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銘薏

摘要:紀實美學自紀錄片誕生之日起就是其最首要的美學評價標準,但隨著紀錄片創作歷程的不斷發展和變遷,這一美學形態也發生了諸多可喜的變化。本文試圖從追溯什么是紀錄片紀實美學出發,探尋紀錄片紀實美學的大致發展歷程,然后結合紀錄片《浮生一日》探討該片對紀錄片傳統紀實美學所做出的探索與突破。
關鍵詞:紀錄片;紀錄片紀實美學;真實性
一、什么是紀錄片紀實美學
紀錄片自誕生之日開始,就以反映現實生活中的真實作為其最基本的屬性。而所謂美學,用朱光潛先生的話來說:“它主要是內容與形式的關系以及理性與感性的關系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一種“體驗模式”,它既包含駐留在事物外部的形式,也包含內容屬性的抽象感知。從約翰·格里爾遜在其《紀錄電影的首要原則》中提出三個“我們相信”認為紀錄電影創作的首要原則應該是立足于“真實”的美學理念以來,“紀實”美學思想一直影響著歷代創作者,至今仍是眾多紀錄片作品創作時的“底色”。圍繞紀錄片紀實美學的討論,有的研究者認為“對于紀錄片的紀錄美學而言,它探索的不僅是事實,更是紀錄和詮釋事實的方式”。也有的論者認為:“紀錄片美學,是指紀錄片經由形式呈現內容過程所具有的區別于其他影像形態(故事片、動畫片)的特征,紀錄片‘非虛構的敘事特征往往經由形式得到直觀的表達。”
從電影史的角度看紀錄片紀實美學的發展,紀實主義與蒙太奇幾乎同時誕生。紀實主義電影流派代表安德烈?巴贊和克拉考爾強調電影的“照像性”,認為電影作為一種現實的“復寫”出現,主要任務是記錄和揭示現實,導演不應該過多干預創作的過程。而紀錄片創作的主要目的是通過創作者的創作活動表達現實生活的存在和揭露現實生活本質意義,首要的屬性是真實。在作品中亦是如此,在不虛構的前提下進行創作,體現方式可以多種多樣。從這個維度上講,紀實雖然不完全等同于真實,但這是一種與真實的關系,是一種特殊的美學范式。
二、紀錄片紀實美學發展歷程
從早期的記錄電影,到弗拉哈迪結合故事片敘事原理和紀實拍攝手法創作出《北方的納努克》,再到以吉加?維爾托夫通過“創造性處理”用影像建構現實創作的《持攝影機的人》,由于拍攝技術的限制,早期紀錄片的美學形態僅限于“觀念表述”的形態,即主要是通過語言進行內容的陳述。而在尤里斯·伊文思把鏡頭對準普通人后,紀實美學在紀錄片發展史上開始形成讓·魯什提倡的“真實電影”和以李考克為主等人提倡的“直接電影”這兩個大的流派,分別從事情的外部和內部對紀錄片紀實美學的“真實”進行展示。
隨著意識形態觀念的介入及創作者不同的文化社會背景,最初以“紀實”為底色的“觀念表述”美學開始逐漸從單一走向多元。盡管這種“觀念表述”美學與格里爾遜把紀錄片作為一種大眾宣傳教育的影像樣式有關,但“紀實”作為紀錄片最為外在的特征,就算是格里爾遜在試圖貫徹自己理念的時候也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抬高“表述”而壓抑“紀實”,尤其是隨著技術領域的革命性進步在不斷推動影視發展之后顯得尤為明顯。
紀實美學在中國的出現,與政治、經濟的發展以及社會審美的變化密不可分。在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紀實美學在紀錄片中的應用達到了頂峰。我國著名電視藝術家陳漢元先生就曾明確指出:“我認為,紀錄片工作者的使命就是忠實地記錄過程、記錄歷史,而不能憑借自己的意愿去主觀地改變過程、縮短過程、延長過程,乃至制造過程。因此,我們不能介入(更不能深度介入)過程。”但隨著社會政治、經濟及審美心理的變遷,一種以通過用證明、推演的方法來驗證事物存在的演繹美學逐漸向原來試圖通過以觀察、揭示事物本來面貌的紀實美學發起了挑戰。這種美學形態經常在歷史、科教紀錄片中出現,采用動畫、表演等非一般紀錄片手段來呈現最終結果,比如紀錄片《河西走廊》《大唐西游記》等。盡管這種美學形態自出現之日起就飽受諸多爭議及批評,引發研究者們對紀錄片紀實性與真實性的反復爭辯,但并不等于新出現的美學觀念喪失了所有觀眾。
三、《浮生一日》對紀實美學的探索
(一)大量私人生活影像的加入一定程度上強化了紀錄片的真實性
《浮生一日》通過網絡媒介發出拍攝邀請,全球網民線下利用設備拍攝視頻并上傳至You Tube,使得全球各地的網民都有機會參與紀錄片創作。拍攝者不需要對真實性進行思考,也無需提供作品真實性的承諾。他們的目的無論是為了記錄生活,還是心血來潮希望在以后喚起一些往事的回憶,最終呈現的這些素材都是取材于現實生活中,沒有憑空捏造,也沒有運用特定的道具或者布景進行拍攝,每一個人都是拿起攝像機對準自己周圍的人和事物,家人、朋友、房間、星空,展示自己想要展現的日常生活,表達自己真切的感情與想法,不需要刻意隱瞞些什么。該片大量的“生活化”攝影,整體的畫面在不同畫幅、不同畫質的視頻中不斷切換,這種拍攝者的非目的性以及隨意感為《浮生一日》的真實性奠定了基礎,也為紀錄片最終呈現給觀眾的“真實感”提供了表現的空間。
(二)畫面素材的絕對真實與剪輯的相對虛構補充了敘事整體的真實性
從拍攝角度分析,導演以“愛”和“恐懼”為主題,使得八萬多人提供了自己的生活片段,這是任何一個獨立攝影師或者獨立創作機構無法完成的任務,互聯網創造了這樣的一個機會。打破了傳統紀錄片創作模式,使得紀錄片內容的取材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壁壘,實現了策劃者和網民的深度互動,這種方式獲得了極大的影響。
與此同時,創作團隊在對視頻進行二次編輯時帶入了導演對該片的思考,只選取了其中的部分表達了思考的素材,并用大量的聲音對拍攝片段進行了重新組合。運用蒙太奇和剪輯技巧,導演將這些零散的原始素材進行創造性處理,在展現真實畫面的同時滿足了美學價值,使得影片變得富有感染力。
(三)多元的音像結構形成一種極具視覺沖擊的互聯網紀實美學
《浮生一日》匯集全球192個國家的網民參與創作,將不同人種、不同地域的生活和情感聚集到一起,在最終成片中表現主題的同時也將各自拍攝者所在國家或地區的風土人情和文化背景呈現在了觀眾面前。例如片中具有堅定信仰卻生活貧苦的父親、為了家庭遠在迪拜辛勤工作的園丁、街頭擦皮鞋的小孩等,在展開縱向敘事與橫向拼接的同時,插入了很多電影級空鏡頭或者富有抽象意義的光影創意拍攝。在滿足了該片真實性的同時,還滿足了觀眾對該片具象的畫面展現以及抽象的精神高度的期許。
(四)“紀實美學”中的人文關懷是最大價值所在
相信看過《浮生一日》的觀眾都能明顯感受到,影片雖然沒有明確的敘事主體,也沒有緊湊的情節故事,但一幅幅影像所呈現出的生活百態恰恰是每個平凡人所經歷的,這既是影片所呈現出的個體所經歷的日常,也是每一個互聯網用戶每天的生活。事實上,這類依托媒介融合背景下的互聯網平臺參與制作的“互聯網紀錄片”,故事化敘事所凸顯的人文關懷對于觀眾所產生的“共情”效應是其獨特的美學特征。其通過平凡個人真實或擬真實的影像活動來推動敘事,表現人的情感和思想,從而挖掘出拍攝者更為深刻的思想世界。不管是社會題材還是自然題材的紀錄片,無不是以普通人或者動植物最日常的真實生活和情感狀態加上故事化敘事最終呈現一個優秀作品。因此“在紀錄片的紀實過程中,現實世界的影像并不是簡單地還原了現實世界的表象,而是提供了具有社會文化內涵的現實主體供人解讀”。觀眾通過這種“真實”記錄所表現出的人文關懷,從而產生對紀錄片記錄主體的強烈代入感和情感共鳴,其獨特的人性美學成為這類紀錄片最大價值所在。
[基金項目:南昌航空大學2019年度省級研究生創新專項資金項目《五四新研究:“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與<新青年>再審視》(項目編號:YC2019-S354)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