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露
摘 要:分家文書顯示,明代民間的分家方式主要有“標分”“鬮分”“議分”。明代分家文書所承載的民間實體規則有女子有限分產、特別保留份額、代位繼承等,程序規則有中間人參與、拈鬮等。明代分家文書及其內在民事規則充分體現了明代民間社會家庭財產分割行為的當事人立約的自治意識、履約的誠實守信、財產份額分割的公平正義以及國家法與民間習慣并重的民間程序價值取向。
關鍵詞:分家文書;明代;分家方式
中圖分類號:K248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20)02-0119-08
明代的契約行為存在于民間社會的方方面面,它不僅調控著家庭、社會組織等民事主體之間的人身、財產關系,而且對家庭內部財產關系的維系也發揮著民間習慣的規范作用。在明代民間社會的家庭內部,凡是財產處分行為大都會簽訂各種文書,其中家庭成員之間的分割家庭財產行為,同樣需要簽訂名稱各異的分家文書。所有這些家庭財產分割文書雖然內容、格式各不相同,但是其構成要件都不同程度地具備了民間契約文書的形式。可以說,這些名稱不同的民間家庭財產分割文書是明代民間契約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此擬通過對明代民間社會家庭財產分割文書內容所反映的民間分家方式以及這些文書所承載的家庭財產分割規則的研讀和歸納,以期發現明代民間社會分割家庭財產活動所蘊含的民間秩序及其價值取向。
一、明代分家文書中的分家形式
明代民間社會的家庭分家析產行為主要依靠制定契約文書來完成。明代分家的形式和內容都具有多樣性。
首先,文書名稱具有多樣性,在明代日用類書中,其概括性稱呼為“關書”,具體有“兄弟分關”“父立分關”“代人分關”等。在民間分家實務中,分家文書的名稱有“鬮書”“鬮分合同”“析產鬮書”“勾書”“分書”“分單”“支書”“關書”“標書”“標單”“議墨”“分產議墨”“分產議約”等,①其中以“鬮書”“分書”最為常見。
其次,分家主體具有多樣性。現存明代分家文書顯示,明代民間主持分家人既有父親尊長,也有宗族鄰親,更有兄弟、子侄自行組織。
再次,明代家產的分配對象具有多樣性。具體表現為財產范圍的多樣性和權利屬性的多樣性。關于財產范圍,既有所有家產的分割,也有部分動產或不動產的分割。關于財產權利屬性,既有財產所有權的分割,也有財產收益權的分割。
最后,明代分家方式具有多樣性。明代的分家契約文書所顯示的民間分家方式主要有“鬮分”“標分”“議分”等。“鬮分”就是依拈鬮的形式分析家產,是明代民間分家的主要方式;“標分”是家庭尊長將家庭財產按價值進行標配分給子孫的分家方式;“議分”是父母已經過世家庭的子孫自行商議分析家產的分家方式。
明代民間社會分家形式無論是“鬮分”“標分”還是“議分”,都要制作契約文書,因此,明代民間分家行為分別制作了“鬮分文書”“標分文書”“議分文書”等名稱不同的契約文書。以下我們分類敘述。
1. 鬮分文書
“鬮分文書”是以拈鬮方式分家所制作的分家文書。拈鬮是明代民間社會最常見的分家方式。拈鬮分家既有父母主持,也有兄弟自行主持。父母主持的分家文書在日用類書中稱“父立分關”,主要內容就是“將田園山地、房產基址、家財器用,以新舊闊狹、貴賤肥瘠、輕重大小品搭幾股均分,拋鬮拈定”②。兄弟“鬮分文書”在明代民間實務中較為多見,如:“十七都四圖江村立鬮書分單合同人洪巖德同弟齊德、玄德等。”“請憑親族將□□下田地、山塘及續置等業,逐一清查肥瘦兼(搭)串寫,俱作三房均分,當日眼同焚香拈鬮為定。巖德合得一房,齊德等合得一房,玄德、茂德合得一房,自立分單之后,枝下子孫各照鬮得分數遵守管業,毋得生情異議,如有不遵者,聽從執此經官陳治,仍以此文為準,今立‘天、‘地、‘人鬮書一樣三本,各執永遠存照。今將鬮定田地、山塘及存眾等業畫圖注明串寫于后。”③
明代民間的分家文書格式一般分契約正文④和財產清單兩部分⑤。分家文書正文有九部分。一是分家兄弟基本情況;二是分家財產情況;三是分家原因;四是財產鬮分過程;五是信用承諾;六是違約責任;七是文書份數及鬮字;八是財產清單圖冊;九是分家時間及參與人署押。正文后附有各房已分土地畝步租稅額清單、未分土地財產清單、各宗地基房屋圖籍清冊等。上述分家文書中的財產清單及基地房屋清冊上加蓋有“休寧縣驗契所驗訖”,可知此分家文書已經縣政府驗契過割。
2.標分文書
“標”又稱“撥”,即標價撥分。此分家方式是父輩以對家產分別標價的方式為諸子進行分家,故稱“標分”。明代諸多父輩為諸子標分家產文書顯示,此類分家文書雖然由父輩主持分家時所寫立,但是既不是遺囑,也沒有邀請第三人參與,因此,此類分家文書的父輩自主按質論價的主導作用非常突出,諸子參與分家只是被動地接受財產,而沒有自主協商的余地。如“五都洪阿王有夫洪均祥撫育四子”,“所有本戶田地山塘新業,立文標分為四”,“除土名大路田及本都郭公坑等處田,共貳拾畝有零,未曾標分。后于十七年,有存留本都郭公坑田壹拾畝,撥與男寬收浮租以準衣鞋之類。為男已故,今蒙本縣僉點孫洪滸充儒學生員,亦累衣冠,無人管顧。‘夫將原撥與寬前田拾畝,除賣一畝五分,仍有捌畝五分,撥與孫洪滸,照例以收浮租支用。其田日后并系戶內三分為業。今將存與洪阿王口食大路新處田共壹拾畝有零,內賣壹畝五分,止有八畝有零。今將土名大坵田內取叁畝五分;又將土名王村大路下內取七分,標與故男寬,充生員往回進京盤費;又將大坵內取二畝五分,標與另戶男彥宗為業。仍有田壹畝,標與四男景富為業。又將土名王村大路下田內取壹畝標與孫洪深為業。自立合同文書四紙,各收一紙為照永遠。自撥之后,子孫依奉我命,不許爭占。如有爭占,準不孝論。今恐無憑,立此合同文書為照”。⑥
此分家文書為寡母洪阿王為四個兒子分析土地的實務文書,其內容顯示,標分的分家方式與拈鬮分家方式明顯不同:一是參與的主體不同。“標分”的參與人是父輩和諸子,“鬮分”的參與人不僅有父輩,而且還有中間人。二是財產分配的方式不同。“標分”是由家長按財產的價值自行“標”“搭”,別人無從干預。“鬮分”則是主持人、諸子、中間人共同參與對財產進行分股。三是當事人的意思表示不同。“標分”是由家長自主撥分財產,“鬮分”則是所有參與人的共同意志表示,并有“焚香”“立誓”等莊嚴儀式。四是財產處理的結果不同。“標分”是父輩根據諸子以及財產的具體情況進行分配,其中可能存在照顧或偏向個別子孫問題,如本文書中的特別“撥與”“次男寬”“孫洪滸”的用于衣鞋、盤費的土地。而“鬮分”則體現絕對的諸子均分。
3. 議分文書
“議分”一般出現在父輩已經去世的家庭,參與分家的人員為諸子或子侄輩,分家的方式為參與人員共同協商,將應分配財產按諸子、孫人數分成若干份,由諸子、孫依次認領。如“鎮江府丹徒縣云山坊民人鄒昂,今立議分合同一樣兩紙。故父鄒鎮存日,生身并弟鄒昊”,“置有坐落大園坊門面房屋一所”,“兄弟和同商議”,“請到親鄰王鑾、張芳、陳進等來家作證。除各房衣物傢伙相平照舊不動外,前房屋東邊門面兩間直抵后門,系昂受業。西邊門面一間居中直抵林宅墻界,系昊受業。共存在鋪貨銀七十兩,此弟念兄平日苦掙辛勤,議讓與次男鄒柏作本供身,養老送終,系弟仁人之心,并無偏匿。兩下再無不盡纖毫私蓄”,“各無反悔,恐后無憑,立此議分合仝為照”。⑦
此“議分合同”顯示,此文書既無父母尊長主持“標”“撥”,也沒有經過拈鬮程序,并且弟“昊”念兄辛勞,讓兄“昂”的二兒子“柏”分得一份財產,充分體現了友好協商、互相謙讓的協議分家的性質。明代民間兄弟分家讓子侄參與并分得財產的現象時有發生,如嘉靖四十五年汪于祚兄弟三人分家也有“侄必晟”參加。汪于祚、于祐、于衽兄弟共三人,其兄弟分家時卻將家產分作四股,其侄“必晟”也算作一股。⑧由此可見,明代民間的“議分”行為多在兄弟之間展開,其間既無尊長主持,也無標撥、拈鬮,完全依靠兄弟們的友好協商,并且常有子侄輩參與分得與兄弟相同一份的財產。此分家方式與“標分文書”“鬮分文書”具有明顯的區別。
二、 明代分家契約文書中的民間行為規則
明代民間分家文書的內容包含著豐富的民間民事行為規則,這些規則不僅對當事人的實體性權利義務進行規范,也對實現當事人實體權利義務的程序進行調控,既有對傳統社會民事規則的繼承和發展,也有明代民間社會生活規則的新發明,主要有以下五個方面。
其一,女子參與娘家家產的分割規則。在中國傳統社會,女兒可以參與分割娘家財產的現象最早出現在秦代,但是其參與分割財產的機會極其有限。據張家山出土竹簡《奏讞書》所載秦朝法律規定:“故律曰:死夫以男為后,毋男以父母,毋父母以妻,毋妻以子女。”⑨此處的“子女”即女兒。可見秦朝女子參與分配娘家財產的權利不僅是父死之后家無親生兄弟,而且還應在母親、祖父母均已去世的情況下才能實現。唐代法律比秦朝又多了一層限制,“諸身喪戶絕者,所有部曲、客女、奴婢、店宅、資財,并令近親轉易貨賣,將營葬事及量營功德之外,余財并與女。”⑩南宋時期的限制更嚴格,在皆無應繼的戶絕之家,歸宗女只能分得娘家財產的一半,另一半卻要沒官。B11
明代法律繼續堅持“諸子均分”原則,“其分析家財田產,不問妻、妾、婢生,止依子數均分”B12。女子也可繼承家產,“凡戶絕財產,果無同宗應繼者,所生親女承分。無女者,入官”B13。民間文書顯示女兒也是可以繼承娘家財產的。明代民間社會女兒可以不同程度地參與娘家財產的分配。參與方式既有與傳統社會一脈相承的從娘家獲取“妝奩銀”財產份額的權利,更有直接參與分割或繼承娘家財產的權利,這種分取娘家財產的方式無論有子之家或是無子之家均普遍存在。在有子之家,女子分取娘家財產的份額一般都要少于男子。如在《梧滕徐氏宗譜》中顯示:徐氏第十三世徐經夫人楊氏手書分家析產文書將所有家產分作兩部分,其中一部分又析作三份分給三個兒子,每個兒子各得一份,另一部分留給兩個女兒,每人各得八頃作為“妝奩銀”,并在分家文書中特別言明:大女兒出嫁較早,原只得四頃土地,現在再補四頃,以足八頃之數。B14在無子之家,只要是“所生親女”,無論是在室女還是出嫁女都可以繼承娘家財產。明代民間個別家庭,女子可以按照“諸子均分”的方式直接參與均分娘家所有財產。如“五都王阿許,僅有三女。長女名關弟娘,昨曾招到十八都曹夢芳過門為婿,與關弟娘合活B15”,“第二女寄奴,招聘到同都洪均祥到家成婿合活”,“第三女佛奴,招到都謝允忠到家,與女佛奴娘成家合活”,“今將戶下應有田山、陸地、屋宅、池塘、孳畜等物品搭,寫立天、地、人三張,均分為三,各自收留管業。今將各人條段、處所字號數目開具于后”。B16此類分家文書在明代民間社會雖然并不多見,但是卻反映出已婚女繼承娘家財產的民間規則,這種民間規則彌補了明代法律關于女子財產繼承有關規定的不足。
其二,家庭財產分配中的特別保留份額規則。特別保留份額是在處分家庭財產過程中,預先保留給家庭特殊成員的份額。這一規則契約文書最早見于宋代,據日本學者仁井田陞《唐宋法律文書の研究》所載《宋世分書》記載,葉廿八有嫡庶七子,分家時葉將全部財產分作十份,七份分給諸子,三份留給自己養老。B17
明代民間分家文書的特別保留份額范圍已經擴大到三個方面:一是作為“眾存產業”,即作為族內公共財產用以祭祀祖先,又稱“祭產”。祭祀產業作為公共產業或由全體族人共同管理經營,或出租他人佃種,其收益用于祭祀祖先。如前述“萬歷二十八年休寧洪巖德等立鬮書”正文之后,又特別“議”約將“父遺庭樓”保留并重新改建成“正庭樓屋”,用以“供奉祖宗神主于上,以為孝敬寢堂,庶便子孫朔望朝謁及四時祀祭”。B18現存明代民間文書史料對用于祭祀祖先的眾存產業的管理和使用記錄比較清楚的是“天順七年黃氏析產華字鬮書”,該鬮書專門對“眾存”田地、墓林、火佃、住基、“田租浮谷”等進行了詳細安排。B19二是用于照顧家中特殊成員。為家庭特殊成員預留財產在明代以前的分家文書不曾見到,明代所要照顧的家庭特殊成員包括在校讀書的學生、年幼尚不能生活自理的未成年子女。如“洪阿王分產合同文書”中就有一款特別約定:“今蒙本縣僉點孫洪滸充儒學生員,亦累衣冠,無人管顧。‘夫將原撥與寬前田拾畝,除賣一畝五分,仍有捌畝五分,撥與孫洪滸,照例以收浮租支用。”B20三是用于父母養老。即在諸子分家時在家產中特地留下一份財產以供父母養老之用。在諸子分家時為父母預留“養老地”份額是中國傳統社會的習慣做法,這種傳統性規則在明代民間分家文書中多有存在。如萬歷年間山東畢氏家族兩輩分家時皆在待分家產中為父母留下一部分養老份額。B21
這些家產特別保留份額由于用于照顧的對象不同,其最終處理方式也不相同。用作“祭產”的不再分配,永遠用于祭祀祖先之用,而用于資助特殊家庭成員的則在特殊人員的特殊情況消失后,即可轉化為遺產在諸子之間重新進行分配。關于分家析產契約文書中顯示的特別保留份額規則,明代的民事法律未見規定,在明代鄉村社會,此種作為民間善良習慣的民事規則在凝固宗親、扶弱濟困等匡正鄉風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
其三,“代位繼承”規則。中國傳統法律中最早規定有“代位繼承”的是唐代,“兄弟亡者,子承父分”B22。明代法律關于家產分割雖然沒有涉及“代位繼承”的內容,但是明代民間契約文書中卻存在著相當多的“代位繼承”案例。這些民間分家文書顯示,在具體分家實踐中,在出現某房兒子早于被繼承人死亡的情況下,主持分家的父母尊長會采取由早逝者之子即被繼承人的孫子代為繼承的方法,以使此房后代的生活得以正常延續,以實現倫理上的“諸子均分”。如果早逝者尚未娶妻生子,為防止絕戶現象的發生,父輩尊長會為其擇立繼子。如此一來,早逝一房便由其子或過繼子出面繼承。在明代一些家庭,有時會出現兒子輩全部先于父輩去世的情況,如果按照孫子的人數平均分配祖父的財產,便形成特殊的“代位繼承”,這種特殊的“代位繼承”有學者稱之為“越位繼承”B23。“越位繼承”是在有繼承權的兄弟俱已死亡時,按已亡諸兄弟的子輩人數平均分配被繼承人財產的繼承方式。其與“代位繼承”不同之處是:“代位繼承”是以“諸子均分”為依據,即被繼承人按照具有繼承資格的已死亡諸子數將財產分配為若干份,然后由各已死亡諸子的繼承人代表已死亡諸子對被繼承人的財產進行繼承。“越位繼承”是以“諸孫均分”為依據,即被繼承人按照諸孫人數將被繼承財產分為若干份,然后由諸孫直接繼承屬于自己的份額。“越位繼承”現象在明代民間確實存在,但是應當不受地方政府歡迎。如《折獄新語》卷二就收錄一則“越位繼承”的案例:王榮有義子及嗣子各一人,其義子生二孫,嗣子生一孫。王榮在晚年分家時按孫子數將家產析作三份,分別分給兩房三個孫子,遂引起訴訟。官府審理認為,王榮不依子數而依孫數分家,是“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是引起諸孫糾紛的根源,乃判決仍按兩子均分的辦法予以糾正,從法律上否決了“越位繼承”的分家方式。B24
明代分家文書中出現的“代位繼承”現象很多,在此介紹兩件反映明代“代位繼承”內容的民間分家文書以窺視其概況。一件是劉伯山《徽州文書》所載隆慶元年“歙縣汪姓鬮書”,歙縣汪姓生有四子,隆慶元年分家析產時,次子“一本”已經亡故,但是“一本”生有一子,汪家便寫立鬮書將財產分作四股,由“一本”之子代其父分取了一股財產。B25另一件是《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所載成化十七年福建永春民康福瑞兄弟“鬮分合同”。該“鬮分合同”顯示:康氏兄弟尊長早逝,兄弟三人在兄長福成的帶領下“移居永春六七都洪山村住耕田土”,置下山地兩所,兄長福成去世后,遺下一子“寬養”隨嫂居住。其后分家時,兩弟同嫂將所有土地、水塘、“租米”均分為三份,將其中的一份“付侄寬養管掌”,由其侄行使其長兄的繼承權而成為代位繼承人。B26
其四,中間人參與處分家庭財產規則。中人參與民事活動是中國傳統社會的慣常做法,在家庭財產分割過程中,第三人介入的現象隨處可見,明代分家活動的第三人一般局限于家庭親族尊長,尤其是在父母去世的諸子分家場所,親族尊長參與主持分家活動是諸子分家的必備條件。如在明代日用類書《三臺萬用正宗》“兄弟分關”文書中的第三人是“弟謝曙先”B27,“萬歷二十八年休寧洪巖德等立鬮書”的第三人為“請憑親族”B28,“嘉靖四十五年汪于祚戶分業合同”第三人為“托憑親族”B29,“萬歷四十四年金世貞遺書”的第三人為“當憑親族”等B30,只有成化十七年福建永春“康福瑞立鬮分合同”的內容未對“見證人”“林榮”與當事人的關系進行交代B31。明代這種中間人的身份范圍十分廣泛,既可以是宗族尊長,也可以是身份比較低賤的卑幼或雇工人,也常有家庭婦女出現。傳統中國的民間社會,第三人參與當事人處分人身、財產權利的民事活動具有多方面的積極意義。B32
第三人參與民間民事契約活動已經成為明代民間社會不可或缺的程序性規則。家庭是民間社會的子細胞和基層組成部分,是民間社會穩定的基礎,受傳統宗法禮教的影響,家庭分家析產活動一般不被國家法律以及社會主流價值觀所提倡,因此,明代民間社會分家文書中的第三人參與和家庭之間的民事權利處分契約活動的不同之處不僅具有參與的被動性,即當事人的“請”或“托”,而不能主動介入,而且參與的范圍也具有局限性,即僅限于處分財產家庭的尊親或外姻尊長,再者其參與的作用具有直接性。即不是一般的見證,而是直接主持對家產進行按質分割,具有一定的權力。
其五,分家析產中“拈鬮”規則。“拈鬮”是中國傳統社會民間分配各種民事利益的最原始、最樸實和最受人信賴的方式。民間分家的“拈鬮”規則源于先秦時期的“投鉤分財”之制。據《慎子·威德》記載:“夫投鉤以分財,投策B33以分馬,非‘鉤、‘策為均也,使得美者不知所以德,使得惡者不知所以怨,此所有塞愿望也。”B34即經本人親手鬮取的財產無論美、惡都無從埋怨。此處的“投鉤”就是“后世俗稱拈鬮,投鉤即拈鬮均分之意”B35。
明代分家文書顯示,明代民間分家契約行為絕大部分是采用“拈鬮”的方式進行,“拈鬮”已經成為明代民間分家行為程序規則的主要內容。“拈鬮”之“鬮”是記錄財產名稱的號單,因取古代龜鬮占卜之意,故稱“鬮”。明代分家文書顯示,民間分家過程中的“拈鬮”程序規則的基本內容首先是財產搭配。即家長在被邀請前來參與分家的第三人的見證下將待分配的家庭財產按諸子人數依“高低好歹”“肥磽闊狹”等進行平均搭配。其次是寫立鬮書。鬮書是分家析產活動過程的各種文書,一般包括契約文書正文、財產清單、“鬮單”等。分家契約正文是參與分家活動當事人的協議文書,有稱“關書”B36、“鬮書”、合同等。財產清單即是按諸子人數開列的財產名錄。如前述“萬歷二十八年休寧洪巖德等立鬮書”所記述的分家活動,由于洪家產豐人眾,其財產清單共開列三十四頁之多。“鬮單”是寫有代表財產份額名單的文書,每張“鬮單”一般只寫一個字,根據參與分家的子孫人數,按“天”“地”“人”或“忠”“義”“信”等序號編寫,參與分家人數較多的家庭,直接用甲、乙、丙、丁順序編寫。B37也有將財產清單或土地房產按明代“魚鱗圖冊”的方式繪成平面圖,圖上直接書寫“天字鬮”等字樣附于契約正文之后。B38最后是拈鬮。即由主持人將寫好字號的“鬮單”折成形狀相同的紙團或混合拋向空中,此即“拋鬮”。或置于容器,讓諸子焚香起誓,依次摸檢啟開,此即“拈鬮”。然后對照“鬮單”所書之財產名稱領取財物。由于“拈鬮”規則消除了諸子對分家過程可能作弊的疑慮,體現了參與分析家產機會均等的程序公正,因此在明代民間分家文書和司法判例中,“拈鬮”是明代民間分家活動普遍采用的程序性規則。
三、明代分家文書所反映出的民間秩序價值取向
明代民間分家文書內容所顯示的民間分割家庭財產活動的文書格式、內容以及由此所體現出的民間家庭財產分割諸規則,包含了明代民間社會平等、誠信、公平、正義的民間自然法原則,這些民間自然法原則充分反映出穩定民間社會秩序、追求財產效益、孝親恤弱、尊重財產處分當事人自然權利的價值取向。
1. 當事人的個人自愿與平等協商
作為民間契約文書,明代的分家文書參與人的意思表示體現為極大的當事人自治性。分家文書的當事人意識自治包括分家諸子個人的定約自愿和分家人之間定立契約的平等協商兩方面內容。分家人個人自愿是指作為家庭成員在分析家產時的內心情愿、自主地參與家庭財產分配行為的意思表示,這種分家行為并不受制于家父尊長或其他第三人的命令和強制,并且這些個人自愿的意思通常明確地寫在契約文書中。如《安陽楊氏族譜》所載“四大分分書”中當事人分家的意識表示為“不愿同居”B39,分家人之間的自主協商是指所有參與人在寫立分割家產文書時共同商議的意思表示。
在明代諸多分家文書中,都不同程度地出現參與人共同協商的內容。如明代民間日用類書《三臺萬用正宗》“兄弟分關”中的“兄弟商議”B40、民間分家實務文書“嘉靖四十五年汪于祚戶分業合同”中的“弟侄商議”等,都表現出雙方或多方平等、自主協商的內容,各種分家文書參與人的充分協商,體現了分家當事人自愿參與分割財產行為、自主表達個人意見的意識自治。分家文書所顯示的當事人分割財產行為的意識自治價值取向,對穩定明代民間社會家庭關系、消除家庭成員之間因分割家庭財產引發的矛盾發揮了極大的積極作用。
2. 誠實守信的忠實踐諾與失信甘罰
誠實守信是傳統社會民間契約的基本原則。從明代分家文書內容可以看出,明代民間家庭分割財產的各種契約行為都不同程度地體現了這一原則。明代分家文書中的誠實守信內容表現為三方面。一是當事人對參與分家人情況及其應分財產狀況的如實陳述。在明代民間分家文書的第一部分,分家人都要把分家人身體狀況、家有幾子及婚姻狀況、家庭財產數量、地理位置以及分家過程中的程序公開、公正無私等進行詳細介紹。如日用類書《三臺萬用正宗》“兄弟分關”首先介紹分家人情況,“某邑某都某父某母某氏親生兄弟幾人”,緊接著對分家過程予以詳細介紹:“中間并無偏黨、漏落欺瞞、讓長挾幼及私自擇揀。”B41實務文書“建文元年謝翊先批契”對所處分財產的瑕疵進行聲明:“其山未批之先,即無家外人交易。”B42二是當事人對履約過程中的履約守信及失信甘罰進行詳細說明。如《新刻天下四民便覽三臺萬用正宗》“代人分關”的聲明為“愿伏家長呈官公論,以不尊父命,有喪天倫,執律治以不孝之罪”B43。民間實務文書“成化十七年福建永春康福瑞等鬮分合同”中明確約定:“今后子孫如有反悔爭占,執合同向官治罪。”B44“嘉靖四十五年汪于祚戶分業合同”中寫明:“如違,聽自遵守人賚文告理,甘罰銀五十兩入官公用。”B45“萬歷二十八年休寧洪巖德等立鬮書”寫明“如有不尊者,聽從執此(文書)經官陳治,仍以此文為準”。三是分家人對承受財產人失信行為的懲罰條款設定。在家庭尊長分割家庭財產時,為了防止承受家庭財產的卑幼輩違背分家契約文書的約定,棄信爭占已經剖析的財產,或不守諾言,不履行孝敬和贍養尊長老人的義務,在一些分家契約文書中,往往寫明對違約行為按照“不孝”追究法律責任。“不孝”在現代社會是違反家庭道德的行為,應當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但是在中國傳統社會,“不孝”則被認為是嚴重的刑事犯罪。明代刑法《大明律·刑律》“十惡”條第七項中,“不孝”被作為“十惡”重罪之一列入刑法。B46所有這些誠實踐諾和失信甘罰內容的不斷出現,充分體現了明代分家契約文書所普遍包含的誠實守信的價值取向。
3. 權利分配的公平優先與兼顧弱者
在明代民間分家活動的財產份額分配方面,明代法律依然堅持“諸子均分”原則。按照《大明令》規定:“凡嫡庶子男,除有官蔭襲先盡嫡長子孫,其分析家財田產,不問妻、妾、婢生,止依子數均分。”B47“諸子均分”是傳統社會分家行為長期一貫遵守的民間規則,由于此規則在中國傳統社會源遠流長,因此有學者將其稱之為“中國人意識中的自然法規范”B48。關于“諸子均分”的法律規定,最早可見于唐代的《戶令》B49,宋代法律繼續沿用唐代法律規定。但在唐宋時期的民間社會,家庭財產的分析是否都按法律規定的“諸子均分”執行,由于沒有契約文書作為史料予以支持,因此無法判斷。明代民間社會的家庭財產處分實際操作情況為諸子均分,這從現有大量分家析產的民間日用類書中的格式文書和民間實務文書都不同程度地顯示為“諸子均分”可以證明,可見“諸子均分”是明代民間分家析產份額分配普遍奉行的基本原則。這種“諸子均分”之“均”不僅體現在每個子男之間的平均分配,而且在家庭財產的種類如土地、房屋、宅院、家畜、農具、糧食、銀錢以及各種財產的具體價值如土地的肥瘦、房屋的新舊、器具的好歹等方面都要平均搭配,以體現公正性。如在前述明代成化十七年福建永春民康福瑞兄弟“鬮分合同”中,康氏兄弟與寡嫂不僅將土地、水塘搭配在三兄弟之間“共議均分”,而且將一處出租他人“廢寺”田應收租米“一碩”也分作三份,每份細化到“每人得米三斗三升三合零”B50,充分體現了民間分家“諸子均分”原則的公平性價值取向。
家產“諸子均分”原則在明代民間社會的實際操作中并不是絕對的。為平衡和兼顧每個家庭成員的特殊情況,在具體分家個案中,既存在有諸子有別現象,也有從諸子應分財產中拿出少部分用以照顧家庭特別成員的特別保留財產份額現象。關于諸子有別,既有嫡庶有別,也有長幼有別。如前述《梧滕徐氏宗譜》所載的諸子分家就存在嫡庶有別現象。徐氏九世徐麒有四子,在分家時,庶出之第四子徐應在兄長皆“貲擬封君”時,自己卻“煢然依母氏居東莊別業,田廬無幾”B51,顯然沒有分得與兄長一樣豐厚的家產。諸子有別的另一種現象是長幼有別,即長子的家產分配數額比幼子多。如崇禎年間廣東推官顏俊彥審理的一起“爭產”案的分家文書“分單”顯示:歐陽兄弟共四人,前母生長子瓊,后母生建、現、玙。其父在世時寫立分單將家產分為四股,每股租米五百石、鋪銀二十兩,但是卻將囊中浮財盡數分與建、現,并且在四弟歐陽玙不幸夭折后,其一股財產交由建、現占有,未分給長子瓊分厘,明顯損長偏幼,諸子不均。于是長子歐陽瓊忿而將兩弟告上法庭。關于四弟玙一股財產的分割問題,顏推官判決二房、三房各得租米一百五十石,長房自得租米二百石、鋪銀二十兩,比兩小弟多得租米五十石、鋪銀二十兩,又出現了新的長幼不均,其判決的理由是“所以優長子也”B52。在明代民間實務中多有存在的“優長子”現象,實際上有其內在的考慮,即作為長子,其要擔負祭祀祖先、承擔長門對外應酬開支的費用,與其他諸子相比,多分一些財產符合諸子的實際情況,因此兼顧公正是正確應用“諸子均分”公平原則具體實踐的客觀表達。關于從諸子應分財產中取出部分照顧家庭特殊成員,主要是指前述的分家財產的特別保留份額。在堅持“諸子均分”的原則下,民間分家活動的主持者為了順乎人情,兼顧正義,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對一些生活困難的家庭弱勢成員采取了不同形式的分配傾斜和照顧。這些家庭弱勢成員主要有沒有法定繼承權的女兒、沒有生產能力的老幼殘以及在讀學生、非婚生子等。如對沒有法定繼承權的出嫁女,為解決其生活困難,分家時再為其補貼陪嫁土地。如前述《梧滕徐氏宗譜》所載的徐氏十三世分家文書中為大女兒再補四頃土地即是;另如對家庭中的在讀學生、失去勞動能力的老弱者,對于這些家庭特殊成員,如果仍按“諸子均分”徹底處分家庭財產,明顯對其不利,一些家庭在分家時便在“諸子均分”的前提下,事先取出一部分財產優先保留給他們,使他們的生活得以保障。兼顧女兒、以及為家庭特殊成員為其保留特別財產份額以濟民間社會家庭成員的弱、困之需的做法,充分體現了明代民間處分家庭財產過程中的公平優先和兼顧弱者的價值取向。
4.規則遵循嚴格守法與民間習慣并重
前已述及,明代政府對民間家庭財產分割有明確的法律規定,但是在執行法律規定時,由于具體地區習慣以及具體家庭情況的差異,在處分家庭財產時會使個別家庭成員的生活受到不利的影響,為此會出現一些看似與法不符,但是卻與當地民間習慣相一致的家庭財產處分現象。首先是關于居父祖喪分家問題。《大明律》明確規定子孫不許在居父祖喪期間分家析產,由于具體家庭的特殊情況,在居父祖喪時,如果不分家可能嚴重影響父祖的安葬或子孫的正常生活,按照一些地區的民間習慣,在尊長的主持下,居喪子孫是可以分家的。其次是夫死妻對家產的處置問題。明代法律明確規定禁止居喪嫁娶,違反規定要追究刑事責任。但是在民間婚姻生活的具體實踐中,寡婦居夫喪期間改嫁的現象多有發生。明代民間日用類書中收錄的諸多適用于民間居喪再嫁的稱之為“服婦式”的格式文書顯示,在明代民間社會,居喪寡婦的公婆家人公開書寫“賣寡婦婚書”將居喪寡婦外嫁以收取妝資的現象多有出現,其理由是亡夫無錢營葬或家貧無錢糧支用等,而這些堂而皇之出現于婚書中的賣寡婦“妝資”以及寡婦家產則多不予分配給寡婦本人。對于這些與國法不同的民間習慣,宗族甚至地方政府也往往聽之任之。最后是異姓養子是否可以分割養父財產問題。在諸子分家時,明代法律明令禁止家庭財產的異姓承分,即養子依法不能參與分割養父家的財產。但是在明代民間家庭財產處分實踐中,個別地區也出現有養子分得養父家庭財產的現象。如在祁彪佳《莆陽讞牘》中記載有一莆陽民方啟寅膝下無子,其妾黃梅花抱養一螟蛉子名方瓊。依照法定規定,應立啟寅弟啟休子尾仔為繼子,依啟寅遺囑,又立同宗方武珍為繼子。啟寅死后,遺下土地十畝,方家諸繼子、養子就遺產分配問題爭執到官。啟寅妾黃氏堅持將家產留給養子,不情愿由過繼承嗣的侄子尾仔承分。祁彪佳斟酌利弊,判決認定:“螟子無預繼事,方瓊只量給田地三畝,其七畝著尾仔與武珍均分,歲時蒸嘗(祭祀)二子共之。”就其財產分配看,養子所得僅少于繼子半畝,每年祭祀費用還要由繼子承擔,基本等于均分。祁彪佳將其判決稱之為“存繼之名不計繼之實”,也就是說從判決上承認了養子的財產繼承權。B53上例可知,在明代司法實踐中,地方官吏解決民間糾紛的法律適用不僅依據國家制定法,而且對民間習慣也有充分的援引。在明代判例匯編《莆陽讞牘》和《盟水齋判牘》中經常見到官員大量引用“莆俗”“粵例”等現象。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明代民間分家文書是明代民間契約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名稱各異的文書所包含的家庭財產分配的實體規則以及中間人參與、“拈鬮”分產的程序公開規則,對明代民間家庭財產的公平合理處分都發揮了民間法的規范和調控作用。這些明代民間分家規則所體現的民間契約行為的當事人意識自治、誠實守信以及公平優先與兼顧弱者的私法價值取向,充分反映出傳統中國民間社會民事行為私法自治的契約社會特征。因此探討明代民間社會分家文書對完整把握中國傳統社會的家庭財產處分狀況和性質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
注釋
①劉道勝、凌桂萍:《明清徽州分家鬮書與民間繼承關系》,《安徽師范大學學報》2010年第2期。
②B41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文化室:《明代日用類書集刊》第11冊,《新刻鄴架新裁萬寶全書》,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東方出版社,2011年,第57、57頁。
③B18B28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整理,王鈺欣、周紹泉主編:《徽州千年契約文書》(宋元明編)卷七,花山文藝出版社,1994年,第311—346、330、311—346頁。
④劉道勝等在《明清徽州分家鬮書與民間繼承關系》一文中稱之為“序文”,不準確,參見劉道勝《安徽師范大學學報》2010年第2期。
⑤富有之家由于財產較多,其清單要另外開列,小戶人家的分家文書則將正文與財產名單寫在一起。
⑥張傳璽編:《中國歷代契約粹編》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964—965頁。
⑦仝:同“同”。
⑧B29B45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整理,王鈺欣、周紹泉主編:《徽州千年契約文書》(宋元明編)卷二,花山文藝出版社,1993年,第385、385、385頁。
⑨張建國:《有關秦漢時繼承權的一條律文》,《光明日報》1996年12月17日。
⑩薛梅卿點校:《宋刑統》,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222頁。
B11幔亭曾孫:《名公書判清明集》,中華書局,1987年,第287頁。
B12B13B46懷效鋒點校:《大明律》,法律出版社, 1999年,第241、243、2頁。
B14B51轉引自蔣明宏:《明代江南鄉村經濟變遷的個案研究》,《中國農史》2006年第4期。
B15當為“合和”之訛。
B16張傳璽編:《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下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第1086頁。
B17仁井田陞:《唐宋法律文書の研究》《吳中葉氏族譜》,東京大學出版會,1983年,第603—604頁。
B19田濤:《田藏契約文書粹編》第三冊,中華書局,2001年,第95頁。
B20張傳璽:《中國歷代契約粹編》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964頁。
B21秦海瑩:《明清時期山東宗族分家析產與財產糾紛》,《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3期。
B22B49劉俊文點校:《唐律疏議·戶婚》,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263、263頁。
B23葉孝信:《中國民法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08頁。
B24李清原著,華東政法學院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折獄新語〉注釋》卷二,吉林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27頁。
B25程維榮:《中國繼承制度史》,《徽州文書》,中國出版集團,2006年,第259頁。
B26B31B44B50楊國楨:《閩南契約文書綜錄》,《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1990年增刊。
B27B38B42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整理,王鈺欣、周紹泉主編:《徽州千年契約文書》(宋元明編)卷一,花山文藝出版社,1994年,第43、360—361、43頁。
B30B37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整理,王鈺欣、周紹泉主編:《徽州千年契約文書》(宋元明編)卷三,花山文藝出版社,1994年,第457、282頁。
B32徐佳露:《明代民間契約習慣研究》,2016年鄭州大學博士論文,第157—159 頁。
B33即古代將馬韁繩混在一起,讓分馬人挑選韁繩的分馬方式。
B34慎到撰,錢熙祚校:《諸子集成》第四卷《慎子》,團結出版社,1996年,第577—578頁。
B35劉道勝、凌桂萍:《明清徽州分家鬮書與民間繼承關系》,《安徽師范大學學報》2010年第2期。
B36關書是中國傳統社會公私文書中最常見的名稱,最早見于《文心雕龍》:“百官詢事,則有關、刺、解、牒。”
B39仁井田陞:《中國法制史研究·家族法》,東京大學出版會,1962年,第507頁。
B40B43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文化室:《明代通俗日用類書集刊》第6冊,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東方出版社,2011年,第380、379頁。
B47《大明令·戶令》“別籍異財”,法律出版社,1999年,第241頁。
B48滋賀秀三:《中國家族法原理》,法律出版社,2003年,第200頁。
B52顏俊彥:《盟水齋存牘》,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180頁。
B53祁彪佳:《莆陽讞牘》卷一,《歷代判例判牘》第五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第41頁。
責任編輯:王 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