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 張謙



摘 要:嘉興城市的起源與擴展與水運密不可分,本文將嘉興城市與運河發展歷程相結合,分階段闡明其互動關系,還原嘉興運河水城的歷史脈絡。
關鍵詞:嘉興;城市;運河;關系
一、前言
歷史上運河的開鑿與通塞對城市發展有著重要影響,水興則城興,水衰則城衰。嘉興即是這樣一座城市,在運河動態演變過程中與之互動,由一座駐兵哨所逐步擴展為縣城、州城、府城,同時也對運河的暢通起到保障作用。本文力圖總結運河與嘉興城市發展的重要節點,闡明這種發展關系,還原嘉興運河水城的歷史脈絡。
二、歷史時期的互動過程
嘉興地處浙江省東北部,南臨杭州灣,北倚太湖,地處太湖流域水網地帶,其區域內的運河是杭嘉湖平原水系的一部分。自春秋開人工河以來,歷經多次變遷,最終形成大運河主線的一部,成為“南北通衢”的重要城市。依據嘉興境內運河的演變及城市發展,可將其分六個不同時期,分別考察其互動過程。
(一)春秋戰國
嘉興境內的運河開鑿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當時吳、越兩國先后崛起,國土不斷擴張。兩國利用東南水網發達的優勢改造、建設了大量河道,用于航運和灌溉,如胥浦、邗溝、胥溪、吳塘、泰伯瀆、長水塘等[1],其中嘉興境內包括百尺瀆和越水道兩條(圖一)。
百尺瀆又名百尺浦,這條古運河是從蘇州向南,通過吳江、平望、嘉興、崇德,南下直達錢塘江邊,據考證開鑿于越王允常與吳王闔閭在位期間或更早時期,可視為運河嘉興段的前身。《越絕書·吳地傳》載:“百尺瀆,奏江,吳以達糧”,“吳古故從由拳辟塞,度會夷,奏山陰。辟塞者,吳備候塞也”[2]。《咸淳臨安志》記載:“百尺浦,在縣(鹽官)西四十里,《輿地志》云越王起百尺樓于浦上,望海,因以為名”[3]。此外,越水道(今崇長港)于公元前482年(周敬王三十八年)由越王勾踐開挖,又名漕運河,亦名長安塘河。
此時期嘉興處于吳越邊境,因區位特殊,境內哨所林立,用以屯兵駐守,故有“吳越八城”之說,均為吳越兩國兵戎相見之所,原跡已不可見[4]。嘉興(子城區域)即為春秋時吳國邊境一軍事哨所,稱“辟塞”,是吳國攻打越國的軍事基地,后被越、楚兩國所占[5]。這些軍事城堡主要依靠上述河道進行航運補給,公元前496年和公元前494年吳越之間進行的兩次檇李之戰,都是利用了百尺瀆水道。
近年在嘉興子城遺址發現戰國晚期的文化層,并出土大量磚瓦陶器等殘片,證實至遲在戰國晚期子城區域內的建筑已有一定規模。由于缺乏更詳細的文獻記載及考古資料,城堡的具體范圍仍無法確定,因后期嘉興縣城在此基礎上修筑,推斷其與現今的子城遺址范圍相當,有夯筑的土城墻及城門,城內為屯兵之所(圖二)。
(二)秦漢
秦始皇統一全國以后,為了加強對東南地區政治、經濟的控制,于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前后開鑿了一系列的人工運河,其中就包括陵水道。秦始皇在今嘉興和杭州之間修筑的陵水道,是開河筑堤形成的水陸并行的通道,后世稱為“塘河”。陵水道連通了嘉興與杭州,奠定了之后江南運河在嘉興境內的大致走向,因此可視為運河嘉興段形制走向確定的早期雛形。
在陵水道開鑿之后一百多年,西漢武帝為了便于征調閩越貢賦,于太湖東緣的沼澤地帶開挖了蘇嘉之間長百余里的河道。至此江南運河已初具輪廓,運河嘉興一段從此成為了江南運河的組成部分(圖三)。
秦漢時期,嘉興也由一個軍事哨所逐漸發展為人口眾多的聚居區。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秦國滅楚后設會稽郡(郡治在今蘇州),其中長水、海鹽兩縣位于現嘉興境內,是為嘉興建置之始(嘉興屬長水縣)。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將長水縣改稱“由拳縣”[6]。同年因秦始皇第五次東巡修筑馳道,辟塞成為從吳至越大通道上的重要節點。漢朝因襲秦時建置,嘉興仍屬由拳縣(縣治于今海寧硤石附近),并逐漸發展為一人口眾多的大聚落。
(三)三國兩晉南北朝
這一時期嘉興運河河道沒有大的改變,漢末吳國孫氏割據江東,對運河加大整治,積極屯田備戰。嘉興經過長期積累,已具備建城的條件。吳黃龍三年(231)“由拳野稻自生”,吳帝孫權視為國家祥瑞,把“由拳縣”改為“禾興縣”,第二年改年號為“嘉禾”。赤烏五年(242)因立太子和,為避諱,改“禾興縣”為“嘉興縣”,“嘉興”得名于此[7]。現存文獻均記載三國吳黃龍年間修筑嘉興子城,即為當時新建的嘉興縣城,且魏晉時期各地普遍興修城墻,史載吳令郡縣“修城郭,起譙樓,掘深池大塹”[8],這一記載應當是可信的(表一)[9]。這標志著由拳縣治已由硤石遷徙到現在的嘉興子城,是嘉興正式筑城之始。
兩晉南北朝時期,戰亂雖然影響了嘉興地區的社會發展,但是大量北方人口得南遷也客觀促進了城市經濟的繁榮和規模的擴大。嘉興縣城內舞榭歌樓,佛寺眾多,如精嚴寺、祥符寺、保安寺、東塔寺等,這些佛寺廣泛分布與城內外人口聚集的區域,可知嘉興的繁華達到相當的程度。
(四)隋唐五代
隋朝是我國運河開鑿的一個嶄新時期,以洛陽為樞紐,縱貫南北、全長2700余公里的“人”字形南北大運河全線貫通。隋大業六年(610),隋煬帝新開嘉興西麗橋經石門鎮達崇福鎮的河道,并連接舊時百尺瀆、越水道、蘇州塘,擴寬修浚而成江南河,完成了南北大運河的貫通,使大運河嘉興段格局基本形成。當時的運河走向由京口(今鎮江)經蘇州、平望入嘉興,折至桐鄉崇德經海寧長安到余杭臨平鎮,然后走上塘河抵杭州,這一河道走向延續至元朝末年(圖四)。
唐代繼續加強對運河水系的治理,同時進行大規模的水土開發,廣設堰、閘、壩、筧。
五代吳越國錢氏十分重視太湖地區的水利事業,專設“都水營田使”統一負責治水治田工作,在修筑海塘,疏通入海干流,使得嘉興形成貫通的水系。
嘉興城的格局也在此時有了大規模擴展。唐末文德元年(888),阮結修筑嘉興羅城城墻[10]。至此,嘉興形成內有子城,外有羅城的重城制格局。五代時吳越王錢元瓘升嘉興為秀州,并擴大羅城城墻(今環城路),周長十二里,高一丈二尺,厚一丈五尺。羅城開有四座城門,每座城門旁兼設水門;子城仍為衙署所在,城墻與官府建筑全部新建。這種城市格局一直保持到元朝初年(圖五)。
隋唐大運河的開通,使嘉興打破了長期偏安江南一隅的封閉狀態,成為中國南北交通干線的一個重要節點。此時嘉興是全國知名的農業區,屬于三等望縣,同時也是鹽業、造船、手工紡織業的中心。李翰寫下千古知名的論斷:“揚州在九州之地最廣,全吳在揚州之域最大,嘉禾在全吳之址最腴,故嘉禾一穰,江淮為之康,嘉禾一歉,江淮為之儉”。城市的繁華還體現在名勝古跡的修建上,著名的三塔、龍淵寺、放鶴洲、煙雨樓、銅官塔等皆造于此時期。
(五)宋元
宋元時期,嘉興逐漸形成“八水匯聚、四出四進”的水利格局,并開挖從塘棲至杭州的新河,成為一條新的主航道。
兩宋對江南的持續開發,使嘉興成為太湖東南運河水網體系的一個樞紐。包括杭州塘在內的八條主要河流從嘉興運河環城段以及南湖向四周輻射,分別通向杭州、蘇州、松江、海寧、海鹽、桐鄉、嘉善、平湖。各主要河流間“五里七里一縱浦,七里十里一橫塘”,橫塘縱浦間又有無數條河流港汊相連接,形成蛛網狀的以運河為骨干的水系,溝通嘉興廣大的城鎮鄉村,也加快了嘉興地區水的北排,降低了水位,為農業開發創造了便利條件。公元13世紀后期,元朝為解決大都糧食儲備不足,調整大運河線路以保證漕運。1293年,自北京至杭州呈“一”字形、全長1794公里的大運河全線貫通,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京杭大運河。
元末江南運河經歷了一次改道。至正十九年(1359),起義軍張士誠發動軍民開挖從塘棲至杭州的新河,新河開成后,使江南運河南端改道,不再經長安閘和上塘河,經崇福折西過大麻后入余杭界,從塘棲武林港北關河到杭州,形成了由桐鄉崇德經余杭塘棲至杭州的走向,而這一走向也基本保留至今(圖六)。
宋元時期嘉興河道“八水匯聚、四進四出”的格局帶動了城市經濟的繁榮。嘉興羅城雖然沒有擴張,但是市場的規模早已沖出四座城門的范圍,廣泛分布在城市內外,成為布局有序,街市繁榮的水城。四座城門內外皆為船舶停靠的貿易區,如城南的米棚下至南湖邊的南堰,是延綿數里的商業區,城北建有落帆亭及杉青閘官舍。城內大市上官街(集街)在子城(衙署)北,市肆薈萃,北宋政和三年(1113)的古磚銘文上稱“人豐翕集,市井駢闐”。河道沿線的市鎮也興盛起來,如新塍、新豐、烏鎮、濮院等等,絲織、漆器等手工業發達。
隨著經濟繁榮,嘉興的地位再次升格。北宋時,秀州(嘉興)為上等州。宋寧宗于元慶二年(1195)將秀州升為嘉興府。嘉定元年(1208)又升為嘉興府軍節度。元朝設嘉興路。
(六)明清
明清兩代一方面對太湖流域的排水系統進行整治,另一方面加強對塘浦圩田的建設,運河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得到相應的維護和發展(圖七)。
明清時期嘉興城的布局有所改變。羅城城墻由于戰亂在元朝被毀,明初完成重建,西南角縮短三里,周長九里十三步;子城城墻在明代改建為圍墻,稍向南擴張。羅城城門除了延續四座水陸城門外,另在西北部開辟一座“小西門”,作為水門。環城河里數為城墻周長加四分之一,面闊二十二丈,深一丈二尺。嘉興羅城城墻保留到民國時期,1928至1929年被逐漸拆除,改建為環城馬路,即為現環城路前身(圖八)[11]。
明清田賦對漕運依賴嚴重,客觀上推動了運河沿線市鎮的經濟繁榮。嘉興城內的人口自明代至少已有四萬多,城外南門至東門百業雜陳,市肆繁盛。東門外甪里街多巨家大宅,南湖煙雨樓前畫舫歌鼓日夜不絕。嘉興周邊市鎮的手工業得到新的發展,濮院一帶絲綢日出萬匹,乍浦港通商至東南亞各國。
三、結語
嘉興城市位置的選擇、經濟的發展、格局的變遷都與運河有著密切的聯系,兩者相輔相成,互為依托。雖歷經朝代更迭,戰火洗禮,“疏通河道,勸課農桑”一直是社會得以繁榮的基礎策略,由此可見水利對嘉興城市的發展的重要程度。時至今日,運河對嘉興依然發揮著巨大的經濟和文化功用。隨著對運河深入的解讀與認知,其在嘉興城市發展中仍會扮演重要角色。
參考文獻
[1]《史記》卷二十九《河渠書第七》。
[2]《越絕書》卷二《外傳記·吳地傳》。
[3]《咸淳臨安志》卷三十六《山川十五》。
[4]《嘉興市志》編纂委員會:《嘉興市志》,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8頁。
[5] 嘉興市人民政府:《歷史文化名城嘉興》,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09年1月,第14頁。
[6](清)許瑤光:《嘉興府志》,日本早稻田大學藏1878年版,卷二·建置。
[7]《嘉興市志》編纂委員會:《嘉興市志》,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7年12月,第21頁。
[8]《嘉興市志》編纂委員會:《嘉興市志》,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7年12月,第21頁。
[9]嘉興市政協學習和文史資料委員會/嘉興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嘉興子城歷史文化研究》,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27頁。
[10]嘉興市政協學習和文史資料委員會/嘉興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嘉興子城歷史文化研究》,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28頁。
[11]張謙:《明清時期嘉興城的形態與格局—以清晚期為例》,《東方博物》第七十輯,2019年6月。
作者簡介:
張青(1972-),男,現任嘉興市文物保護所所長,主要從事嘉興城市古建筑保護及修繕工作。
張謙(1989-),男,畢業于吉林大學考古學專業,獲歷史學碩士學位,現為嘉興市文物保護所館員,主要從事城市考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