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振鋒
某公司高管夫人“手撕”疑似第三者的微博迅速刷屏,但又幾乎被全網“秒刪”,成為近日熱議的網絡話題。對這種“家務事”,由于涉及到當事人隱私,社會公眾保持適當距離似乎更體面些。但如果真的存在全平臺信息屏蔽,則應被視為事關網絡空間生態健康的公共議題。
網絡信息與言論表達密切相關。原則上講,網絡表達屬于法律所規定的言論權利,并受到各國憲法以及聯合國經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等國際法的保障。在西方國家,由于較早產生現代傳媒,法律對言論表達的保護及對政府介入言論的行為比較警惕。所謂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和互聯網自由等等,便成為西方國家標榜的價值。但西方對言論表達的所謂保護,由于將焦點僅僅放在對“政府”的限制和約束上,貌似捍衛了公民的言論權利,但也產生了“漏斗效應”。一方面,政府本身并非沒有手段和途徑突破法律的約束,特別是在對外傳播上,那種種標榜的言論自由無從談起。另一方面,資本對言論的操控更加直接和粗暴,而法律卻往往無能為力,有時候還助紂為虐。少數資本財團控制了整個國家的媒體機構,并實質性地控制了整個國家的言論表達,有時候甚至還能溢出本國,掌控他國媒體市場。在美國,90%的媒體市場為少數幾家公司所掌控。事關“飯碗”,媒體有批評政府的“自由”,卻難有批評老板的膽氣。于是,法律精心構造的一套保護公民言論權利的規則之網,偏偏給資本留下了巨大的空洞。而且,這個空洞還如此“理直氣壯”,以至于哪怕公民的言論權利實質上被這個空洞泄露得所剩無幾,也始終看不到“補網”的可能。
中國走了一條與西方不同的道路。在憲法及相關法律明確規定公民的言論自由同時,也通過一系列政策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杜絕了資本對新聞出版的操控。在進入互聯網時代之后,通過平移傳統新聞出版政策制度,不斷制定和完善法律法規,盡可能實現對網絡信息內容的規制。但作為新的商業模式和技術應用,國家政策和法律對互聯網新聞信息的監管較為嚴密,對宏觀的互聯網信息內容行業仍然留下了較大的自主空間。這既是國家對網絡信息內容行業演化模式和發展歷史的尊重,也有涵育我國網絡信息內容產業發展和話語創新的戰略布局。
應該說,這種戰略布局和監管策略整體上是成功的。但問題同樣存在。一方面,由于網絡信息內容行業快速的技術迭變和應用創新,網絡空間造謠、誹謗、色情淫穢、信息泄露、恐怖主義等違法犯罪或不良信息問題不斷滋生,而監管卻不僅很難跟上,也很難進行成比例的科學監管,有時候“一刀切”的信息刪除會引發不同聲音,還給某些人制造了尋租空間;另一方面,隨著互聯網信息進入社交媒體、自媒體時代,資本對網絡信息內容的掌控力度空前加強,也可能會刪除一些與信息平臺價值觀或利益不符的信息,干預信息呈現并“甩鍋”給監管部門,不僅給網絡“黑公關”等創造了可能,也嚴重扭曲了網絡生態。
健康的網絡生態應該是網民真實意思的呈現,如果監管不當或者資本過度操作輿論,就會導致網絡空間充斥被故意投放的信息和被刻意扭曲的信息,從而扭曲真實民意,破壞網絡生態。基于這種考慮,《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在第12條和第22條對網絡信息平臺干預信息呈現的行為進行規范,明確規定“不得通過發布、刪除信息以及其他干預信息呈現的手段侵害他人合法權益或者謀取非法利益”。這個規定應得到切實的貫徹實施。▲
(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