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家族信托的發展與建議

肖霖

摘 要：隨著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市場經濟的高速發展，社會財富急劇增長，以家族企業創始人家族為代表的高凈值人群不斷增多。為保障家族企業能持續發展以及培養后代作為接班人，避免“富不過三代”的情況發生，家族財富的管理、保護和傳承成為諸多高凈值人群的迫切需求。從國際經驗來看，家族信托無疑是進行家族財富傳承管理的很好的工具之一。由于我國相關法律制度的不完善，使得境內家族信托的展開存在各種障礙。通過對我國家族信托的發展進行總結分析，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從而幫助推進我國家族財富傳承問題的解決。

關鍵詞：家族信托;家族財富傳承;高凈值人群

中圖分類號：F832.49?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0）05-0150-02

家族信托是指受托人接受個人或家族的委托，通過設立信托計劃及一系列架構安排來實現高凈值個人或家族財富的有序傳承。受托人按照信托計劃的約定代為管理、投資、分配或處置納入信托計劃的財富及收益。一般情況下家族信托的受益人為家族成員及后代，有的家族信托還會將部分財富以慈善捐助的形式回饋社會。家族信托是一種法律層面的籌劃安排，通過架構設計實現家族財富的投資管理、財產保護及收益權分配等家族財富傳承功能。

據《2018全球數字財富管理報告》統計，當前中國財富管理市場規模達6萬億美元。對社會經濟發展而言，“有恒產者有恒心”，家族信托涉及的財富傳承安排能夠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保持家族財富的穩定，有助于我國中產階層的不斷壯大，從而優化社會結構，加強社會持續發展的潛力。家族信托的持續時間較長，同時由專業的金融機構管理，能進一步化解目前我國金融市場上期限錯配和資源扭曲的現狀。家族信托和慈善信托能提高整體社會福利水平，弘揚我國崇尚仁愛良善的傳統文化，有利于建立起負有社會責任感的家族精神傳承，也起到了縮小社會財富差距、維護社會和諧發展的重要功能。

一、我國家族信托發展現狀

（一）離岸家族信托

我國離岸家族信托通常是指在離岸屬地（包括英屬維爾京、巴哈馬、開曼、塞舌爾、薩摩亞、中國香港、美國特拉華等地區）成立的家族信托，再通過設立離岸公司搭建雙層BVI架構，并設立香港控股公司協議控制境內的公司或資產。之所以在離岸屬地設立家族信托，是因為離岸屬地涉及信托的法律較為健全，便于家族信托的設立和保護，同時有比較優惠的稅收政策，使受益人的財富能夠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護，故離岸家族信托一直受到高凈值人群的青睞。離岸信托有以下特點。

1.委托人對信托財產控制力強

離岸信托的受托人可以是公司也可以是個人，以私人信托公司較為常見。私人信托公司受托人通常是專業信托機構，除此而外還會有專業法律顧問及審計機構等委派董事會成員;家族成員會擔任監督人的角色，監督并制衡受托人。這樣的安排不但能降低受托人因道德問題給委托人帶來的潛在風險，還能強化委托人對企業財產的控制力。

2.離岸信托設立的靈活性

離岸地信托相關法律規定的信托財產范圍較大，現金、資產、股權都屬于可以設立的信托財產。另外，離岸地的法律為離岸家族信托規定了較長時間的存續期，如英屬維京群島為360年。另外，還可以通過適時建立兩層信托結構的方式間接實現信托的永久存續，可實現百年家族財產傳承夢想。

3.稅收優惠

離岸地大都是世界聞名的“避稅天堂”，為吸引來自全世界的投資人，在離岸地設立信托通常還有各種稅收優惠政策。常見的優惠包括對非本國居民收益分配不征稅、享受稅收豁免期、只針對源自本地區的所得征稅等。但是我國法律規定，中國公民成立離岸公司，必須向中國政府匯報，公司分紅也要交稅。因此，很多家族信托的委托人會加入并成為離岸屬地公民，并在另一離岸屬地注冊成立的信托機構開展家族信托。

4.法律制度較完善

離岸地司法權獨立，設立離岸信托可以保護信托受益人的權利不受宗主國或他國法律的影響。離岸地還可以通過設立信托可撤銷期限來防止期限經過后債權人對信托的撤銷申請。很多離岸地法律規定，在信托設立后的一定期限之內，債權人可以通過提交信托設立有不正當目的、信托財產來源不合法等證據來申請撤銷信托;超過時限則不再受理。信托撤銷期以及對債權人舉證責任的法律規定，大大有利于保護信托受益人的權益。

但離岸家族信托也并非毫無風險，最常見的潛在風險來自配偶以及債權人。針對配偶基于信托財產為夫妻共同財產而挑戰信托有效性的情況，開曼群島、香港及新加坡等地的法院認為，在判定委托人是否有權設立信托或者有權處分信托財產時會依據國際私法沖突原則適用委托人住所地的法律（如委托人住所地為中國，則無效的可能性較大）;相反，耿西島法院在審理類似案件時，則不考慮委托人住所地的法律。對于債權人，若家族信托的設立被認定是出于故意逃避債務、轉移財產、侵害債權人合法權益為目而設立的，構成對債權人的欺詐，則離岸屬地法院通常也會認定該信托的設立是無效的。

由于我國的香港和臺灣地區經濟發展起步早，一部分居民積累了較多的財富，因此這兩個地區富裕人士開始專注于財富的規劃。家族信托行業抓住了發展的契機，信托制度也較早地發展起來。我國內地由于經濟發展起步較晚，高凈值人群數量在改革開放以后才出現較大規模的增長，因此內地的信托產品出現得較晚，信托制度也不完善。因此中國內地部分高凈值人群的家族信托一般通過離岸信托辦理[1]。比較知名的案例有龍湖地產的吳亞軍的家族信托以及SOHO中國的潘石屹、張欣家族信托等。

另外，我國《個人所得稅法》最新的修訂案于2018年8月31日正式通過，新個稅法重新定義了稅收居民身份，增加了一般反避稅條款、離境申報制度以及慈善減稅等規定，對依賴海外架構的離岸家族信托無疑會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稅法修正案草案第八條第（二）款引入了“受控外國企業”規則，即如果由居民個人控制的、設立在實際稅負明顯偏低（參考企業所得稅法的相關規定，明顯偏低意味著稅負低于12.5%）的國家或地區的企業，無合理經營需要，對應當歸屬于居民個人的利潤不作分配或者減少分配的，稅務機關有權按照合理方法進行納稅調整，視同該企業對居民個人進行了分配并征收個人所得稅[2]。

出于外匯及投資便利或搭建紅籌架構的種種考慮，很多稅收居民個人（包括大量的中國內地企業家）在境外擁有離岸公司，常見的離岸公司注冊地包括中國香港、新加坡、維京群島、開曼群島等。受該規則的影響，中國內地居民個人直接或間接擁有的用來投資的傳統離岸公司基本都將成為“受控外國企業”。這意味著，如果這些公司在當年不做利潤分配缺少合理的理由，那么這些離岸公司將被視同以其利潤每年對中國居民個人股東進行了分配，并由后者繳納20%的個人所得稅[3]。

（二）內地家族信托發展模式

國內家族信托業務起步較晚，但是市場需求增長很快，潛力巨大，提供服務的主要群體是信托公司、私人銀行、律師事務所、審計機構等。我國《信托法》規定受托人可以是自然人或法人，但是實踐中自然人和普通法人機構并不能開展信托業務，目前信托公司是唯一可以持有信托牌照作為合法受托人的金融機構。不過也有采用家族管理基金、家族辦公室等方式間接實現家族傳承目的的業務模式。

從資產類型來看，我國《信托法》沒有對信托財產類型加以限定，但我國沒有建立信托財產登記制度，資產的過戶都會被視做交易來征稅，較不經濟。所以，目前國內家族信托仍以純貨幣資金型為主，也有通過先設立以貨幣出資設立信托及SPV主體，再通過交易將股權、資產等納入家族信托計劃的操作模式。總的來說，國內家族信托分為資產管理型和事務管理型兩大類。

1.資產管理型

雖然當前國內家族信托的市場需求在不斷增長，但“家族財富傳承”的理念還沒有得到普及，信托相關法律制度的不完善也對家族信托充分發揮財富傳承功能造成了負面影響。因此，目前以追求投資增值為主要目標的資產管理型家族信托占據了整個家族信托業務的主要份額。

資產管理型家族信托又可以分為全權委托管理和咨詢顧問兩種類型。全權委托管理是指客戶全權委托受托人，按照事先約定的條件代理客戶進行投資和資產管理，根據客戶的風險偏好提供個性化的投資組合，并配置相應的金融產品方案。咨詢顧問模式是指業務團隊作為投資咨詢顧問，向客戶推薦各類金融產品或組合，然后根據客戶最終的決定，指令業務團隊完成交易。

2.事務管理型

越來越多的機構借鑒海外模式，以設立專業二級部門的形式開展事務管理型家族信托業務，或者搭建平臺型家族辦公室，為高凈值客戶提供個性化服務。事務管理型家族信托的核心功能在于信托架構的設計。家族信托按照事先約定的合同條款和方式來運作，整個財富管理計劃必須在法律上實現信托財產完全獨立于委托人財產、破產隔離、不被債權人撤銷、避開法定繼承實現約定繼承等功能。

國內的事務管理型信托一般采用全權授權給受托人的方式，因為法律框架下，若保留委托人對信托財產的控制權，就可能會影響信托財產權真實轉移的法律效力，從而影響家族信托設立的有效性。

除公益信托外，我國《信托法》并沒有強制要求指定信托監察人，但可以借鑒國外家族信托的有益經驗，引入信托監察人制度，對受托人權力進行監督，防范道德風險。信托監察人可以考慮由委托人信任的獨立第三方機構擔任。但是信托監察人的權力同樣需要合理安排，避免妨礙受托人正常履職，影響家族信托計劃的正常運轉。

與資產管理型家族信托相比，事務管理型家族信托更依賴架信托架構的設立，本質上是法律架構和法律問題的安排，所以律師事務所越來越成為此類業務的重點服務機構，由專業的律師主導也能增強客戶的信任度。

二、對家族信托發展的政策建議

國內家族信托相比于國外離岸信托的最大劣勢在于缺少完善的法律制度作為保障，我國應該進一步完善信托相關的法律法規，制定配套的實施細則和管理辦法，明確政策邊界，使得不同監管體系下對信托業務的規則協調統一，主要解決以下幾個方面問題。

（一）完善信托財產登記制度

我國《信托法》規定了設立信托時，信托財產須按法律、行政法規辦理登記手續;應當登記卻未登記或不補辦登記的，信托設立無效。《信托法》規定了信托登記制度以及適用的范圍，但實踐中并無針對信托設立登記的實施細則，導致實踐中以非貨幣出資的信托計劃難以設立。例如，我國沒有法律、行政法規對股權出資設立信托進行規定，也沒有對應的登記機關，使得未登記的股權家族信托是否能夠生效存在巨大的法律瑕疵。因此，建議立法機構進一步完善信托登記的配套制度，建立程序少、可操作性強的信托財產登記制度。

（二）完善信托相關稅收制度

我國稅收制度迄今未明確信托法律關系下的稅務處理原則，造成信托征稅對象不夠明確、適用稅率不盡合理等問題。建議根據信托財產所有權與收益權相分離的特點，確定適當的信托稅收制度。另外，涉及信托設立時股權的出資及所有權變更，稅務部門一律視為股權轉讓，按股權轉讓課稅，造成了境內股權家族信托設立成本高昂，阻礙家族信托普遍展開的一大障礙。建議稅務主管部門出臺針對家族股權信托的稅務優惠政策。

（三）降低家族信托受托機構設立的條件

根據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公布執行后有關問題的通知》【國辦發（2001）101 號】，“未經人民銀行、證監會批準，任何法人機構一律不得以各種形式從事營業性信托活動，任何自然人一律不得以任何名義從事各種形式的營業性信托活動。”因此，家族信托業務的受托人范圍僅為取得信托業務牌照的信托公司，而目前信托公司缺乏管理股權的信托專業人員和經驗，導致股權類家族信托難以開展。

參考文獻：

[1]? 李繁.我國家族信托設立的現狀、問題及對策研究[J].中國市場，2018，（22）.

[2]? 屈麗麗.新個稅法時代：影響幾何？[N].中國經營報，2018-09-10.

[3]? 汪密.論我國現有法律框架下的境內股權家族信托及法律設計[J].法制博覽，20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