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齡化和人均消費量關系探究

一、前言

本論文之所以選擇這個題目進行研究，主要是針對中國當前所處的兩大背景。

第一，中國當前已經處于老齡化社會，而且在未來，老齡化趨勢還會進一步加劇。首先，我國當前正處于老齡化社會當中。根據國際慣例，統計部門通常依照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在人口總數中所占比達到7%為警戒線。早在2000年，中國就達到了這一比例。而根據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這一比例已經達到了11.4%之多（見表1）。之所以會出現如此嚴重的老齡化現象，主要和我國人口的變化歷程有關。在新中國成立不久后，我國的人口曾經經歷過快速增長的階段，總人口數大幅攀升至高位，超過了當時經濟社會發展的水平。此后，中國政府在全國范圍內實施了計劃生育政策，導致出生率急劇下降?？梢哉f，計劃生育政策作為我國的基本國策，一方面有效地控制了人口生育率，另一方面卻也為社會老齡化埋下了隱患。

表1 中國近年來人口數量和年齡分布 單位：萬人

其次，目前我們人民的生育意愿處于歷史相對較低水平。今天，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年輕人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他們的認知也在不斷發生變化。存在于過去的“養兒防老”等觀念，已經不為年輕人所接受?？梢钥闯?，在“兩孩”政策以后，中國的新生兒人口變化其實相當有限。據最新統計，截止2018年末中國大陸總人口為139538萬人,這相比上年末僅僅增加530萬人。年出生人口1523萬人,出生率10.94‰，比2017年足足減少了200萬人之多，創下1962年以來的新低。這表明，目前民眾的生育意愿處于歷史低谷，盡管政策已經放開，但是適齡青年受制于房價、教育費用等問題，已經不愿多生。

第二，我國經濟增速放緩，消費疲軟是主因。經過約30年的快速發展，中國經濟已經排名世界第二，為全球經濟的發展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中國力量。但是近年來我國GDP增速出現減緩跡象，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三駕馬車中的消費表現不夠亮眼。2018年，全國人均消費支出僅為19853元，比上年名義增長8.4%，如果扣除價格因素則實際僅增長6.2%，弱于當年6.6%的GDP增速。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速降至9%，這是自2004年以來首次跌破兩位數。可以說，國內需求不足是當前困擾經濟發展的一個主要問題。

綜上所述，一方面老齡化作為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必將長期影響我國。另一方面，我國的消費需求不夠。那么，未來老齡化趨勢會對消費產生怎么樣的影響，就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老齡化對于消費究竟有什么樣的影響？是抑制還是促進？老齡化是通過怎樣的途徑來影響消費的？在不同的地區，如發達和不發達地區，影響程度是否相同？這都是本文需要探究的問題。就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十分確定的答案來解釋老齡化對消費和經濟造成了那些影響，程度多深。而另外，針對老齡化帶來的影響，政府應當如何應對，應當如何刺激消費、擴大內需，并且有效的使用政府支出？這些都是本文想要探究的問題。

二、文獻分析

關于人口年齡變化和消費之間的關系，經典的理論有生命周期假說和持久收入假說。其中，生命周期假說是由Modigliani等經濟學家提出的。該理論認為，理性消費者必須根據他們一生的收入安排自己的消費，使其他們的終身收入等于消費。年輕時，收入較低，但未來收入很可能會增加，因此年輕人可以將大部分收入用于消費，有時甚至可以借錢。人到中年收入較高，但收入中的消費比例會下降。這是因為一方面有必要償還年輕時的債務，另一方面有必要為未來的養老金和子女教育節省部分收入。老年人沒有收入，但仍然有消費。如果在一個國家里，年輕人和老年人所占的比例增加，則該國家的社會消費傾向會提高。而中年人所占的比例提高，則該國家的社會消費傾向會降低。

另一個著名的理論——持久收入假說是由美國著名的經濟學家Friedman提出來的。該理論認為，消費者的支出應該是由他的長期收入決定的。從長遠來看，持久收入函數相對穩定，因此消費函數也應該是穩定的。而收入的暫時變化只能通過對持續收入變化的影響來影響消費。那么這樣一來，似乎中年人和老年人的消費傾向變化應該不會太大。

基于上述兩種經典理論，許多學者對于老齡化和消費的關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殷俊茹（2016）以人均消費為標的，測算出年齡和消費水平存在負相關，但是這在高齡老人中可能不顯著。此外，身體越不健康，教育水平越高，老年人的消費水平越高。王金營（2006）認為，人口老齡化對消費水平和消費結構有一定影響，但如果將年齡結構直接引入消費函數進行估算和檢驗，則模型不能通過顯著性檢驗。石明明（2019）認為老齡化將使家庭消費支出下降，對大多數消費分項支出產生較大負面影響，但是會大幅提升家庭醫療服務支出。毛中根（2013）認為，人口老齡化降低了城鎮居民的消費支出，但對農村居民的影響不顯著。各位學者的研究成果對我啟發頗多，讓我認識到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應該是復雜的，很可能是隨著時間、收入而變化的。

三、分析思路

（一）老齡化對于消費影響的方向

關于老齡化對消費的直接影響主要分為三大類觀點：

1.老齡化會對消費產生負面影響。我國老年人在他們年輕的時候，由于當時物質環境實在太過匱乏，導致他們養成了節儉的消費習慣。盡管目前的條件已經比過去好太多了，但是多年養成的觀念仍然無法改變，崇尚節約、保守消費仍然是老年人的主要思想。加之中老年人普遍身體不好，社會可供其消費的產品十分有限。如高檔餐飲、高檔汽車等產品，普遍不受老年人青睞。另外，人到晚年總要為了自己的醫療、藥品儲蓄資金，以備不時之需。這對消費支出也會產生不利影響?？傊?，老齡化可能會對社會消費水平產生顯著的負面影響。

2.老齡化會對消費產生正面影響。這一觀點在近些年來悄然興起，和第一類觀點針鋒相對。其主要原因是我們通常談論消費的時候往往只會考察一個群體的收入和面臨的物價，實際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閑暇時間。老年人一般有很多閑暇時間。這一點在旅游方面體現的十分明顯。無論是學生、年輕人還是中年人，多數都沒有足夠的假期，而老年人可以有充分的時間錯峰出行，盡情享受旅程。另外，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針對老年客戶的市場被不斷開發，保健品、老年大學、特制衣物和食物等產品和服務越來越多。對此，老年人保守的消費觀念也經歷了不斷的變化。

3.老齡化和消費之間的關系不顯著。這種觀點一般認為，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需要結合各時間段，各地區具體的情況來看。比如在有些區域醫療資源相對較為昂貴，因此人們將不得不把相對較多的錢用于儲蓄。但在醫療資源相對充裕的地方，人們可能就不太需要大量儲蓄資金了。所以應該說，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既受到之前兩種觀點里面正反雙方不同因素的影響，也受到了各個地區具體不同情況的影響。因此總的來說，這種影響可能是不易概括的，或者說是不顯著的。

（二）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途徑

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途徑是很復雜的。首先，從消費需求的理論來看，消費者偏好、個性、性別、收入、閑暇時間等等都會對消費產生影響。老齡化對于這幾個因素都有影響：一般來說我國老人傾向于勤儉，性格偏向于保守消費。另外根據人口普查顯示，老齡人口里面明顯女性偏多。另外老年人沒有收入，但閑暇時間很多，這些都會成為老齡化對于消費的直接影響因素。可以說，老齡化對于消費的直接影響途徑是非常豐富的。

第二，老齡化還可以通過影響人口結構中的勞動力占比來影響消費。我們知道，經濟體內部可以分為消費人口和勞動人口，而收入本質上是由勞動人口創造的。雖然許多老年人有儲蓄，生活可以自給自足。但是，從經濟角度來看，老年人屬于消費群體，他們不直接進行生產，而是消耗其他勞動力的產出。隨著老齡化的趨勢不斷加劇，消費人口的占比顯然會不斷增加，勞動人口的占比在不斷減少，社會資源分布發生改變。而充足的勞動力供給對于經濟的長期發展是必不可少的。長此以往，必然會引起經濟發展的疲軟，而這也會反過來給消費帶來負面影響。

第三，老齡化可以通過政府支出影響居民消費。隨著老齡化的加深，政府不得不加大對于醫療和養老金的投入，對于孤寡老人們的照顧力度也會加大。因此可以說，老齡化會從支付轉移和政府購買兩個方面來影響政府支出。而政府的財政收入畢竟是有限的，隨著在這些方面的支出加大，政府對于其他方面的支持力度就會受到影響，亦或政府可能會被迫增加稅收，兩者對于經濟增長都沒有好處，而消費也會相應的受到負面影響。

四、模型建立

（一）建模思路

筆者認為，如果想要弄清在中國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應該結合當地人民的收入水平來一起觀測。畢竟，隨著近年來國家的不斷發展，人均收入水平不斷提高，消費肯定會受到影響。因此，采用各個省市每年的居民消費水平作為因變量，采用各省市的老年撫養比（>=65歲/勞動人口）來衡量老齡化程度，并采用人均GDP來衡量收入水平。由于研究主要關注各個指標相互之間的變化影響，所以對上述變量都取了自然對數ln()，公式如下。

上式中的consumei代表各個省市的人均消費水平，agei代表各個省市65歲以上老人的撫養比，GDPi代表各省市人均GDP水平。為了防止截面異方差影響模型運作，我們進行了跨部門加權（cross-section weight）。同時為了防止序列相關影響結果，我們對方程加上了ar(1)項?；貧w結果如表2。

可以看到，大多數省市的系數都是顯著的，p值接近于0。遺憾的是，相當一部分的省市老齡化項對應的系數大多絕對值很低，也就是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力不強。同時，各省市系數也都有正有負，沒有呈現出明顯的規律性來。極個別省市還出現了系數不顯著的情況。GDP對應的截距項表現相對正常，絕大多數都在0和1之間，符合我們之前的預期。

表2 各省市數據運算結果

五、結語

（一）老齡化變化對于消費有著不明顯的影響。這和之前的分析預期不甚吻合，但是也許說明了老齡化趨勢暫時來看，并沒有對消費產生明顯的負面影響。這或許是因為：①目前老年人自身的消費觀念正在轉變，不再像人們傳統觀念里的一樣那么保守。②人進入老年后，對于醫藥、保健品的需求明顯增加。③目前年輕人壓力大，而老年人愿意為自己的子女后代買單，因此短期來看，消費相當于從老年人的錢包轉移到了子女的錢包里，這樣一來消費的總量變化并不大。④消費不光受到收入、年齡等影響，還受到閑暇時間的影響，而老年人閑暇時間多了，因此消費量有所增加（可以理解為單位時間消費不變，但是消費時間變長了）。

（二）人均消費總體來說和人均GDP關系更加緊密。這一點十分符合之前的分析，畢竟消費的前提是消費者口袋里有錢，而且商家有資金進行商業行為，兩者都很明顯的和GDP有直接的關系。

（三）尚未解決的問題：難道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真的很小嗎？本文由于受到數據所限，因此對于具體各種消費品的消費金額無法統計。另外，對于居民的消費能力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去分類，比如十分清楚的看到哪些消費品是由什么年齡段的消費者購買的。如果能夠分門別類，針對不同消費品和消費者進行回歸的話，也許我們就可以更加明顯的看出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

（四）本文的政策意義：盡管目前的結果顯示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十分有限，但我們不應該忽視未來老齡化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從政府的角度來看：①做好養老金儲備及發放工作十分必要，盡管目前來看老齡化對于消費的影響不明顯，但是鑒于養老金未來即將面臨缺口，因此政府恐怕還要未雨綢繆，否則當養老金出現問題的時候，可能就會給社會帶來沉重的養老負擔，恐怕會對消費造成明顯的負面影響。②支持醫療行業發展。隨著老齡化加劇，現有的醫療資源恐怕將難以為繼。而醫療人才的培養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如果不從現在開始抓緊的話，未來可能會遇到醫療資源不足的情況。老人的消費里有相當一部分都和醫療、藥品有關，而這一部分都屬于被動支出，如果可以減緩醫療壓力的話，相信消費者們會有更充裕的現金流去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