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阿貝爾·加繆的《局外人》

曹穎燕

摘 要：阿貝爾·加繆被譽為二戰(zhàn)后法國存在主義哲學的第二把交椅，他的文學作品因?qū)Υ嬖谥髁x哲學的闡釋通俗易懂，微言大義而獲得世界性的贊譽，并獲得贏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世界是否是荒誕的？人生是否沒有意義？阿貝爾·加繆的一部存在主義哲學的巨作《局外人》向讀者回答了這兩個問題。本文將從存在主義哲學的核心詞“荒誕”的角度解讀《局外人》。

關(guān)鍵詞：荒誕;局外人;莫爾索

一、引言

阿貝爾·加繆的《局外人》零度敘事式地敘述了主人公莫爾索在母親葬禮上和葬禮不久后的行為和表現(xiàn)，以及被判處死刑時拒絕律師的幫助、拒絕相信上帝以求得彼岸世界的希望的故事，來表達一種“局外人”的態(tài)度。此外，這種絕對理性的“局外人”態(tài)度，成為了他成功入罪謀殺阿拉伯人的最有力證據(jù)，這一判刑理由被稱之為“荒誕”。

二、解讀“局外人”的含義

“局外人”就是荒誕理性的人。莫爾索的“局外人”內(nèi)涵體現(xiàn)在如下4個方面。

（一）感情生活的“局外人”

1.親情：對待唯一的母親

小說開篇這樣寫道：“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搞不清。我收到養(yǎng)老院的一封電報：‘令堂去世。明日葬禮特致慰唁。它說不清楚。也許是昨天死的。”[1]母親的去世的消息是養(yǎng)老院通知的，葬禮是養(yǎng)老院籌備的，莫爾索只是去參加。短短幾句話，加繆就把小說的語言定位在了零度敘事的角度，對至親的逝世的描寫是如此冷靜、平淡、理性而近乎冷漠。莫爾索讓母親住進養(yǎng)老院。不希望母親因為不習慣而難過哭泣，從而減少與母親見面的時間。莫爾索拒絕瞻仰母親遺容的理由是“說不清”等等行為，在群體文化看來，這是沒有人性、冷漠、絕情的表現(xiàn)。就如同一個局外人，這個母親仿佛不是莫爾索的。

2.愛情：對女性只是欲望與占有而非愛

《局外人》主人公莫爾索在母親葬禮第二天就與瑪麗水乳交融。剛死了母親就風花雪月，在群體文化看來是不道德，是冷酷無情、滅絕人性。筆者卻認為這才是人性最真實而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當人失去至親，情緒跌入低谷，需要找尋存在感，以腎上腺的性激情喚起莫爾索對生的追求或能暫時撫平他內(nèi)心的傷痛，得到片刻的解脫。這才是人之常情，人的最真實的本能。面對美麗性感的女友瑪麗，莫爾索很清楚地表達那是欲望和占有，并不是愛。但在群體文化里，那樣的情況下，男性通常會粉飾性愛的欲望，將其美化為“愛情”。莫爾索卻理性地指出那不是愛，僅僅是人性的欲望和占有，是群體和世俗將之粉飾為愛情。

面對至親、至親的離世，莫爾索是極度理性地將傷痛降到零度，面對女友的“愛不愛我”的提問和結(jié)婚的建議，莫爾索態(tài)度依舊是零度無所謂。看似是對世俗的妥協(xié)，實際上是以一種極致理性的“荒誕”反抗現(xiàn)實，以喚起內(nèi)心深處對生的向往的激情。

（二）學業(yè)與工作的“局外人”

事業(yè)是男性人生中的最重要的事情，但莫爾索在面對自己的工作時，依舊是一種荒誕理性的“局外人”態(tài)度。公司老板計劃在巴黎設一個辦事處，負責市場業(yè)務，問莫爾索是否愿意被派往巴黎。但莫爾索卻以人們生活在哪里都沒辦法改變生活的理由拒絕了。莫爾索念大學的時候有過很多雄心壯志，但當他輟學之后，很快就懂得了“這一切實際上并不重要”。這雖然是一句簡單的話，表明莫爾索在直面現(xiàn)實時，卻發(fā)現(xiàn)有無雄心壯志，生活都無法改變，世界是荒誕的。但人得知世界荒誕之后，可以選擇極力融入荒誕的世界，也可以選擇游離于荒誕世界的邊緣，主動做一位“局外人”。莫爾索選擇游離在荒誕世界邊緣，做“局外人”。

（三）面對人生即將終結(jié)時的“局外人”

中國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但莫爾索卻在臨死前依舊表現(xiàn)出視死如歸的淡然。“現(xiàn)在死和晚點死好像都沒什么區(qū)別一樣”的極度理性，仿佛要死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一樣。莫爾索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也跟平常人一樣幻想如何可以讓自己不用死，怎么樣再活二十年。但當他聯(lián)想到二十年以后同樣要面對死亡，他又重新理智地看待死。“反正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怎么死，什么原因死并不重要。”他又開始釋然了。他在審判時并沒有按照律師的話進行辯護，好以脫罪。

（四）彼岸世界的“局外人”

十九世紀末，叔本華、尼采等非理性哲學家的出現(xiàn)，宣告了以巴爾扎克為代表的理性文學時代的終結(jié)。過去的基督教國家的理性時代要求人們崇尚理性、崇尚上帝，人生來是有原罪的，只有信仰上帝，才能得到上帝眷顧，贖清原罪。然而原先是基督教的忠實教徒的尼采后來發(fā)現(xiàn)基督教的缺陷，直呼：“上帝死了！”強調(diào)人應該依靠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精神戰(zhàn)勝一切。基督教信仰是法國人的信仰，而莫爾索是法國人卻并不信仰上帝，他也堅信人應該通過自己的意志生活，做出選擇。在牢獄中，神父多次企圖說服莫爾索信仰上帝，以得到上帝的庇護。但莫爾索一次次地拒絕相信上帝。可以看到加繆的態(tài)度：人的一生應該依靠自己的意志進行自由的選擇，現(xiàn)實世界只有一個，并不存在彼岸世界的上帝來拯救人類。莫爾索就是相信彼岸世界有上帝的群體的“局外人”。

三、解讀“荒誕”的含義

從詞源的角度看，“荒誕”一詞來自拉丁文absurdus，意思是“不合曲調(diào)（out of tune）或無意義（Senseless）”[2]。即是指人生活在世界里對世界的感受，而這種感受是非理性的無意義感。即”荒誕”就是個人在確認自己與世界的界限的清醒的理性。“荒誕感”是當人們開始思考我和世界有什么關(guān)系時才會產(chǎn)生的，隨個人的死亡宣告結(jié)束。在世界哲學史上，“荒誕”被上升到哲學的高度進行思考討論，是從加繆開始的，他的哲學沉思與文學時間集中探討了“荒誕”。《局外人》主要是采用小說的形式，論述個體的人對“荒誕世界”的體驗認識。主人公莫爾索的荒誕有下列4個因素構(gòu)成。

（一）重復式的生活，讓人對人生價值產(chǎn)生疑慮

莫爾索在小說中的生活就是日復一日的工作，周末休息時偶爾去看望母親，偶爾去浴場。與性伴侶瑪麗和自己的朋友雷蒙與情婦之間的一些一地雞毛的生活瑣事，單調(diào)乏味。這導致在莫爾索最后想到“再活二十年依舊是要死”的時候，這種機械式的生活使他失去了對“荒誕”的反抗——“既然都要死了，怎么去死，什么時間去死，就無關(guān)緊要了，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所以，我的上訴如遭駁回，我就應該服從。”

（二）人活在希望中，忘記了當下繁花盛開

莫爾索在執(zhí)行死刑前在思考兩件事：黎明和上訴。黎明表示著執(zhí)行死刑的到來。如果當天黎明死刑沒有執(zhí)行，即他又多了一天存活的時間，又可以思考上訴的事情。但當他想到未來還是要死時，他就明白了把希望寄托在上訴，上訴后獲得勝利，多活二十年只是人活在了幻想的希望中，因為二十年后還是要死。寄希望于未來剝奪了“現(xiàn)在”的意義，人生的意義應該是人對“現(xiàn)在”的具體境況中通過行動創(chuàng)造的。生活在現(xiàn)象中的未來的虛幻感被理性打破后，用力去對抗虛幻，“這種切膚之痛的反抗，就是荒誕”。

（三）人終究要一死的必然結(jié)局

“人必有一死”永恒不變的事實規(guī)律，它是人類共同的命運。“人必有一死”讓人意識到生命的不確定性，人無法把控自我人生結(jié)局是荒誕的。加繆認為“死亡”不是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起點，而是人最后的終點，沒有希望的、沒有延續(xù)性的終點。這種沒有另外一個世界的希望的不協(xié)調(diào)感，稱之為“荒誕”。“荒誕”就是人生是無意義的，如同西西弗日復一日地重復無意義的工作一般徒勞無功，縱使美好也是徒勞的。就如同莫爾索的母親，在養(yǎng)老院里不適應會哭，離開了養(yǎng)老院回家又會因為不適應而哭，從來到往的一種無意義的狀態(tài)，最終還是以死亡終結(jié)了這種無意義的狀態(tài)。

（四）人的一種存在于另外世界的感覺

人的一種獨立于另外世界的感覺，即人與世界是陌生的，人與世界是無連接的。人無法再通過意識感受到與世界的關(guān)系，感覺自己不存在在世界的存在里。莫爾索在小說里的感覺就是存在于另外的世界。普通人在至親逝世的時候都會失聲痛哭，或會要求開棺見母親最后一面，又或是守孝很長一段時間不近女色等等，但莫爾索不同于這樣的一個世界，他沒有做上述的這些行為，因此而被作為入罪殺死阿拉伯人的最有力證據(jù)。在群體社會里，“欲望”與“占有”都被美化為“愛情”，但莫爾索堅稱自己不是愛瑪麗的，“我是否愛你”的命題毫無意義。這也是異己的。到神父勸說自己臨死前相信上帝，他依舊堅稱自己不信上帝。這一切仿佛是自己與這個世界之間有一條很深的鴻溝，自己與世界的關(guān)系中間有了一扇永遠緊閉的門，門外的人無法打開門進入我的世界，我也不能為妥協(xié)于異己世界而主動把門打開。這種人活在世界上，對世界感受的不和諧不協(xié)調(diào)的非理性的情感，就是荒誕感。

四、結(jié)語

加繆是通過小說《局外人》塑造局外人形態(tài)的莫爾索來抒發(fā)自己對世界感受到的“荒誕”。但盡管世界是荒誕的，加繆還是通過自由的選擇來反抗荒誕。莫爾索寧愿被判處死刑也不按照律師建議的方式進行自我辯護，是對這個荒誕世界的自由的選擇。哪怕世界是荒誕的，但人依舊可以通過自己的選擇，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反抗“荒誕”的深層動力就是向死而生的一種激情。人生就是盡管徒勞但也美好。

參考文獻：

[1]阿爾貝·加繆.局外人[M].楊柳鳴，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

[2]蔡麗琴，饒紅玉，李敏.論加繆荒誕哲學及其意義[J].哲學史研究，2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