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在金融投資領域,智能投顧成為近年市場關注的熱點。受限于當前弱人工智能時代的技術水平與我國現有法律法規對投資、理財業務的準入門檻,我國的智能投顧業務正面臨著巨大的監管阻力。基于此,本文將具體分析我國智能投顧發展中所面臨的困境,并嘗試提出可行的制度設想。
關鍵詞:智能投顧;賬戶全權委托;投資者保護;準入門檻
中圖分類號:F831文獻識別碼:A文章編號:2096-3157(2020)04-0164-02
一、智能投顧的界定及運作原理
就智能投顧實質,域外存在著“工具說”“平臺說”[1]等多種學說。我國也經歷了“投資顧問說”“數字化建議說”“薦股軟件說”的觀點爭鳴。2012年出臺的《關于加強對利用“薦股軟件”從事證券投資咨詢業務監管的暫行規定》主要提及了“智能投顧”的投資建議功能。2017年國務院發布《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從國家戰略層面正式提出“智能金融”這一概念。“資管新規”對智能投顧給予了明確定義和合法身份,并從資質牌照、監管報備、風險管控、信息披露等多個方面提出了規范性要求。
智能投顧即指基于客戶自身的理財需求、資產狀況、風險偏好等個性化指標,通過算法搭建數據模型,為分散風險提供理財顧問服務。先進性在于,一是可根據投資者的風險偏好、預期收益等生成個性化投資組合,滿足不同投資者的私人訂制理財要求;二是運用算法進行投資決策,比一般的人工投資顧問更迅速準確,若實現瞬時下單,將形成人工無法比擬的速度優勢;三是其運用算法進行的投資組合建議,能在一定程度上規避人工投顧中的道德風險;四是其將有效降低投資顧問的人工成本,操作便捷。從其優越性不難發現,單純的投資顧問業務是無法滿足其長足發展的,從整體布局的角度來看,通過投資顧問業務實現資產管理相關的業務才是其主要的目的。
二、智能投顧在我國的發展困境
1.賬戶全權委托禁止
美國、澳大利亞均已實現賬戶全權委托設計的智能投顧,根據需求自動調倉、代客理財。有學者認為其屬信托關系[2],但這與我國所堅持的一物一權原則相違背。所以在我國不存在賬戶全權委托行為的法律土壤。且由于我國有關法律法規明確規定禁止賬戶全權委托行為,投顧平臺只能向客戶提供其執照范圍內的服務,下單交易等行為必須由客戶親自進行,因而大多平臺選擇“曲線救國”,例如,采取與海外證券公司合作的模式,資金進入海外證券公司賬戶從而實現其代客理財行為。或只提供資產配置建議或實施基金引流行為。
有學者質疑,營運者作為銷售者或者經紀人的身份可能與為客戶提供的全權委托賬戶服務存在利益沖突;可能自買自賣行為,構成雙方代理,干預投資者的投資決策行為;甚至可能導致同質化交易、操縱市場等行為,容易產生道德風險。在這一問題上,筆者認為:智能投顧能有效地降低而不是增加機構變相干預或直接影響投資作出決策的可能。理由如下:首先,從機構的角度來說,運用智能投顧算法設計將自己的產品進行推介或直接放入全權委托賬戶,實現代客購買,從技術角度看來確實存在操作的可能,但此項風險并非來自智能投顧系統本身,在人工投顧階段即存在。由于智能投顧主體的虛無,機構在進行該行為時承擔責任。其次,從人員的角度來說,由于智能投顧平臺編寫算法等往往是整個團隊協作的結果,涉及的人員眾多,狀況繁復,想達到個別人員人為操縱的現實結果更為困難,加之企業內部的合規監管和來自其他開發者的監督,此類行為較人工投顧而言發生的可能更小,被發現的機率更大;不僅如此,區別于智能投顧的理性與個性化資產配資方案(基于構建的數學模型所進行的交易行為應當是理性的),在人工投顧業務中,由于人主觀因素的干擾,使此種風險更為隱蔽,更難通過個別現象進行監管和防范。而這些問題一旦存在于智能投顧基于算法設計所進行的推介行為中,因為存在數據留痕、參數披露的可能,更有利于類型化監管。
2.機構和人員準入存在障礙
就機構的準入資格而言,《證券、期貨投資咨詢管理暫行辦法》、《關于加強對利用“薦股軟件”從事證券投資咨詢業務監管的暫行規定》、“資管新規”都明確提出應當取得投資顧問資質。而目前全國范圍內僅有84張牌照[3]。部分自有牌照的服務范圍有限是智能投顧目前的發展難點之一。有學者認為在當今所呼吁的強監管背景下,牌照的發放趨嚴不符合市場的邏輯,監管部門權力過大,甚至可能導致權力尋租,滋生腐敗。實踐中也的確催生了牌照承包、以持股方式的變相“借牌”行為等問題。
就人員準入條件來看,目前對于證券投資咨詢人員設定了嚴格的考試與注冊制度。需滿足一定的工作年限、獲取證券從業資格、在中國證券業協會注冊等多項條件。而機器人及算法根本無法獲得相應的從業人員資格和投資業務主體資質,未來如何考察有待解決[4]。
3.責任主體虛無化所帶來的機器人責任承擔問題
就這一點郭靂教授等認為,對所屬機構和開發者施以嚴格責任不合理,因人工智能具有深度學習及自主性特征[5]。更有學者結合國外研究預測未來人工智能將擁有生物大腦[6]。2016年,歐盟委員會法律事務委員會就曾向歐盟委員會提交動議,要求將最先進的自動化機器人的身份定位為“電子人”,除賦予其“特定的權利和義務”外,還建議為智能自動化機器人進行登記。而另有學者認為,義務主體虛無化問題雖然存在,但是人工智能尚未發展到可具有羞恥心和道德感的程度[7]。然而筆者認為,智能投顧所基于的人工智能,存在算法黑盒[8],開發者甚至智能投顧所屬機構本身可能對其所進行的模仿交易等行為并不存在可預見性,一味按照通常理解,將其看作普通的機器或財產對其侵權行為進行歸責存在一定可探討的余地,且科學技術發展日新月異,對智能投顧的法律監管要結合合理預測,以期保障法律法規監管措施的可預見性,為實踐中的規制提供合理依據。
三、配套制度的構建
1.督促平臺履行信息披露義務
目前,多數智能投顧選擇不披露其算法函數、算法假設條件等,實行黑盒策略,用戶對系統調倉的邏輯并不知情[9]。《投米智能理財客戶協議》中甚至寫明技術系統、計算機故障等屬損失賠償的免責事由。為充分保護中小投資者,針對此種現象,我國臺灣地區的《金融科技發展策略白皮書》中就提到了相關參數披露的義務。“資管新規”中也要求金融機構報備人工智能模型的主要參數以及資產配置的主要邏輯[10],充分提示固有缺陷和使用風險,嚴格監控交易頭寸、風險限額、交易種類、價格權限等[11]。但金融機構因違法違規或者管理不當造成投資者損失的,應當依法承擔損害賠償責任。然而,金融監督管理部門為何?具體披露事項如何操作?報備是否能和披露等同?后續政策如何落地,還有待考察。
2.開放賬戶全權委托
在上文中我們已經論證,全權委托賬戶的設定一定程度上更有利于智能投顧系統發揮其自身的優勢,實現其短線操作自動調倉等行為。盡管可能存在道德風險[12],但經全面的考量仍可放在現有的證券法視域下進行規制。因此,賬戶全權委托業務的開放在未來一段時間仍是推進的重點,也是智能投顧從自動化向智能化轉變的關鍵。目前眾多學者也都在呼吁修改我國《證券法》[13],為我國智能投顧的發展掃清制度障礙。
3.完善人工智能相關立法
目前人工智能等技術迅猛發展,中國人民銀行科技司司長李偉曾表示,金融科技掀起的浪潮已不可阻擋,已經成為推動金融業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以銀行業為例,柜臺窗口已經逐漸由機器人所取代,機構的APP“日活”“月活”背后顯示出其所獲取的巨大收益。而與之相對應的,卻仍存在巨大的法律空白有待后續的填補,有待立法的完善。
四、結語
總的來說,金融科技的時代已經來臨。智能投顧本身存在收益率髙、操作簡單、交易成本低、靈活性強[14]等先天優勢。一味進行人工干預并不足以對抗即將到來的,整個行業顛覆式的變革,也無法阻止投資者投資的欲望和市場的集體意識決策。開放現有的門檻準入設計,開放賬戶全權委托,將主動權交還給市場,將決策權歸還給投資者,并進行有效的信息公開參數披露,將帶來更優的投資選擇,也能幫助投資者進行更為理性的投資決策,提高整個市場的資本運作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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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靚雪,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金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