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銷魂

【摘 要】電影這種媒體形式在一個多世紀前出現以來，取得了長足的發展，類型也愈加多樣。恐怖電影作為電影的一個分支，因充斥著暴力、血腥及恐怖元素，而被人曲解為博人眼球而無精神內涵和文化價值的電影形式，但事實是恐怖電影中不乏上乘之作將人性作為揭示的主題，引發觀眾反思并剖析。本文將反映人性為主題的西方恐怖電影作為分析對象，從三個角度揭示影片對人性陰暗和丑陋的批判，對人性善美的呼喚和渴求！

【關鍵詞】恐怖電影，人性，反思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3-0061-03

1895年底，盧米埃爾兄弟首次在巴黎公開售賣電影票，標志著電影這種媒介正式產生。作為繼報紙、廣播后的第三種媒體形式，電影集光影、聲像、音樂、美術等多種藝術，類型多樣地展現人生百態，反映社會的真善美、披露人間的假惡丑，“電影還是獨一無二的藝術形式，因為海量的視覺信息同一時間投射給觀眾”[1]85，讓人們在觀影的過程中找到生活經歷和自己的影子，經受情感的洗禮，激起他們或開心、或難過、或恐懼、或憤怒，或震撼的情感共鳴，從中獲得教育、反思、啟示及內心呼應。在這一個多世紀，電影取得了長足發展，類型愈加豐富。源于歐洲、盛行于美國的恐怖片作為電影的一種類型，一直以來因基調灰暗、風格抑郁、充斥著大量懸念、殺戮、血腥和暴力元素，而被人們曲解為是迎合精神空虛的觀眾追求感官刺激，缺乏思想深度和內涵的電影類別。因此，在各大電影獎項中，恐怖電影常被置于邊緣地帶，難登大雅之堂。但事實上，恐怖電影中不乏上乘之作蘊含豐富的文化價值，除了引發觀眾的恐懼感外，還深刻反映人性、觸及我們內心的人性底線，讓我們通過血腥與暴力的情節探尋到背后隱藏的深意，通過無情地揭露人性缺憾與陰暗的丑陋，折射出對人性美的呼喚與渴求！

一、電影中的人性主題

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西方世界，人性都是藝術作品中亙古不變的主題之一。人性顧名思義是人之本性，《三字經》中有云：人之初，性本善，這六字真言概括出人性向真、向善、向美的真諦。德國哲學家卡希爾在《人論》一書中將人性定義為：“人之為人的特性就在于他的本性的豐富性、微妙性、多樣性和多面性”[2]，這揭示出人性受限于環境并受環境影響，具有豐富多面的復雜特點。善惡都不是絕對而是相對的，人在不經意間的一個選擇體現了其多重人性中的某個方面！正因為人性的這些特點使其成為電影中反映的主題，引發觀眾對人性反思和剖析。

二、西方恐怖電影中的人性主題

（一）愛的報復

有不少西方恐怖電影反映了主人公或其親人受到周圍人群不公正的待遇，從而變成內心滿懷仇恨，喪失人性的惡魔，去展開一系列復仇殺戮的主題。

《九死》這部恐怖片背景設置在洛杉磯。互不相識、毫無關聯的九個人莫名被劫持并被關在一間詭異逼仄的地下室，他們分別被用鐵鏈鎖在九根鋼管上。一個戴頭套的蒙面人命令他們自我剖析被劫持的原因，并在每隔十分鐘結束時殺掉其中一個，九個人可以自由討論分析，要么找到原因要么等待被殺。時間一點點逝去、殺戮被付諸實踐，人一個個減少，原本輕松的氛圍變得凝重，殘酷的死亡游戲讓茍延殘喘的人質各自踏入自己的記憶隧道，一步步挖掘曾經做過的不堪往事。在影片接近尾聲時，僅存的四個人質通過嚴密推理分析出被抓的原因，此時，蒙面人也披露出真相：他兒子蒙冤入獄，遭受欺凌而染上艾滋，出獄后又因有犯罪記錄而被拒絕免費體驗治療艾滋的藥物死去。此時，蒙面人悲痛地控訴：我兒子堅強、可愛，但你們卻讓他失去長大成人的機會……，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有能力阻止這場悲劇，但你們卻把他看成一個犯罪嫌疑人、一個號碼、一個玩物，他唯一的錯誤就是牽扯進你們的生活……你們把他毀了”。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的逝去與這九個人不無關系，正是他們的冷漠、自私、貪婪和無恥直接或間接將年輕人推向死亡深淵，導致蒙面父親孤老無依。最后揭開的真相讓觀眾看到九個人質，并沒有像自己先前描述得那么無辜清白，他們中有著名利兼備的上層人物，光鮮的外表及尊貴的身份和自私、貪婪、丑陋的人性形成鮮明對比和強烈的諷刺。而這位殺手父親也并非十惡不赦，他的所為就是要讓那些作惡，卻又逃脫懲罰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和下場。對兒子深沉的愛讓他喪失理智，發誓要讓害死他兒子的每個人以命抵命，以告慰其亡靈，因此復仇已然變成他人生的主旋律。這部恐怖片很自然地引發觀眾思考并自省：人的一些有意或無意的不當行為可能會給別人帶來致命傷害，自我利益至上一定就要讓情感和道德的天平失衡嗎？

另一部美國恐怖片《搖籃驚魂》也反映了以愛之名展開復仇的主題。善良的邁克與懷有身孕的克萊爾有個幸福的家庭，他們已經有個四歲多的漂亮可愛的女兒。一次，克萊爾產檢時，換了個叫作莫頓的醫生給她做檢查并騷擾了她，克萊爾本來想隱忍此事，但她心神不安的表現引起邁克的關注，了解情況后，他鼓勵克萊爾投訴這位行為不端的醫生。結果是莫頓被停職和起訴，住房被收，資產凍結，他自己因不能忍受身敗名裂而飲彈身亡。而他太太佩頓本來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此時，身懷六甲的她不堪沉重打擊，致使胎死腹中大出血，最后不得不切除子宮，永遠失去做母親的權利。這樣的悲慘遭遇讓她全然失去理智，把一切痛苦和不公歸結到克萊爾一家。于是，她偽裝成一位和藹可親的保姆對這家人展開瘋狂報復。隨著劇情層層推進和發展，親人和愛人都經歷了種種考驗。善惡、愛恨的激烈沖突使觀眾對人性進行深入挖掘并反思：何謂正？何為邪？并沒有明顯界限。所為善惡，都是相對的，正是這種矛盾和沖突才給觀眾帶來更為突出的內心震撼！

類似以報復為主題剖析人性的西方恐怖片數量不少。這類以愛之名展開報復的影片讓人深入認識到人性的復雜，揭示了人性的陰暗和丑惡，也在無形中讓觀眾痛恨施暴者的同時，劇情的反轉又對他們增加了些許莫名同情。在揭示人性的同時，也潛在教育了人們：善惡有報，約束好自己的行為，不做有違人性的越界之事。

（二）不忠之殤

忠貞體現了人性的本質，也是人性中的一個不可或缺的要素。伴侶之間沒有忠貞，一切將是本能使然，家庭缺少忠貞，缺乏信任，就會失去穩固的基石。導演阿德里安·萊恩的影片常常對感情的忠貞進行拷問，以“情、欲、愛的‘幌子將觀眾的目光牽引到人性反思上來”[3]85見長。他執導的恐怖片《不忠》講述的是一位家庭幸福、生活安逸的少婦康妮，在街上因機緣偶遇風度翩翩又懂得浪漫的年輕異國書商保羅，因到保羅家里躲避龍卷風與之有了交集，兩人開始聯系并發生了婚外情。情愛致使賢淑、顧家的康妮脫離婚姻的道德束縛、迷失自我、放縱自我，沉迷于欲望中，而忘卻自己作為母親和妻子的角色。直到一天，她無意中發現保羅和另一個年輕女孩約會，才意識到保羅只是貪戀她的肉體而并無真愛，于是內心充滿了憤怒和恥辱。而這時她丈夫愛德華也發現她的魂不守舍，暗中雇人調查知道了她約會的對象，并跟蹤她去了保羅的住處一探究竟，不料卻失手殺死了保羅，后飽受心里折磨欲向警方自首，康妮阻止了愛德華，向他坦白自己的背叛并勸說他逃避法律制裁。電影的結局是一家人開車踏上逃亡之路。這部影片情節簡單，非常貼近生活，主題甚至已成為快節奏生活、速食愛情中的一種常態，但卻向觀眾揭示了深刻的道理：欲望是魔鬼，一旦放縱將會帶來不可預料的嚴重后果。就像影片中康妮的朋友從自己出軌的經歷中得到的教訓：婚外情起初無傷大雅，東窗事發或情難自制后果卻不堪設想，結局都是以悲劇收場。出軌致使這對夫妻的生活偏離正常軌道，對婚姻不忠，對伴侶背叛，最后付出了血的代價，一個原本富足幸福的家庭走向了顛沛流離的逃亡之路。這樣的劇情不免讓觀眾唏噓不已、自我反省。漫長的人生路上，難免會受到其他異性的誘惑，是保持理智還是放縱欲望？從這部影片中，觀眾心中自然會得到正確的答案。

（三）自私之痛

很多西方恐怖片也是以揭露復雜、扭曲、丑惡的人性為基礎的，有時候，真正讓人內心戰栗的不是其他而是人性的丑惡。美國恐怖片“傾向于對人性心理層面的揭露”[4]140。很多恐怖片折射出人性中的自私，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親情、友情、愛情于不顧，犧牲他人保全自我，但幸存者余生則在良心煎熬和拷問中度過。《末日病毒》這部影片雖然不長，但卻從多個方面反映出現實世界中的人性，借劇中的四個主角對親人、朋友和愛人的態度，以及對病毒感染者的態度批判了人性，引發觀眾的思考。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對兄弟、哥哥的女友及弟弟的好友共四個年輕人，為了躲避快速蔓延且有傳染性的一種致命病毒，開車尋找相對安全的地方。在逃命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一位父親帶著已感染病毒的女兒，但為了獲得汽油，他們欺騙了這對父女并在得手之后拋棄了他們。哥哥的女友因為近距離接觸了小女孩感染上病毒，哥哥內心經過略微斗爭后將她遺棄到路邊，為了獲得汽油逃命，哥哥變成了殺人犯。最后哥哥也感染病毒發作，為了保命，弟弟在矛盾的心態和內心不斷的斗爭中開槍殺死了親哥哥。“疾病傳染的恐慌，考驗著這些年輕人的愛情和友誼。他們良善的那一面在環境的恐懼威脅下，也都一一瓦解”[5]75。可以說整部影片都是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主人公所做的選擇。所有的選擇事關生死，但也涉及親情、愛情或是友情，因此每次的選擇充滿著內心的掙扎和善與惡兩個自我的較量。病毒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叵測的人心和險惡、陰暗的人性。在自己的生命和利益受到威脅，親情、愛情和友情還會像以前那么重要嗎？這部電影將觀眾帶入其中進行艱難選擇，主人公的選擇其實可能就是主流觀眾的選擇。在這部影片的結尾，弟弟的獨白深化了主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獨自活于世上……這時，畫面閃回到兩位男主的童年時期，兄弟倆一起在海邊嬉戲玩耍。現在，眼前的風景依舊，但哥哥已被弟弟開槍射死，弟弟雖然活下來并安然無恙地到達了目的地，但存活的只是一具軀殼，一具行尸走肉茍活于人世，而失去了生命的真諦和活著的意義。這部影片讓人性的自私、虛偽、狡詐赤裸裸地暴露于眼前，讓我們看到殘酷的真相：面對自己的生命、利益的誘惑、財富的吸引等，人們常常游走在善惡邊緣，內心充滿掙扎徘徊，展現出人性中的對立面，在一念之間做出不齒的選擇。

三、結語

這些恐怖電影并非單純用恐怖血腥的元素奪人眼球，而是譜寫了一曲揭露人性陰暗、呼喚人性之善之歌。電影中的主要人物并非鬼怪，而是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人，也恰恰因為此而讓觀眾覺得故事更真實，更能觸及內心，從而也能引發更強烈的恐懼感和共鳴。影片用暴力、血腥的鏡頭無情揭露了人性的丑惡，讓它們無處遁形，并引人深思，呼喚人性之善。最后，讓人恍然悟出世上最恐怖的不是其他，而是人性的邪惡！“邪惡來源于我們自己，而非來自某種我們之外的異己力量”[6]172-173。 這些優質的西方恐怖片“背后掩藏著深刻的反思，使受眾感受到生命的珍貴，對自我的反省”[4]142， 讓人從延伸到心底的血腥震撼中汲取到一種戰栗之美、凄厲之美、滌蕩心靈之美，從而教人揚善棄惡，升華人之本性。世間萬物都不完美，有缺憾的美才是極致的美，有殘缺的人性才是真實的人性。人們只有深深意識到這份缺憾美才能深入反思。只有接受了人性的陰暗，才能真切體會到真善美，并學會原諒和寬恕，才能在復雜的人性中沖破邪惡的一面，完善自我、提升自我，讓善良和仁愛之本性破繭而出！

參考文獻：

[1] Eric Edson.故事策略：電影劇本必備的23個故事段落[M].徐晶晶，譯.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13：85.

[2]http：//www.wenming.cn/wmpl_pd/yczl/201606/t20160613_3435808.shtml. 2019-6-22.

[3]趙寧.阿德里安.萊恩電影中的人性命題[J].電影文學，2016（5）：85.

[4]張貝貝.恐怖片中的“丑”與“美”之《閃靈》[J]. 藝術評鑒，2017（14）：40.

[5]但唐謨.約會不看恐怖電影不酷[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4：75.

[6]特里.伊格爾頓.論邪惡：恐怖行為憂思錄[M].林雅華，譯. 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172-173.

基金項目：本文是北京理工大學珠海學院2018年度教改項目“PBL理念下的大學英語自主合作探究教學實踐” 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是2018025JXGG。

作者簡介：王青梅（1977-），女，新疆博樂人，碩士，北京理工大學珠海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漢英翻譯及英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