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的現狀、問題及對策研究

尹 輝

(寧波工程學院 發展規劃處/高等教育研究所，浙江 寧波 315211)

辦學定位是高校的一種戰略選擇，是高校面向社會需求找準自己生存發展空間的戰略需要，是一所高校能否實現全面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是高校辦學特色形成之根本[1]。中國高等教育經過改革開放40年的大發展，逐漸形成了研究型、應用型、職業技能型三大類型高校。《教育部關于“十三五”時期高等學校設置工作的意見》指出，以人才培養定位為基礎，我國高等教育總體上可分為研究型、應用型和職業技能型三大類型。應用型高等學校主要從事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的本科以上層次應用型人才培養，并從事社會發展與科技應用等方面的研究。應用型高校是我國高等教育體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作為研究型和職業技能型高校之間承上啟下的中堅力量。誠如潘懋元先生所講“應用型不是層次的高低，而是類型的不同”[2]。在這三大類型高校中，應用型高校是一個相對年輕的概念，在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高等教育由外延擴張轉向內涵提升的宏觀背景下，明確應用型高校的合理定位，直接關系到應用型高校的長遠、健康發展。目前學者對應用型高校的研究多集中于轉型路徑、人才培養模式、師資隊伍建設、專業集群建設、實踐教學體系構建、質量評價等方面的研究，但對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的研究卻很少見，主要有新建本科院校辦學定位趨同、應用型高校中層干部辦學定位認知和堅守應用型辦學定位，都沒有系統地分析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所存在的問題。本文基于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課題組2017年對全國應用型高校的調研，試圖厘清目前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的現狀與問題，并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以供借鑒參考。

一、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的現狀

2015年10月，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和財政部出臺《關于引導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應用型轉變的指導意見》指出，充分發揮評估評價制度的導向作用，以評促建、以評促轉，使轉型高校的教育目標和質量標準更加對接社會需求、更加符合應用型高校的辦學定位。教育部發展規劃司負責人答記者問時稱，轉型的關鍵是明確辦學定位、凝練辦學特色、轉變辦學方式。原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長張大良指出，地方本科高校轉型必須堅持以地方需求和學生就業為導向，立足地方性、應用型、重特色的辦學定位。

2016年，國家發改委、教育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聯合發布《關于編制“十三五”產教融合發展工程規劃項目建設方案的通知》，啟動實施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發展工程規劃項目，打造一批高水平應用型大學，共100所應用型本科高校列入國家“十三五”產教融合發展工程規劃項目建設學校。各省市教育主管部門向教育部發展規劃司報送了《關于本科高校轉型發展工作進展情況的報告》。

2017年12月，教育部辦公廳要求各省市教育主管部門報送《地方高校轉型發展年度進展情況》，截至2018年2月21日，共20個省市教育主管部門報送了年度進展報告。

根據各省市教育主管部門報送的《關于本科高校轉型發展工作進展情況的報告》與《地方高校轉型發展年度進展情況》，調研部分典型的應用型高校，參閱部分省市教育主管部門與應用型高校網站以及部分相關文獻資料，可見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清晰，辦學特色凸顯(見下表)。

表 30省市關于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的表述一覽表

(一)應用型高校的辦學定位一般都是地方性、應用型

服務面向主要是以服務地方或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為主，人才培養主要是以培養髙素質應用型人才為目標，就業主要是到生產、管理、服務一線；人才培養模式和途徑方面，注重實踐教學和產學研合作教育；辦學層次地位以本科教育為主，部分高校提出適度發展專業研究生教育。如安徽省應用型高校整體上確立“地方性、應用型+”的辦學定位。安徽省應用型高校建設較早，省教育廳積極謀劃以基本實現高等教育現代化為目標，加快建設能夠服務黨委和政府決策、支撐經濟發展和產業升級、引領社會進步和文化繁榮的具有安徽特色的新型現代應用性高等教育體系。廣西應用型高校辦學目標定位中體現了特色與區域領先。廣西應用型本科高校聯盟院校共 26 所，大多數高校都將辦學類型定位在應用型和應用技術型。河南省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滲透到示范校建設的各個環節中，河南省從轉型試點院校中遴選10所示范校。其中既有多年高工專辦學基礎的，也有師范教育；既有公辦，也有民辦；既有一般地方院校，也有具有行業背景的。每一所示范校都帶著河南省乃至國家不同時期高等教育的發展特色和歷史烙印。各示范校都能及時把握高等教育改革大勢，科學分析自身辦學基因和基礎，全面深化內部改革，凝練出既符合應用型本科一般發展規律，又體現自身特色的辦學理念、辦學定位，示范校已經逐漸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應用型大學建設之路。湖北省應用型高校在辦學定位上立足湖北、服務地方。應用型高校將學校的學科和專業建設與地方的產業發展和人才需求緊密結合，不斷提升“四個服務”的能力和水平，積極探討走產學研用協同創新融合發展之路，定位清晰，思路明了，形成了各自的發展特色。

(二)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都能在學校章程、規劃計劃得到充分體現

以全國100所列入國家“十三五”產教融合發展工程規劃項目建設單位的應用型高校為例，如《天津職業技術師范大學章程》明確人才培養目標定位：培養高素質的“一體化雙師型”職教師資和高水平的應用型高級專門人才；《浙江科技學院章程》明確辦學目標定位：學校致力于建設成為國內有較大影響的特色鮮明的現代化應用型大學；黃淮學院把“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作為核心內容寫入《黃淮學院章程》并認真執行，形成政、校、企共同參與的合作治理機制。常州工學院創建章程宣傳網，為了促進全校師生認同《章程》的價值追求，培養《章程》意識，樹立《章程》權威，把每年的3月22日定為學校“章程日”。《常州工學院章程》明確規定：不斷完善“以學生為根本，以教師為主體，全員參與、全方位育人、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的應用型本科人才培養體系”。北華航天工業學院“十三五”期間，國家國防科工局支持學校建設成為航空航天制造技術特色鮮明的工程技術大學，建設成為國防科技企業一線應用型人才培養基地。遼寧科技大學發展規劃中明確“十三五”時期是建設成“特色鮮明、水平較高、突出應用、國內知名”多科性大學的重要戰略機遇期。常州工學院“十三五”事業發展規劃明確“到2018 年，為建設特色鮮明的高水平應用型地方大學奠定堅實的基礎”“到2028 年形成建成特色鮮明的高水平應用型地方大學強勁態勢”“到2048 建成特色鮮明的高水平應用型地方大學”的“三步跨越”戰略設計。

二、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的問題

課題組在調研過程中，發現部分應用型高校的辦學定位存在一些問題。

(一)辦學類型定位學術化

現有應用型高校主要是由地方普通本科高校轉型而來，受傳統研究型大學辦學路徑影響較大，學術指標評價導向普遍存在，盲目追求學科種類大而全，辦學定位學術化嚴重影響了地方應用型大學找準自身發展定位實現特色發展。對于這一問題，國內學者史秋衡教授概括為：“我國精英層級定勢思維與傳統學術評價、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馬太效應’，對應用型高校定型和尋位產生一定導向作用，應用型高校趨向于基礎研究為重的學術型發展或擴大學科體系的綜合型發展。”[3]現實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無形中引誘地方應用型大學辦學定位學術化。一所優質大學的建設離不開持續且大量的外部資源投入，在“理性人”假設下學校會作出最有利于得到自身發展資源的決策。為了闡釋高等教育系統運行的影響因素，美國學者伯頓·克拉克提出了國家權力、學術權威與市場“三角協調模型”。長期以來，國家權力是影響我國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中的主要因素，各級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通過行政手段主導高等教育資源分配。研究型大學作為我國高等教育體系金字塔尖的存在，在長期發展的過程中國家投入了大量的財政、政策等資源，應用型高校數量龐大想要獲得政府資源投入，選擇向學術化的研究型大學發展以獲取更多發展資源。

(二)辦學層次定位升級化

受我國傳統觀念的影響，部分應用型高校在層次定位上脫離辦學實際，盲目追求院校升級、升格。如調研發現，某高校于2013年升本，盡管其將辦學類型定位為應用型大學，但學校在辦學層次定位上卻追求早日跨入研究生教育行列。誠然，在我國高等教育體系中，學校辦學層次不同，則意味著所承擔的職能、任務及獲取的資源不同。一般而言，傳統研究型大學較應用型高校來說，在獲取人力、財力和物力方面具備比較大的優勢，主要培養高層次的研究型人才。我國應用型高校大多是專科學校升格更名、合并調整而來，普遍辦學時間不長、基礎薄弱、經驗不足，一般很難跟進重點綜合型大學追求學術的步伐。盲目地向傳統研究型大學靠攏不僅會造成辦學目標、辦學類型和辦學層次趨同，失去自身的辦學特色和優勢，而且還會導致應用技術大學的自身發展陷入困境。

(三)辦學目標定位虛高化

目前，我國已進入大眾化高等教育階段。隨著高等教育大眾化的發展，必然出現高等學校辦學的多樣化。所謂多樣化，是指辦學在層次、類型、形式及舉辦方等方面的多樣化，在這種背景下，每個學校是否能夠找準自己的位置，并制定相應的發展目標，對學校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這個問題上，部分應用型高校存在辦學目標不清的現象。不顧自己的辦學實際，提出國內一流、世界水平的奮斗目標。如某高校定位于“立足地方、面向全國，走向世界”；某高校定位于“立足地方、服務全國、面向東南亞”等。當然，任何高校都不愿落后，提出爭創一流大學的戰略目標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在我國高等教育大發展時期，如果能抓住機遇，超越對手，爭取到有利的發展地位，也是可以實現的。但不管哪種類型、何種層次，“一流大學”永遠只是極少數。“一流”的提法雖然能夠鼓舞人心，但最終難以檢驗，從而可能使發展目標和價值受到限制。同時，由于應用型高校往往被動適應地方社會經濟、文化和科技發展需要，與地方政府及相關企業缺少互動，未能充分發揮其區域性服務職能。有些應用型高校甚至提出要為全國乃至世界提供服務的目標。顯然，這種定位不準的服務面向不僅會導致畢業生就業難，而且由于其服務面向范圍過大，指導性不強，可能導致應用型高校的發展陷入瓶頸。

三、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的建議

(一)政府層面要完善政策制度體系

我國的大學無法脫離政治而存在，應用型高校的發展也無法脫離政策而存在。從國家、省級到市級都是以國家政策為導向來制定規劃，應用型高校的發展也需要有政策的保障和支持。合理的政策可以為大學發展營造一個穩定的發展環境。政府合理制定政策，多途徑扶持與人性化考評，給予應用型高校足夠的空間去發展好自身的教育。政府作為高等教育發展的“掌舵人”同時又是高校轉型的倡導者，有義務和責任通過改革促進高等教育的發展。在政府層面上，應從“管”“辦”角色中分離出來發揮宏觀調控的作用。

一是擔負起頂層設計和保障實施的職責。應用型高校的發展首先在頂層設計方面要有一個統一的規劃。省市各級政府應積極推動應用型高校轉型發展，組織專家學者對應用型高校轉型實施效果進行總結，將成功經驗在全省范圍內推廣。此外還應借鑒國內外關于應用型高校的法律法規來制定本省的院校轉型政策，并加強相關運行機制體制的建設，出臺相關的轉型配套制度，使得院校轉型有完善的制度支撐。如借鑒德國通過頒布《高等教育總法》來確定應用技術大學的合法地位，兩次對《高等教育總法》進行修改，再次明確它與其他高校只是“不同類型，但相同地位”的高校，為了協調校企之間的協同合作，德國制訂了一系列完善的政策規章，保障應用技術大學的發展。完善政策制度外，對轉型工作的機制體制也應該加強建設，如推進轉型聯盟的成立，加強轉型院校間的交流合作，推動應用技術型大學的各項標準和制度建設，同時也可以促進校地間的資源共享，使轉型能得到更好的落實。做好這些工作對于明確政策目標和導向、統一辦學思想和宣傳口徑、促使高校和地方政府辦學積極性和自主權的充分發揮有重要意義，最終形成高校與地方政府間辦學合力，推動轉型改革的進程。

二是宏觀調控引導應用型高校自主發展。應用型高校旨在服務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推動地方產業轉型升級，為地方培養高層次應用型技術人才，學校在招生選拔錄取、人才引進與聘用、教師職稱評聘、學科設置、專業結構、財務管理等方面的自主權顯得尤為重要。政府在某些問題的決定上應該參考應用型高校的實際情況和征求意見，做出相應的政策調整外應適當地簡政放權，從宏觀角度進行調控，保有一定的地方本科院校的自主權，學校留有自主發展的空間，才能使學校走出一方面要轉型，另一方面又受牽制的尷尬境地，才能最終形成完善的人才培養新模式，真正培養出滿足企業需求的高層次技術技能型人才。

(二)學校層面要順應應用型教育改革和發展的形勢

一是辦學科學定位要加強環境分析。首先，正確認識內部環境。合理定位既是對自身歷史文化的梳理，又是對辦學特色的總結與提煉，將辦學特色貫徹于學校人才培養、學科(專業)群建設等方方面面，還是對整體辦學基礎條件的考量與分析。其次，正確認識外部環境。一方面要考慮區域獨特的地理優勢，如沿海地方高校可利用獨特的地理優勢大力發展與海洋科學有關的專業；少數民族比較集中城市的高校可深入研究歷史學、民族學等相關專業；動植物資源豐富的地區，可以加大生物學和醫藥學專業的研究等。另一方面要考慮區域產業發展的現狀。區域產業集群代表了區域發展的優勢，地方高校應該認真分析區域產業所依靠的物資和人力資源，促使人才培養與區域經濟的接軌。二是辦學定位借鑒國外經驗，明確應用型人才培養目標。在國外，歐洲各國應用型高校辦學定位于服務社會經濟發展需求，以培養高層次應用型人才為目標。德國應用科學大學學生培養目標定位為企業高層次技術人員、一線管理人員和社會服務領域的專業從業人員；瑞士應用型高校則面向未來培養專業技術人才、高級管理者和藝術家；愛爾蘭理工學院則定位為培養經濟社會急需的實用型、創造型人才。

(三)社會層面要營造益于應用型教育發展的社會氛圍

一是扭轉輕視應用型人才的社會觀念。社會普遍存在對高校有不同等級之分的偏見，很多用人單位在人事招聘中也偏好具有名校背景的應聘者，認為應用型高校低于綜合性大學，是招收被綜合高等教育淘汰生源的機構，而事實上應用型高校與綜合性大學不是縱向分類，學生進入應用型高校就讀是學生與學校主動選擇的結果。二是加強產學研的互動與合作。傳統的地方本科雖然服務地方、產學結合，但多是閉門造車，培養的學生適應社會經濟發展的能力不強。以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為著力點，將行業、企業全方位參與到應用型高校轉型發展中，主動融入高校參與管理，主動要求參與應用型校理事會，提高話語權，有能力有意愿的企業家參與校長選拔。行業企業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成立專門部門，設立合作組織與學校長期交流溝通，定期開展相關活動。同時，企業與高校協同創新，共建科研平臺，解決實際應用技術難題，將科技成果轉化成能夠運用的產品，從而提升高校和企業在其同類單位中的競爭力，產品轉化獲得的經濟報酬又可以反向支持校企合作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