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

摘要:本文在大量收集阿拉伯留學生中文姓名的基礎上,結合阿拉伯原姓名的一系列命名特征,對這些來自阿拉伯國家的留學生的中文姓名從語音、組合結構和文化內涵三個維度進行比較分析,總結出當下來華阿拉伯留學生中文姓名的大體分類及在命名過程中產生的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從而為阿拉伯留學生起中文姓名提出一些合理、可行的方法和策略,希望可以提供些許幫助。
關鍵詞:阿拉伯留學生;中文姓名;命名混亂;起名策略
引言
兩千多年前,中華民族和阿拉伯民族拉開了文明交流、互鑒的序幕。“絲綢之路”將中國的絲綢、瓷器、茶葉、藥材和養蠶、造紙、印刷、火藥等技術先后運送到西亞、海灣的許多地方,而阿拉伯商人不僅從中東帶來了草藥、香料、顏料等物品,也為中國引進了菠菜、葡萄、胡桃等植物的種植方法。如今,中阿關系得到了更為全面、深入的發展,呈現出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2014年,習近平出席在北京舉行的中國-阿拉伯國家合作論壇第六屆部長級會議開幕式,提出中阿共建“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并同阿拉伯朋友共同規劃了未來10年中阿關系發展的藍圖。在這種歷史背景下,越來越多來自阿拉伯國家的留學生,帶著對中文和中國文化的熱愛和憧憬來到了中國,與此同時,我們也發現了一個現象,幾乎每一個來華留學的留學生都有自己的中文姓名或者對于中文姓名有強烈的需求。在對一些阿拉伯留學生的中文姓名進行收集后,我們注意到大多數留學生的中文姓名無論是在結構組成、發音韻律,還是在文化內涵上都比較符合規范、朗朗上口。但其中同樣存在著一部分既不符合規范又毫無中國姓名特征。起名的混亂現象不僅對于信息的傳遞起到消極作用,更甚者會造成嚴重的跨文化交際沖突,尤其對于有著堅定宗教信仰的阿拉伯國家的留學生。
1.阿拉伯姓名的系統組成
阿拉伯姓名系統區別于由名、中間名、姓組成的英語姓名系統和由姓、名組成的漢語姓名系統,它有自己獨特的命名系統和規則。阿拉伯姓名具有多樣性,這種多樣性源于所屬國家的起源、宗教、文化(包括鄉野文化、部族文化和城市文化)、禮節等級,甚至個人偏好。在前伊斯蘭時代,也就是穆斯林史學家所說的“蒙昧時代”(這個時代沒有天命,沒有獲得天命的先知,沒有天啟經典,阿拉伯人崇拜神像,信奉多神),傳統的阿拉伯姓名包含五部分,即ism,kunya,nasab,laqab和nisba。這種形式一部分延續至今,一部分則在本文化歷史的變遷和他文化的雙重影響下產生了變化。
嚴格地說,ism 就是我們所說的名。它產生于孩子出生時。男性的ism通常有Abdullah,Abdul Azizi,Abdul Rahman,Adel,Hussein,Saud以及Omar等。也有些男性的名隸屬于Allah的某一化身,如我們所熟知的Ahmed,Mahmoud以及Mustapha,但是后一種命名方式卻在逐漸減少,尤其是在一些受西方文明影響較為嚴重的阿拉伯國家,如黎巴嫩、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和其他一些北非國家。女性的ism則包括Leila,Ayisha,Salma,Nawal,Samira等。某種意義上說,直接稱呼女性的名是一種不太合適的做法,當然在一些傳統部族會存在例外。大多數阿拉伯ism有其特殊的意義,例如Abdullah意味著“真主的仆人”,Noor代表著“光明”。在很多地區,由于人們仍舊保持著游牧的生活方式,文明的傳承也就隨地點的變化而變化,同時詩歌這種藝術形式也在長期的游牧生活中被創造出來。直到今天,人們依舊鐘情于從詩歌中尋找名字。正因為如此,很多穆斯林父母在給孩子取名的過程中,不僅考慮名字的含義和重要性,同時也要考慮這個名字的發音是否具有韻律,可以和詩歌中的語言一般朗朗上口、優美動聽。
Kunya是敬語的一種。它并不是阿拉伯姓名中正式的一部分,也很少在正式場合被標注出來。它所表示的是某個特定人的父親或母親,亦或代表孩子出生時的某種身份認同。例如Umm或Oum Kulthum意味著Kulthum的母親,Abu Kulthum則意味著Kulthum的父親。如果出生的第一個孩子為女兒,那么她的kunya則會在這個家庭的兒子出生后進行更改。雖然Kunya并非正式的姓名,但是其重要性卻不言自明。即便是沒有孩子的家庭,夫妻雙方也會取一個合適的kunya來表示一種身份的認同,例如Abu el Jamail。
Nasab是阿拉伯姓名中的姓,它通常以bin或ibn開頭,意味著某人的兒子,以bint開頭,表示某人的女兒。Nasab通常與ism相鄰,例如Fahad ibn Abdul Aziz,代表Fahad 是Abdul Aziz的兒子。如果希望在名字中同樣體現出祖父母,則只需加上祖父母的名字。例如Khalid ibn Faisal ibn Abdul Aziz。即便如此,我們也很少見到有三個以上的nasab出現在一個名字中。
Laqab某種程度上可以被當做一種綽號、別名或昵稱。例如al-Rashid意味著“正確的指導”,al-Fadl意味著“著名的”。一般來說,laqab與ism相鄰。例如Khalid al-Rashid ibn Abdul Aziz 意思是Khalid,Abdul Aziz的兒子,一個受到正確指引的人。
Nisba通常表示職業地位、地理位置、家庭血緣關系或者部族群落屬性等,并且被放在名字的最后。常見的nisba有以下幾種:
2.阿拉伯留學生中文姓名探究
2.1阿拉伯留學生中文名的命名類型
目前為止,我們所了解到的阿拉伯留學生的中文名主要有三種類型,一種是通過其阿拉伯姓名的源發音進行逐字逐音節的音譯。例如Mohammad對應的中文姓名為“穆罕穆德”。另一種是參考其阿拉伯姓名所表示的文化內涵在漢語中找到具有相似或相同的字詞,再按照漢語姓名的組合形式對字符進行補充或縮減。例如Ahmed對應的中文姓名為“韓忠”或“韓誠”,“韓”取自源語音中的‘ah,“忠”或“誠”取“真主的忠實仆人”之意。而第三種是完全脫離其阿拉伯語姓名的源語音和源文化,而采用其他依據進行命名,具有一定的隨意性。
2.2阿拉伯留學生中文姓名存在的問題
隨著越來越多來自阿拉伯國家的留學生赴華留學,一個好聽、得體的中文姓名不僅會增加親切感,而且還會給留學生在日常的學習生活中提供一定的便利。然而我們發現,很多阿拉伯留學生的中文姓名非但沒有為他們帶來以上的好處,反而成為了交際的障礙,更甚者演化成被他人調侃的噱頭。在這些中文姓名中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筆者也對此進行了調查,并總結如下:
a.完全音譯,冗長難記
我們在翻譯姓名的過程中大多情況下會采用音譯的方式,比如Peter這個英文名,我們通常根據其源語音將其譯為“彼得”。然而,我們在很多情況下卻無法將阿拉伯語姓名按照這種方法逐字逐音節的音譯成漢語。原因顯而易見,阿拉伯姓名相比于英文姓名要長很多。例如我們之前說過的Khalid al-Rashid ibn Abdul,如果我們按照上述方法對這個姓名進行音譯,那么得到的結果則是“哈立德 艾爾 拉什德 伊本 阿布都”。很難想象,一位阿拉伯學生在參加一家中資機構的面試被要求說自己的中文姓名時他和面試官會是何種感受。因此,這種不落音節的音譯對于識記和表述來說是很不方便的。另一方面,我們的很多為阿拉伯留學生授課的老師并非阿拉伯語專業,因此他們對于阿拉伯留學生姓名的讀法完全來自于英譯版本,然而在將阿拉伯姓名英譯的過程中同一個阿拉伯姓名會被英譯成不同的版本。我們以Mohammed這個名字為例,有些英文文章中將其譯作‘Muhammed,有的則譯作‘Mahammad。這就為我們的老師在音譯留學生姓名的時候制造了難題,因為老師們需要根據這些英譯的發音去尋找適合的漢字,那么Mohammed到底是應該漢譯成“默罕默德”還是“穆罕穆德”,再或是“邁哈邁德”,實在讓人為難。
b.刻意忽略,指示不明
當然也有人想到了解決上述問題的辦法,那就是僅對最前面的名進行音譯,而刻意地忽略其余組成。這樣是解決了姓名冗長的問題,但是卻忽略了另一個廣泛存在的問題部分。在阿拉伯姓名中類似于khalid這樣的ism具有很大的共享性。有人曾經打趣說過,在阿拉伯國家你站在任何一個城市的medina(廣場)中央喊一聲‘Mohammed,會有至少十個人對你做出回應。這并不是一句玩笑話,這源于他們對于宗教的虔誠和對先知的崇敬。筆者曾在北非阿拉伯國家摩洛哥教授了一年的漢語。在任教期間,孔子學院會舉辦很多豐富的活動,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用毛筆為當地的學生書寫他們的姓名,幾次活動下來,發現每次寫的最多的就是“穆罕默德”這幾個字。再比如,在阿拉伯姓名中以‘Ab開頭的有很多,一些老師為了省事,將所有的這一類的名字都統一譯作“阿布”,然后為了區分竟然用數字或大、小對這些姓名進行編號,結果在期末成績統計表上就出現了“阿布一號”、“阿布二號”、“大阿布”、“小阿布”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姓名。從小的方面來說,這是違反教師職業道德,對學生不負責任、不尊重的做法,而就大的方面而言,這種不尊重則有可能影響中國在阿拉伯國家人民眼中的形象。
c.為求出彩,濫用難字、生僻字
姓名不僅是用來口頭稱呼的,很多時候需要我們書寫。在我們給留學生取中文姓名的時候,一些老師喜歡用古字、雅字、生僻字,這樣顯得既有文化底蘊又能出彩博人眼球,有些字連我們中國人自己都不見得認識。王寧教授曾在專訪中指出:求古求雅是一種文化水平提高的表現,不應當反對,3500個常用字用來取名字是絕對不夠用的。但其中有一部分字是不能用于取名的,如“壞”、“桌”、“猴”等,這樣一減,可以用作取名的就很少。但是,規范是需要的。現在的社會生活,由于信息傳播工具的進步,人們生活圈子的增大,遠距離信息傳播很多情況下不是一人對一人,而是人群對人群。人名作為個人的代碼,就需要有一個最重要的條件,那就是清晰、便于識讀、辨認。我們現在處于一個高度信息化的時代,很多事情都依靠高科技設備進行,因為一個沒有錄入的生僻字會減緩辦事效率,增加不必要的麻煩。與生僻字有相同弊端的是難字。很多情況下,難字和生僻字有一定的交集,集中表現為:少見、字形和發音易混淆、筆畫較多。例如‘Mehdi這個阿拉伯姓名,有些老師將它譯作“麥赫翟”。我們可以看出它還是比較符合漢語姓名的結構組合,“麥”為姓,“赫翟”為名。但是在后兩個字在筆畫和字形上較為復雜,對于學習漢語時間不長,漢字功底不扎實的留學生來說會有很大困難,另外“翟”字在發音上又存在著‘dí和‘zhái混淆的情況,會對留學生造成困惑。
d.不尊重留學生屬國宗教文化、隨心所欲,毫無規范
以上三種命名情況尚且屬于知識文化層面,我們需要不斷地探究和完善。然而,還有一種情況卻完全是起名者隨心所以,任意妄為。筆者曾在參加一次留學生活動的時候見到一位名叫“獅子王”的留學生,問及姓名緣由,這位留學生表示自己像獅子一樣英勇威猛,所以老師就給他起名“獅子王”。還有一位名叫“Ottoman”的留學生,他的老師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發音就聯想到了奧特曼和怪獸,覺得有意思,加上這位留學生是位男生,索性就直接叫“奧特曼”了。等到后來這位留學生通過和其他中國朋友交流得知這個所謂的“中文姓名”的意思,徑直跑去找了老師要求更換中文姓名。這樣不負責任的例子有很多,有些甚至產生了嚴重的跨文化沖突。我們知道,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是政教合一,宗教有時候甚至高于國家政治權利,這些國家的人民對于宗教和信仰的情感和尊重是不容侵犯的,典型的例子就是擁有著鮮明伊斯蘭宗教文化的阿拉伯世界國家。面對這些國家的留學生,我們在起中文姓名的時候更應該謹慎,更應該表現出對于其宗教文化的尊重。曾經和其他老師聊天的時候聽到這樣一個例子,在某阿拉伯國家一所大學的中文系,一位年輕的女老師要為大一新生取中文姓名,其中有一位體態略胖、臉上圓嘟嘟的男生,這位老師在和他幾次交流之后十分喜歡他,覺得這個男生憨憨的,很可愛。恰巧當時在國內掀起了一股“小豬佩奇熱”,于是她便為這個學生起名“佩奇”。當被問到中文意思時,這位老師解釋道:“就是很憨厚、淳樸、誠實”,卻并未說明佩奇是一只小豬。后來這位學生通過其他方式知道后,覺得這是對他的侮辱,情緒十分激動,便聯合其他同學要求這位老師當面道歉。這段插曲不僅使學生對漢語學習產生了抵觸情緒,而且對中國人產生了消極的群體文化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