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岡山斗爭時期的保密工作

何小文

1931 年11月袁中共蘇區中央局成員合影遙左起院顧作霖堯任弼時堯朱德堯鄧發堯項英堯毛澤東堯王稼祥

井岡山革命博物館珍藏著一份從中國國家博物館復制的文物，即“賀頁朵的入黨誓詞”。其中“嚴守秘密”“永不叛黨”便是這份誓詞的核心內容。在接近一個世紀后的今天，再次觀賞這件文物和誦讀這份誓詞，我們會發現，井岡山輝煌的斗爭歷史中，其實始終貫穿著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反特反諜報的斗爭。學習和總結其中的工作經驗，對于繼承和發揚黨的優良傳統，做好新形勢下各行業的保密工作有著十分重要的啟示。

中央“鐵律”：直接推動井岡山時期保密工作的順利開展

1921年7月，秘密召開的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標志著黨的正式建立。這種秘密建黨的形式，不僅保證了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安全成功舉行，而且還從此決定了保守黨的秘密的原則。

在此次會議中通過的黨的綱領中明確規定：“在黨處在秘密狀態時，黨的重要主張和黨員身份應保守秘密。”這是中國共產黨最早的保密工作規定。正是在這個綱領的指導下，黨的中央機關初期的保密工作規定獲得了逐步制定，并且根據黨的綱領的精神，黨中央在各項工作中都采取了相應的保密措施。

黨的二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章程》，再次強調了保守黨的秘密的重要性，并把這一要求提高到了黨的紀律的高度，規定：凡“泄漏本黨秘密”的黨員，“該地方執行委員會必須開除之”。

1924年下半年，中央規定，由中央組織部具體負責黨的保密工作。1926年1月29日，中共中央組織部印發通告組字第3號《加強黨的秘密工作》文件，這是建黨以來下達的第一份專門關于保密工作的文件。該文件把保守黨的秘密提到了是否革命的高度，指出：“組織上的秘密即是保護秘密，即是看重革命。不守秘密，即是變相告密，是破壞組織的反動行為。”對于知密者的具體要求，文件明確指出，黨內“一切保密事項”不得告訴父母、兄弟姊妹和愛人等。此外，這個文件還主要提出了如下幾個重要問題：保密工作必須與當前政治斗爭相結合，把保守黨的秘密提到是否革命的高度，秘密交通傳遞來往文件也用“雙封制”，帶頭使用代號和暗語，等等。這些保密工作的規定，更加突顯了保守黨的秘密在黨的紀律中的特殊重要地位，同時對后來井岡山時期秘密建黨以及發展黨員都起到了極為重要的指導和幫助作用。

1927年，為應對反動派的恐怖襲擊和破壞，中共在武漢召開了著名的八七會議。這次會議的重要成果之一是形成了《黨的組織問題議決案》。《議決案》提出：“建立全國的秘密機關。”“各級黨組織要加強黨的秘密工作。”在當時的嚴峻形勢下，中共特別強調嚴守紀律。因此，《議決案》強調：“嚴守黨的紀律尤其為秘密黨之必要條件。黨部機關之一切決議及決定，調遣等等，應當絕對地服從，一切黨員，不論其地位如何都應如此。凡破壞紀律者，都應從嚴懲辦（停止職務，開除黨籍等）。”“極嚴格的秘密規律，是秘密狀態中黨的工作之基本條件。雖極小的破壞秘密規律，都應予以嚴厲的處分（一直到開除）。”

在八七會議后，黨的保密工作規定得以在全黨貫徹執行。黨在國民黨統治區的工作開始迅速地轉入地下，《黨的組織問題議決案》亦成為黨員開展活動必須遵守的行動總則。重要的是，中共中央有關保密工作的法規及指示，對隨后的井岡山斗爭時期的保密工作起到了重要的指導和推動作用。

以身作則：根據地的開創者為保密工作做出了表率

革命戰爭年代，保密就是保生存、保勝利。因而，無論是毛澤東、朱德還是彭德懷等，都把嚴守黨的保密紀律作為全體官兵必須遵循的鐵的紀律。也正因為有了嚴明的保密紀律作保障，井岡山根據地才得以勝利開創，井岡山斗爭才得以取得偉大勝利。

嚴格執行保密規定的毛澤東。毛澤東既是中共一大代表，也是中國共產黨的重要創始人之一，而且還在中共三大上任中央局成員、中央局秘書，會后任中央組織部部長。后又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連任兩屆國民黨中央候補執行委員，且擔任過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大革命時期，毛澤東任中共第五屆中央候補委員、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書記。八七會議上，毛澤東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任中央特派員和前委書記領導湘贛邊界秋收起義。1927年8月上旬，肩負重任的毛澤東來到江西萍鄉安源張家灣，秘密地召開起義前的軍事會議，成立了工農革命軍第1軍第1師，下轄三個團，設定了工農革命軍的軍旗，對整個秋收起義作了周密細致的作戰計劃，直至9月上旬秘赴銅鼓直接指揮部隊兵分三路進攻長沙城，歷時月余。因有著嚴密的組織和保密工作，這場舉世睹目、聲勢浩大的起義才能夠如期舉行，才能有毛澤東《西江月·秋收起義》詞中所言“霹靂一聲暴動”，讓敵人措手不及。毛澤東在帶領秋收起義余部來到江西蓮花縣時，收到一封由中共江西省委書記汪澤楷用明礬水寫就的指示信，這封密信進一步堅定了毛澤東引兵井岡的決心。從此，秋收起義的軍旗終于勝利地插上了井岡山。

嚴格執行保密規定的朱德。自1927年初開始，朱德即在黨的指派下，隱蔽自己共產黨員的身份，“潛伏”在國民黨江西省主席朱培德的陣營，并秘密地進行黨的系列活動。當年6月，在蔣介石的嚴令下，朱培德驅逐所屬隊伍中的共產黨人出境，朱德辭職離開南昌。7月，朱德秘密返回南昌籌劃起義，提前搜集敵軍情報、了解城防部署，并聯絡召集軍官教育團部分學員以及公安局警官壯大力量，為起義做好準備工作。當起義部隊在潮汕失敗后，朱德果斷地率領起義軍余部秘密“穿山西進，直奔湘南”，后又在湘南汝城與國民黨16軍軍長范石生建立了秘密的統一戰線，為隨后領導規模較大的湘南起義創造了條件，并且能在湘南起義失利后，由朱德和陳毅統率部隊，兵分兩路奔赴井岡山與毛澤東部勝利會師。

嚴格執行保密規定的彭德懷。1928年4月，彭德懷由段德昌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后，就按照黨組織的要求，在本人領導的第1團中建立起了秘密黨支部，并擔任書記。隨后第1團黨組織還在士兵中建立起“秘密士兵會”，向廣大士兵進行革命教育，加強了士兵的團結。7月18日中午，正在2營巡視的彭德懷得知華安特委機關被破獲，黃公略以部隊名義給共產黨員開具的通行證落入敵手。彭德懷在返回縣城時，又截獲師長周磐發給副師長的密電，內容是立即逮捕共產黨員黃公略、黃純一、賀國中3人。在緊急情況下，彭德懷、滕代遠、鄧萍在7月22日果斷地發動了平江起義。之后，采用“欲南先北”的秘密行軍作戰方式，最終成功地帶領所部抵達井岡山。

全員參與：掌握隱蔽斗爭中的主動權

井岡山斗爭初期，為掌握隱蔽斗爭中的主動權，毛澤東結合當時的實際，對黨內政治體制進行了深度變革。如，在秋收起義余部抵達江西永新縣時，部隊因接連失利，士氣十分低落。毛澤東通過對革命失敗的深入分析，找準了根本問題在于缺乏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于是作出了“三灣改編”的重大決定。“三灣改編”后，各連隊開始發展工農骨干入黨。毛澤東在第一批新黨員宣誓會上，要求加強組織觀念和組織紀律，組織生活無故不得請假，黨員要每星期開一次小組會，黨內的事情不要亂講，尤其是黨內的秘密，對自己的親人都不能講，黨的決議一經做出就要嚴格遵守。

正是深知嚴明的紀律的重要性，1927年10月15日，毛澤東在酃縣水口村葉家祠堂主持6名新黨員的入黨宣誓儀式時，首先注意通過入黨宣誓儀式來對新黨員進行黨性教育和保密教育，然后帶著他們宣讀入黨誓詞：“犧牲個人，努力革命，階級斗爭，服從組織，嚴守秘密，永不叛黨。”后來，普通農民賀頁朵入黨時書寫在布片上的誓詞（國家一級革命文物）所強調的“對黨忠誠”“嚴守秘密”便是明證。

在毛澤東、朱德等領導人的模范帶頭下，井岡山時期的保密工作不僅很快鋪開，而且還在斗爭中掌握了主動權。

一是成立相關職能部門，加強對保密工作的組織領導，及時在蘇維埃政府中成立“政法部”或“裁判肅反委員會”等機構，用以指導井岡山的防間、保密等工作。井岡山時期雖然沒有專職的保密工作部門，但這些機構的成立對于防止敵特的滲透、破壞以及隊伍或政府內可能出現的泄露軍事秘密，甚至叛變投敵等事件起到了重要作用。如，井岡山斗爭初期，團長陳浩、副團長徐庶等叛變投敵案就是在這些機構的幫助下，由毛澤東等前委委員及時成功地處置，從而挽救了尚弱小的工農紅軍。

二是加強宣傳，提高民眾的保密意識。“邊界的斗爭，完全是軍事的斗爭，黨和群眾不得不一齊軍事化。”為應對敵人經常性的騷擾以及“進剿”“會剿”，進而減少根據地的損失，邊界黨組織十分注重宣傳發動群眾，甚至讓群眾廣泛參與到保密工作中。如，1928年8月下旬，湘贛兩省國民黨軍乘紅4軍主力尚在桂東，欲歸未歸之際，對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發動了第二次“會剿”。為了反擊敵人，當時的邊界黨組織曾提出“堅壁清野”的辦法對付敵人，其中就特別提到了要注意做好保密工作。因此項工作做得好，不僅取得了著名的“黃洋界保衛戰”的勝利，而且使得敵人的這次“會剿”破產。

1938年袁毛澤東在延安和當年參加井岡山斗爭的部分同志合影

三是落實保密工作要求，提升群眾的工作能力。綜觀井岡山斗爭歷史，保密工作可以說是貫穿了始終。而有關落實保密工作要求，贏得革命戰爭勝利的故事至今仍在頌揚。

1928年3月，敵軍趁根據地兵力空虛，派出一個連從寧岡新城向喬林鄉進攻時，被在田里種豆的兩個婦女發現了。過一個敵人，她倆就往竹筒放一粒黃豆，過一挺機槍，就放一粒烏豆。待敵人一過完，她倆抄近路迅疾趕回喬林，倒出豆子向蘇維埃政府報告敵人的槍支數目。政府干部馬上帶領群眾及時轉移，從而使蘇區避免遭受一次重大損失。

1928年6月21日起，敵軍妄圖趁端午節臨近向我根據地進犯。獲悉敵人行動后，在永新龍田、潞江一帶監視吉安之敵的毛澤東，當即派人送去十幾個粽子，并特意交代要朱軍長好好“品嘗”這些粽子。收到這些尚有余溫的粽子，朱德當即明了其中蘊含的秘密信息。他隨手將粽子分給在寧岡新城參加軍事會議的將領后強調：“這是毛委員派人從永新送來的粽子，今天午餐一定要先吃粽子。吃之前，我們要輕巧地解除它周身的粽繩，并層層剝掉它的防護衣，然后再堅決而又果斷地趁熱吃掉它，才能讓我們齒頰留香！”聞聽此言，陳毅、袁文才等都會心地笑了。于是，兩路紅軍正面出擊、一路紅軍迂回穿插的軍事決策即已形成，為龍源口大捷贏得了先機。

為了打破敵軍的經濟封鎖，在黨的組織領導下，人民群眾想方設法將根據地急需的物資秘密送到井岡山。時年21歲的婦女聶槐妝，為了將食鹽送到紅軍隊伍里，不顧個人安危，想出了一個巧妙的辦法：把食鹽溶化在鍋里，把棉衣浸泡其中，待棉衣把鹽水全部吸入，然后烘干，穿在身上，外面罩上一件面衫。趁天黑，她爬山過坳，直到半夜，才找到紅軍駐地，把藏鹽的秘密告訴紅軍指戰員，從而緩解了紅軍無鹽可食的困窘。

井岡山時期成立的“秘密交通站”和“秘密通信”的方式，也為井岡山斗爭的勝利起到了重要的保障作用。

由于戰爭的殘酷以及井岡山斗爭后期部隊的流動性太大，保密工作曾出現了一些失誤，對革命工作造成了不應有的損失。

如，1929年2月下旬，紅4軍與江西紅2、4團在江西吉安東固勝利會師時，獲悉井岡山已被敵攻占，于是決定到閩贛邊界開展游擊活動。這時，已調任紅4軍參謀長的袁文才，因為在東固偶然看到了中共六大決議案中關于誅殺紅軍中曾任土匪首領的文件（實因當時紅4軍政治部對這些絕密文件保管不善），心里非常害怕，在東固私自離隊，最終為后來“袁、王”被錯殺埋下了禍根。

又如，1930年8月，紅一方面軍在湖南永和成立后，井岡山紅軍原31團團長朱云卿被調任紅一方面軍參謀長兼紅1軍團參謀長，也是我軍歷史上的第一位中革軍委總參謀長。但可惜的是，因戰爭中朱云卿英勇負傷，住進東固附近的紅軍后方總醫院。在醫院中，因保密工作有疏漏，朱云卿不幸被國民黨特務暗殺，犧牲時年僅2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