點重重，尼克備受指責;暗地里艾米日記本上的內心獨白使婚姻危機逐漸浮出水面，家暴、出軌、欺瞞無一不有。詭異懸疑的氣氛在層層遞進中烘托出來，現實時空與過去時空以交叉蒙太奇的手法交替呈現，在敘述故事的同時，兩條線索回環行進，最終重合為一條線，也向觀影者揭開了婚姻麻木冷漠，謊言叢生的假面。這樣的敘事結構取消了電影敘事中“絕對”和“靜止”的概念，使得因果相對，首尾相交。“就某種意義而言，這些深層結構是無時間性的，它們生產出人類行為的規則和規律，而正是這些規律推動我們從開端走向結尾”[1]。在回環式套層結構中，時間的線性推進往往不是敘事的重點，圍繞時間線的不同敘述才是故事的核心。并且，這種回環套層結構的敘事特征，從一開始就可以在一部影片的開篇和結尾處得以窺見。影片一開始，就是尼克的單人獨白“每當我想到我的妻子，她的頭顱就會浮現在我眼前?！P于婚姻，最基本的問題就是，你在想什么？你感覺如何？我們為彼此做了些什么？”艾米轉過來，目光機警地看了一眼;結尾時，尼克盯著艾米的后腦勺，像影片開頭那樣，輕輕撫摸著艾米的發絲，“你在想什么？你感覺如何？我們為彼此做了些什么？我們以后將會如何？”只是這一次，艾米卻轉過頭來給了他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笑容?？梢钥吹?，經過一系列令人驚駭的高潮迭起的事件后，影片的結局使用了和開頭如出一轍的鏡頭設置與對話，觀影者在最初觀看時，稀松平常的開頭經過了動蕩和波折后爆發出了強烈的戲劇張力，讓人毛骨悚然的同時又不勝悲涼，更加激發了觀影者對婚姻生活的感悟。

二、敘事形式

《消失的愛人》采用多重聚焦的形式來敘述故事，使故事在多重視點的不斷切換下被多維立體地呈現，觀影者也在不同角度的敘述中來回觀望，最終做出選擇。影片中的兩條敘事線索，一條以尼克的敘事視角展開，時間從艾米失蹤開始的第一天行進;一條以艾米的內心獨白推進，用物化的艾米日記講述兩人的相知、相愛與激情退卻。兩條線索平行講述，在某一個節點匯聚，尼克與艾米的形象也發生了巨大反轉。尼克的人物形象不斷地演化和重構，形象從積極尋找妻子的好丈夫到出軌家暴的冷漠丈夫再到痛改前非的悲情男人最終進化成勘破真相的偽裝大師，整個時間線索清晰明了。艾米的變化更加令人瞠目，從一開始楚楚可憐、委曲求全的賢惠妻子竟然變成了操控他人、心機深重的惡女。多重反轉下，揭開了婚姻美滿的面紗下一地雞毛的殘酷與無奈。

“敘述角度不僅是一個敘述者對于事件和人物的視覺感知的問題，也是一個他或她如何體驗、判斷和解釋它們的問題”[2]。從敘事角度上看，尼克的視點屬于話語層次，只能敘述自己的所見所思而無法看到故事里發生的事情，本質上屬于聚焦者;艾米作為敘述者，既屬于話語層又屬于故事層。外認知實際上是一種文化霸權主義，具有隱含的中心意識，作者無所不知。尼克一線采用的外認知聚焦視角，看似處于故事的掌控位置，實際上卻是被遮蔽的一方;艾米的內聚焦視角在有限的視野里卻處于決定地位。讀者在透視艾米內心的同時，逐漸產生了對角色的認同與共情。內視角可以創造一種不受中介阻礙直接接近主人公的幻覺，持續的內視點導致讀者希望與他同行的那個人物有好運，而不管他所暴露的品質如何。正是由于這一點，觀眾在同時觀看尼克與艾米的第一人稱敘述時，才會產生截然不同的反應。艾米的內心獨白對觀眾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因此她的敘事距離相比尼克更為貼近觀眾，盡管作為敘事者的艾米是在有限的視角內敘述故事，但距離感的消除有效地縫合了觀眾對其不可靠敘事者的疑慮，甚至愿意站在艾米的視角參與敘事。“作者敘述與第一人稱形式之間的差距，前者能創造一個多變的虛構世界，但缺乏真實性，后者自稱是真實的，并因此而達到了對心理細節的可信表現，但是卻是通過將自身局限于回憶錄或自傳的形式而做到這一點的”[1]。當影片后段，艾米“謀殺”自己的真相曝光時，交叉蒙太奇轉為平行蒙太奇，尼克和艾米的內認知聚焦也轉換成了外認知聚焦，兩條線索逐漸重合，最終在尼克與艾米重逢后變為第三人稱的零度聚焦，觀影者對尼克的質疑和對艾米的同情只剩下無奈與唏噓，此前的情感代入被抽離出來，從而能夠更加客觀地審視整樁事件。

同時，導演也借由敘事視角所帶來的不同效果諷刺了無底線博眼球的大眾媒體和易被大眾媒體操控的“烏合之眾”。艾米在影片中深諳此道，她處心積慮地營造出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賢妻形象，一步步贏取同情，又制造懷孕，被家暴的假象，進一步破壞尼克的風評，在傳播媒體和萬千看客的推波助瀾下時刻占據道德制高點，掌握局勢走向。尼克只能在輿論的綁架下重回無望的婚姻。當今世界是犬儒主義和利己主義融合的世界，大眾媒體在滿足大眾對他人生活窺私欲的同時，又和大眾共同構筑出了一個熱衷于解構崇高，顛覆理想的社會，任何高不可攀的人和事都在光速傳播中消解。看客們與其說是關心艾米的去向，不如說是將其視為一場尋找名人的狂歡，從對他人生活的指手畫腳中獲得快感，而艾米和尼克以及大眾媒體不過是在配合大眾的想象中各司其職。導演正是用影像和敘事形式描摹了一個黑暗、病態、惡趣味的社會體征。

三、結 語

《消失的愛人》是關于兩個本質上相同的靈魂如何重新認識彼此又握手言和的荒誕故事。尼克和艾米曾經浪漫地相愛，但卻是建立在虛假的表象之上，在走進婚姻后，完美的靈魂破碎露出了平庸的一面，愛情隨之土崩瓦解。從觀感上說，這部影片不亞于一部驚悚片，難以永恒的愛情和彼此厭倦的夫妻足以激起人類內心的恐懼。在矛盾面前，是頌揚恒久的愛情還是維持庸常的生活，影片無法告訴人們取舍的智慧，只能在略帶荒誕的講述中讓觀眾去體會思考。

參考文獻：

[1] 李顯杰.電影敘事學：理論和實例[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9：114+161.

[2] （挪威）雅各布·盧特著.徐強譯.小說與電影中的敘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40.

[責任編輯：張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