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引領與責任擔當：抗疫中的音樂行動

■周甜甜

（煙臺大學，煙臺，264005）

文藝工作是培根鑄魂的工作，可引領時代風氣。音樂工作則是文藝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關乎精神風貌、價值取向、道德規范、理想信念的眾多關鍵環節之一。音樂可以成為展示時代文化、倡導民族精神、凝聚國族人心的抓手，也可以作為國家追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過程中的一種有力支撐。音樂組織和音樂人在重大災害事件中汲取創作素材和靈感，發揮音樂精神效能，弘揚民族大義與人道情懷，可以促進社會風氣的凈化、純化與美化，激發民族精神和民眾的士氣、勇氣、凝聚力。這些震撼人心、推動社會整合程度不斷提升的特殊音樂作品，可以歸為一個類型。這類音樂屬于災難文藝的一種——災難文藝通過塑造苦難形象和迎接挑戰的故事，構建關于災難的文化記憶，并通過其傳承來警醒世人、凝聚集體意識、促進社會進步。正如江蘇省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汪政所說，災難文藝是通過對災難的表現參與到文明進步中的。①參見汪政《我們需要怎樣的“抗疫文藝”》，載“江蘇文藝網”，2020年3月9日（截至2020年4月1日）。http://www.jswyw.com/zt/kyfh/202003/t20200309_6549610.shtml因此，其中的音樂也能以其獨特的美學特征打動人心，在藝術世界里占據一座高峰。

一、音樂的性質及其社會責任

音樂的社會責任，可以看作社會對以音樂形式表現的相關行動的客觀期望。相比于籠統地講藝術的社會責任，音樂的社會責任又受到音樂性質的影響。

已經有很多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對音樂的性質做了論述，比如：有學者認為音樂是維系民族的群體生命延續的文化、歷史、環境的體現，帶有文化傳承、歷史積累、環境營建的性質與功用；①參見管建華《中華文化作為母語音樂教育的性質和意義》，載《人民音樂》1996年第1期，第31-32頁。有學者從城市文化角度堅持看重音樂的教化、審美和商業屬性，指出現代社會中音樂的產業屬性成就了音樂的經營化發展，以此完成文化的傳承與更替；②參見洛秦《城市音樂文化與音樂產業化》，載《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03年第2期，第40-46頁。有學者強調音樂的民族性和教育性，認為音樂無法脫離民族的文化空間獨立存在，必須依附于多元的文化系統，與之相伴而生；③參見樊祖蔭《中國少數民族音樂及其在世界多元文化音樂教育中的作用與地位》，載《中國音樂》2004年第4期，第14-17頁。有學者更多地從社會儀式的角度研判音樂的社會和文化屬性，指出音樂是一種具有象征意義的人類符號體系，用于表達語意和情感；④參見薛藝兵《儀式音樂的符號特征》，載《中國音樂學》2003年第2期，第5-15頁。有學者認為音樂是一種具有精神屬性的社會文化資源，⑤參見［美］提莫西·賴斯《音樂的屬性》，張伯瑜譯，載《中國音樂》2014年第1期，第14-20、112頁。擁有足以催動人心、啟迪人生的能量，它通過“表演”的方式表達對世界的認知、對人性的了解；⑥參見張伯瑜《從土家族哭嫁歌看儀式音樂“表演”屬性的變化》，載《音樂研究》2017年第3期，第33-40頁。等等。

借鑒這些對音樂性質的分析，可把對音樂的認知概括為兩個主要層次。第一，音樂是一種精神活動、精神力量，主要作用對象是人類的精神世界和文化領域，它通過改善精神環境、促進精神交流、制造精神愉悅，來傳播文化并拓展意識形態的影響力。第二，音樂還是一種具有物質功用的商品，在經營化、組織化、商業化的過程中，以創意、創新改變社會財富在空間中的存放位置，促進其流動與交換。誠然，音樂的產業化發展對城市創意產業集群的發達起著重要的支撐作用，⑦參見陳倩倩、王緝慈《論創意產業及其集群的發展環境——以音樂產業為例》，載《地域研究與開發》2005年第5期，第5-8、37頁。是城市經濟的增長點之一，但若與音樂對人心的影響相比，與“移風易俗”的社會效能相比，產業價值、經濟責任又僅是衍生話題。音樂最深層的價值在于其所承載的人文精神、所擁有的心靈力量，在于音樂家巧妙使用音樂語言對人性的崇高或渺小、精神的升華或幻滅以及與命運的抗爭或和解等的表達——這才是音樂能夠履行社會責任的根本原因所在。尤其是在面臨重大、意外的災難事件與公共危機時，抗災音樂特別善于快速踏準時代脈搏，履行警醒世人的社會責任，謳歌災難中頑強的個體或群體形象，并激揚時代精神與情感，或進行理性的教化。

二、“抗疫音樂”的責任

具體到不同場景、不同時代、不同領域，對音樂的使命的描述也可以有所差異。在抗擊本次疫情的過程中，音樂的使命或說其社會責任至少有如下幾方面。

（一）凝聚社會共識，鼓舞斗爭士氣

我國具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顯著制度優勢，在面對突發事件、重大危機時，可借助統一組織、統一規劃、統一調配資源的治理體系，從容應對。在2020年春節前后，即新冠疫情開始肆虐于我國時，協力支援湖北幾乎成了全國上下的自覺行動。除了防疫物資、藥品、器械馳援疫區外，在諸多為疫情牽腸掛肚的熱心人士中也不乏音樂界人士的身影。畢竟，借助音樂弘揚國家的意志，也是理解當代民族音樂文化的重要途徑⑧參見肖璇《音樂中的意識形態表達》，載《人民音樂》2012年第11期，第70-73頁。。比如中國音樂家協會緊急組織人員創作、錄制文藝界抗擊疫情的主題歌曲《堅信愛會贏》，同時全面收集、甄選自疫情出現以來的原創公益歌曲，在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平臺上面向全國推介。中國音協所屬的專業刊物如《人民音樂》《兒童音樂》《歌曲》《音樂創作》等開設了“打贏疫情防控戰優秀原創新歌專欄”，集中發布此類公益音樂作品，并且在微信公眾號推出公益音樂展播專欄，①參見佚名《戰“疫”，全國文藝界在行動！》，載《中國藝術報》2020年2月5日，第1版。在官方網站開辟“全國優秀‘戰疫’公益歌曲展播”系列專欄。據筆者統計，已有80 余首音樂作品在音樂家協會的各類平臺上發布。音協還聯合“學習強國”平臺開辟抗擊疫情的音樂作品專欄，推出各類公益音樂154 首。除了音協，還有無數的社會音樂人士創編公益歌曲，其中代表作包括但不限于《加油！武漢》《戰書》《此行有你我》《Stay with You》《我們一定會勝利》《除疫歌》《非凡英雄》《生命之歌》《我相信》等，這些“心之歌聲”不僅向堅強的城市、堅強的志愿者、堅強的武漢人致敬，還傳遞了某種高于話語的力量、溫暖、愛心，堅定了大家與疫情抗爭的決心及必勝的信心。這些音樂通過高速、廣域的網絡傳播，發揮出巨大的凝聚社會共識、普及科學知識、激勵樂觀情緒、消除悲觀沮喪的效用，其歌詞也通過“舉旗幟、聚民心”進一步鑄牢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激發了大眾的愛國情懷，令新時代的中華民族形象更加生動、鮮活。

順便一提，在國內的音樂工作者充分彰顯愛國情懷時，國際音樂界同樣發出了聲援。如維也納交響樂團在2月初于金色大廳舉行的音樂會上，以表演《我愛你中國》《春節序曲》《黃河》等經典中國樂曲的方式激勵中國人民，同時給疫情防控工作募捐，展示出對生命的珍視和敬重，賦予音樂以跨越空間的積極力量。

（二）撫慰民心社情，堅定勝利意志

此次疫情的發生正值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關鍵時期，給我國國家治理體系的堅韌度和治理能力的敏感度帶來一次考驗。但換個角度看，針對疫情的社會整體、快速動員，不僅反映出我國的制度優越性、治理有效性，也將疫情變成了一塊檢驗民心向背的試金石。中華民族經歷過長期困苦的磨煉，而近百年來，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越過艱難險阻，開始成就國家復興、民族自信、夢想成真的偉大事業。歷史和現實證明，人民是真正的英雄，而人心是衡量治國成效的一大標準。音樂在對心靈的撫慰②參見朱踐耳《音樂乃心靈之聲》，載《人民音樂》2003年第6期，第12-13頁。乃至對社會風氣的引導上，都可以發揮強大的作用。每到重大歷史關頭，總有重要的音樂創作與時代呼應，③參見秦西炫《時代的發展與音樂創作的關系——20 世紀我國歌曲創作一瞥》，載《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02年第1期，第75-77頁。承擔中國責任，構筑中國價值，展示中國擔當。疫情當前，在中國音協的帶動下，各地音協組織當地的音樂人，籌集了大批的原創作品，如廣東省音協幾天內就收到40 多首抗疫主題的原創音樂，山東省音協連夜錄制《最美的逆行者》，來自武漢音樂人的《武漢伢》更是體現了生于斯、長于斯者的堅強意志，被中國新聞網、央視新聞官方微博賬號等轉發。新冠疫情使“我的城市生病了”，生病的城市需要“撥亂反正”“正本清源”，需要大家同舟共濟、萬眾一心去“醫病療傷”，“這是我的家，我們守護她”，④參見胡廣欣《阻擊疫情音樂界在行動！》，《羊城晚報》2020年1月31日，第A5版。這些歌詞飽含對武漢這座英雄城市的牽掛和關愛，凸顯了頑強的城市氣質，唱出了全國人民盼望武漢“康復”的心聲。音樂在抗擊疫情的緊要關頭，擔負起了堅強意志、激發共鳴、撫慰心靈的責任，回應著歷史對它的期待。

（三）謳歌先進典型，激揚民族精神

此次疫情屬于重大公共衛生事件，在尚未蔓延全球之前，已受到海內外社會的高度關注，而對公共事件的及時呼應也是音樂的社會使命之一。抗擊疫情此時此刻是尤其偉大的斗爭，而偉大斗爭和偉大事業需要偉大精神，需要無數“逆行者”的無私奉獻和志愿精神。面對不斷涌現的可歌可泣的先進典型，若能積極宣傳和塑造，就更容易激發同仇敵愾的斗爭精神，在與疫情的博弈中完成逆轉。關于這一點，是有歷史經驗可以參照的。近現代音樂史上，以《松花江上》為代表的“流亡三部曲”為激勵中華民族抗擊日本侵略者發揮過難以估量的作用，①參見《時代的發展與音樂創作的關系——20 世紀我國歌曲創作一瞥》。民族情感推動了歷史車輪的前進，間接促成了張學良發動“西安事變”的決心。《黃河大合唱》更是因對中華兒女不屈不撓、保衛祖國的必勝精神的藝術化謳歌，成為音樂史的佳話。近如1998年特大洪澇災害時，《為了誰》《又見到你》激起了全國人民對子弟兵甘于犧牲、沖鋒在前的無比感激；2003年抗擊“非典”時，《手牽手》《一路同行》《兄弟姐妹》喚醒了全民族同心合一的歷史記憶；2008年汶川地震后，《感恩的心》《相親相愛一家人》《我相信》《生死不離》襯托出了“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號召眾志成城重建家園。在本次疫情中，中國音協于1月29日發出“致廣大音樂工作者的一封信”，號召音樂工作者“自覺擔當、快速反應”，鼓舞、激勵醫務人員乃至全國人民打贏防控阻擊戰，以作品凝聚民族精神、增加社會信心。《最美的愛》《無所畏懼》《我們心在一起》等聲援武漢、鼓勁吹風的公益歌曲通過網絡傳遍千家萬戶，將全國人民、海內外同胞和外國友好人士凝聚起來——“兄弟姐妹，有我有你，比大地更有力的是凝聚”，“決不放棄，創造奇跡”。正如中國音協分黨組書記韓新安所說，我們要用音樂凝聚民族力量。每逢大事要事，音樂從未缺席，“在抗擊疫情的非常時期，全國音樂界順時而動、應時而為，以擔當詮釋初心，用實干踐行使命”。②參見張麗《全國政協委員、中國音樂家協會分黨組書記韓新安：用音樂凝聚民族力量》，載《人民政協報》2020年2月24日，第5版。http://www.icppcc.cn/newsDetail_1027229

三、音樂履行抗災社會責任的啟示

多難興邦，玉汝于成。在初步抗擊疫情的過程中，全國人民團結協作、快速反應，完成了從硬件到軟件的升級，“中國奇跡”在疫情中再次上演，“中國速度”也又一次令世界震驚。這次“阻擊戰”將戰略協作、研發應急、公共危機應對融合起來，在物資保障、社會整合、輿論引導和心理疏導等方面實現了史詩般的默契演練，推動了社會意識的整體覺醒和進化。在各個行業精誠協作之時，音樂也處于一個需要理論而且一定能夠產生理論的時代、一個需要精神而且一定能夠產生精神的時代。我國音樂界沒有辜負時代的期望，傲立潮頭，吐氣開聲。比如中國音協的交響樂團聯盟積極行動，用音樂的方式致敬英雄、凝聚合力，中國愛樂樂團、中國交響樂團等30 多個樂團舉辦的“云上”/“線上”/“空中”教學、音樂會、音樂季、講座等活動幾乎不曾間斷。③參見張錄勇《音樂戰疫，中國音樂家協會交響樂團聯盟在行動》，載“中國音樂家協會網”，2020年3月12日（截至2020年3月19日）。 http://www.chnmusic.org/news/20200312180145947665.html音樂通過改造人的精神世界，塑造核心價值體系、發揮道德教化效能，④參見周甜甜《音樂功能研究：從社會規范和道德社會化的視角考察》，載《藝術百家》2016年第2期，第238-239頁。推動著中華民族復興偉業；⑤參見鐘佩霖《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中的音樂傳播》，載《新聞戰線》2015年第2期，第18-19頁。音樂也通過廣泛凝聚人民的精神力量，反映了社會文明程度的提升，實現了社會價值的認同。⑥參見褚苑苑《中國音樂劇全球傳播的價值認同研究》，載《現代傳播》2019年第7期，第123-127頁。

文藝事業要舉精神之旗、立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園，離不開音樂。不獨是抗擊疫情，在任何的形勢變化、時代轉換中，音樂都能夠“順時而動”，因為音樂融合著社會生活的點滴瑣屑、融合著心靈深層的強大呼聲，是文化自信的重要來源之一。優秀的抗災音樂，更是講品位、講格調、講責任，它映照世情、喚起精神、指引價值、抒發理想，是凝心聚力、抗擊時艱的有力文化武器，承擔著歷史和時代賦予的責任，也融入了中國夢的偉大理想。人民需要音樂，這是音樂存在的根基；音樂更需要人民，人民是音樂生命鮮活不息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