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親媽媽的痛苦哪里來

馬志國

心理困擾：孩子為什么要往爸爸那里跑？

人在中年的淑雅女士，人如其名，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是那樣賢淑清雅。然而，如此淑雅的女士，竟然如此開始自己的故事：“可氣死我了！”

接下來，淑雅幽怨地傾訴自己的困惑：

“我是個單身母親，兒子已經長大成人。離婚的時候，孩子爸爸為了自己盡快結婚，居然直接提出不要孩子。分手后，他爸爸真的很快再婚了。為了孩子，我一直沒有再婚，我們母子相依為命。我為了孩子，努力地工作，積極地生活，把孩子從初中供到高中，從高中供到大學。這些年來，他爸爸對此從來不聞不問。孩子上大學的費用，他爸爸一點不管。該給孩子買房了，他爸爸還是一點不管。我知道，父母的不幸婚姻，已經讓孩子很受傷。所以，不管他爸爸這些年來怎樣無情無義，我從未跟孩子提起過。我知道，不管怎樣，我不想讓孩子對爸爸心懷怨恨。

“他爸爸再婚后，一直沒能生育。也許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年，現在卻要不擇手段地拉攏孩子。明明對孩子的成長不聞不問，卻哄騙孩子說，爸就你這一個兒子，掙錢還不是為你。而且，還總哄孩子去看他，去看爺爺奶奶。

“他爸爸這樣倒也罷了，最讓我生氣的是，孩子居然不分好壞，不辨是非，真的偷偷去見他爸爸，偷偷去見爺爺、奶奶。這樣的事情哪能瞞得住我？可是，我明明知道了，孩子卻不承認，還要欺騙我。

“前些天，孩子又休假回來了。事后我才知道，他爸爸再次哄他去。為此，孩子休假，居然不回家來，居然不見媽媽，而直接去了姥姥家，為的就是找機會去他爸爸那里。休假第三天的時候，我還不見孩子的影子，才意識到不對勁兒，就打電話問孩子去哪了。孩子電話里騙我說去同學家里了。隨后證實，孩子從始至終都在說謊，都在欺騙我。當我電話里說出真相的時候，孩子硬是不肯承認，還繼續用謊言欺騙我。為什么要欺騙我？氣得我電話里跟孩子大哭大鬧。孩子雖然電話里說不對了，可我還是說不出來的難受。最讓我生氣的是，孩子為什么這樣騙我？”

淑雅稍許平靜后，我以問代答：“是啊，孩子為什么騙媽媽呢？”

“因為孩子怕我知道了會不高興?！?/p>

我追問：“那就是說，孩子的欺騙是個善意的謊言，對嗎？”

“其實，我也能理解孩子的心思?！?/p>

我繼續追問：“那就是說，關鍵不在于孩子的欺騙，即便孩子實言相告，孩子去他爸爸那里這件事本身，也讓自己心里很不好過。是這樣嗎？”

沉思片刻淑雅坦言：“是的，我就是生孩子這個氣：明明是我把他拉扯大的，他爸爸也沒管過他，他為什么還要往他爸爸那里跑？”

心理解析：自己陷入了心理誤區

從心理分析角度看，淑雅女士的痛苦與其說是兒子的欺騙所致，不如說是自己陷入了心理誤區：人際回報期待偏高。

人際心理學告訴我們，人際互動的雙方，各自心理上幾乎不可避免地都會對對方抱有某種回報期待：我這樣對你，希望你也這樣對我。

都說父母愛孩子是無私的，其實，一樣也有回報期待心理。作為單親家庭，單身母親把孩子拉扯大，付出的會更多，因而更容易對回報的期待偏高。而且，對孩子爸爸不盡責的抱怨，無形中會轉嫁到了孩子身上，對孩子的回報期待也就更高了：誰都不管你，都是我把你養大的，你更要對我好，你只能屬于我。現在你居然休假不回家，卻要欺騙撒謊偷偷去爸爸那里，豈不是太沒有良心了，豈不是太氣人了！

心理對策：不居功，不干預

這時候，淑雅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平復：“再這樣下去，我可真受不了了，我要堅決制止他們這樣，可是，我該怎么辦啊！”

沉靜片刻，我緩緩地引導說：“孩子爸爸再不好也是孩子爸爸，怎么可能禁止他們父子的聯系？禁止的結果，只能是禁錮了自己，把自己的心禁錮在痛苦之中。當然，如果孩子的爸爸做得很到位，也許，孩子和爸爸聯系接觸，自己可能不會如此在意，不會如此難以接受。問題就在于，現實生活中很難讓別人給自己讓路。更多的時候，需要從自身做起，跨越自己的心理誤區，才是真正的解脫之路，才能讓自己的生活道路走得更順暢些。是這樣嗎？”

淑雅沉默片刻后自言自語：“那我這些年的心血都白費了嗎？”

為此，我們講到一段故事。梁武帝是佛門大護法，建了四百八十多座寺廟。見到剛從印度來的達摩祖師，就問達摩祖師自己的功德大不大？不料達摩祖師回答說“并無功德”。為什么這樣說？就因為梁武帝心里總想著自己做了多少功德。用佛家的話說，應該無相布施，才是功德無量。就是不求任何利益，不要任何回報，而且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們平常說，做好事不留名，不自居有功，都是這個意思。

回到淑雅的問題上來，我說：“為什么對孩子很生氣？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對孩子有養育之恩。當然，不容否認，作為單身母親，一個人把孩子撫養成人，確實要付出的更多，這是令人敬佩的。但是，一旦自己以此為功，就會計較回報，就會計較孩子如何對自己。孩子回報養育之恩，那是孩子的事。問題是，如果自己心里先放下了對孩子的養育之恩，諸如孩子欺騙自己去爸爸那里的煩惱，也就自然遠離而去了。

淑雅笑了：“那就是說，不居功，不計較，就當心血白費了？”

我也笑了：“心血未必白費。但是，自己不居功，不在心里想著自己為孩子花費了多少心血，回報期待就會降下來，甚至完全沒有回報期待了。既然做到了不對孩子說他爸爸的不好，何不再向前一步，對他們父子關系順其自然，完全不再干預，完全放手讓孩子自己來處理與爸爸的關系？如此，孩子也就更能理性地處理好父子關系。當然，也就不會刻意背著媽媽去見爸爸了?？梢钥隙?，這才是真正讓自己不再面臨如此煩惱的根本出路。是不是這樣？”

淑雅笑得更輕松了：“對。不居功，不干預，完全放手，讓孩子自己來面對?！?/p>

淑雅做出了積極的自我調整。在后來的反饋信息中，淑雅告訴我，不居功，不干預，讓他們的母子沖突早已化為和平。她說，兒子的一句話最讓我欣慰：媽媽永遠是我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