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新一輪債務危機成歐洲重任

丁一凡

復活節剛剛過去，在歐洲人眼里這是一年里第二大的節日。但是今年與往年不同，嚴重的疫情下，是恢復人們往常的過節習慣“解封”，還是繼續維持“封城”“居家隔離”？歐洲經歷了一個兩難選擇。

從結果看，歐洲主要國家還是沒有勇氣在復活節“解封”。法國總統馬克龍4月13日宣布延長全國范圍的“禁足令”，將抗擊新冠病毒的措施延長到5月中旬；德國因新冠肺炎疫情而異常寂靜，德國媒體形容復活節教堂長椅空空蕩蕩的場景“史無前例”，因為復活節期間，病毒并未和人們一樣進入“休假模式”。

為什么歐洲如此重視能否在復活節“解封”？顧名思義，復活節是耶穌基督升天的日子。但歐洲研究民俗的專家認為，復活節是基督教成為羅馬帝國國教之前就存在的一個民間節日，寓意就是慶祝春天來臨。后來基督教把這個日子套上了基督升天的故事，變成重要節日。因此，每年復活節，歐洲國家政府都會安排法定假期，讓民眾有閑暇時間到野外去踏青，享受大自然的春天。這也決定了，復活節是歐洲國家服務業的黃金季節。

但是，今年歐洲人很糾結。一方面，疫情使經濟停滯、城市癱瘓，復活節“解封”讓民眾出來會對促進經濟恢復發揮重大作用；另一方面，疫情仍然嚴重，民眾大量聚集有可能導致病毒再度大規模傳播，未來局面更難收拾。

其實，從疫情開始在歐洲擴散后，歐洲一直受著這種兩難選擇的困擾。開始時，許多歐洲國家的領導人都認為，疫情或許沒那么可怕，就像一場大流感，歐洲國家先進的醫療體系可以應對這場“流感”。當時他們最擔心的是，如果采取過多的“隔離”措施，會使經濟陷入困境。而從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歐洲經濟已經10年沒有太大進展了，再被疫情拖住后腿，未來可能更難。

現在，歐洲國家面臨的兩難困境比之前更突出了。領導人不能再表現出對病毒不屑一顧，因為病毒破壞力太強，感染致死的人數一直在上升。與此同時，由于“封城”和“居家隔離”的禁令下得太晚，感染的人數已經很多，導致要等隔離效果真正顯現、感染曲線壓平似乎還需一段時日。在這種背景下，要歐洲國家下令“解封”，簡直太難了。

但如何解決越來越困難的經濟問題，對于歐洲國家來說也是現實存在的巨大壓力。不久前，歐元區財長舉行會議，討論是否需要發行統一的“新冠債券”，以籌集資本幫助陷入困境的歐元區國家度過危機。但最后的結果是，由于德國及荷蘭等北方國家的堅決反對，發行統一歐元債券的努力再度流產。

這又是一個歐洲身處困境的案例。首先，意大利、西班牙等就是上次歐洲主權債務危機中的重災國，歐元區有意拉這些國家一把。意大利、西班牙等國這些年拼命“勒緊褲腰帶”，以減少開支擠出一些財政收入來償還債務。但由于疫情的肆虐，經濟困頓、社會癱瘓，政府必須“救命”，財政超支成為必然。考慮到疫情原因，歐元區還算通融，沒拿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的規矩來敲打上述國家，允許它們今年超支。

其次，現實焦慮壓過良好愿望。因為如此下去仍舊存在隱患，意大利、法國和西班牙的立場是：歐元區統一發行債券，由歐元區成員國統一承擔責任，大家平攤風險。如果這一提案得到通過，歐元區算是第一次在疫情發生后，把歐洲團結放在了首位。但結果是，歐元區的討論因為各國對現實自身面臨困難的考慮，再度陷入了僵局。

第三，表面上，歐元區財長會通過了一個5400億歐元的刺激經濟計劃，但其中仍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例如，歐洲央行原以為，歐盟為應對疫情可能需要高達1.5萬億歐元的刺激計劃。但歐元區財長會上來就被砍了近2/3。另外，救助方案中關于融資方法仍然懸而未決。

意大利、法國和西班牙力推的聯合發行“新冠債券”方案被束之高閣，因為反對發行的德國、奧地利和荷蘭等國擔心自己要為財政收支不穩定的國家“埋單”。這一決定意味著，意大利、西班牙這些受到疫情重挫的國家必須依靠自己的財政，來為應對疫情和刺激經濟融資。這些國家本來經濟就不景氣，疫情又讓它們雪上加霜，再讓本已透支的財政來救助經濟，未來新一輪債務危機似乎已隱現在地平線上。如果歐洲再度爆發主權債務危機，德國、荷蘭、奧地利這些國家能獨善其身嗎？

從上一輪主權債務危機來看，歐洲一體化就沒幫上成員國什么忙，反而造成了成員國之間的不和與不信任。難民危機更加深了歐盟各成員國之間的矛盾。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又壓上公共衛生危機這塊巨石，仍然沒能促成歐洲團結，反而讓它們之間的矛盾公開化。如若世界經濟因此而進入新一輪長期衰退，歐盟各成員國之間還會發生什么呢？▲

（作者是北京外國語大學億陽講席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