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學與社會學的互動及對建設檔案社會學的展望

曹詠琳

摘要? 檔案學與社會學存在一種互動關系，社會學研究離不開檔案，檔案學也可以借鑒社會學的研究范式，然而檔案社會學雖有萌芽卻基本處于停滯不前的狀態。本文從概述社會學研究中對檔案的利用情況入手，針對檔案社會學的發展現狀，結合兩個學科的共同特征，對檔案社會學的學科建設提出建議。

關鍵詞? 檔案學 社會學 學科互動 檔案社會學

一、社會學研究中的檔案

“檔案是建構集體記憶重要且不可替代的要素。”[1]在社會學研究中，會運用到很多種檔案，除了社會科學類文獻，也包括很多來自于個人或社會組織的檔案，如個人的日記、信件、傳記，或同鄉會、宗族、宗教的規章制度、族規家譜、教義教條等。例如美國社會學家托馬斯和茲南尼基所做的波蘭農民研究，就利用了七百多封在美國的波蘭人與在波蘭國內的波蘭人之間的通信，整合出了其他文化家庭融入美國社會文化時的狀況。另一個重要的資料來源是官方統計資料，這種資料能夠提供一個地區甚至全國在一個時間段內的有關信息，便于分析各種因素之間的聯系、推測事物發展規律，可以讓研究者從總體上認識社會現象，例如《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社會統計資料》《中國人口資料手冊》，美國的《綜合社會調查》《美國統計摘要》《美國年鑒》，聯合國的《人口年鑒》等。對現存統計資料分析最著名的是法國社會學家迪爾凱姆從幾個國家的檔案資料中發現“社會整合”與自殺率的關聯性。

社會學研究在運用檔案時，資料收集方法和分析方法是有聯系的，通常是在確定了某種分析方法之后選擇某種類型的檔案。分析方式主要有三種：在統計資料分析中，為研究提供歷史背景資料的現存統計資料，它既可以是調查資料的補充來源，也可以是數據資料的主要來源，例如很多與經濟和人口有關的研究都是這種分析方式;內容分析是將文字的資料轉換為數據，運用社會學統計方法來分析社會現象;在傳統社會學中，歷史——比較分析是主要的理論分析方法，比較不同時空的歷史事件來總結社會過程中的一般模式，到現在仍很實用。

檔案是人類記錄實踐的重要寶庫，也是一般社會學研究的基礎和前導，往往貫穿社會學研究的全過程。檔案的作用是多方面的：了解已有的研究成果，前人已經取得的成果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查閱文獻是研究的重要步驟，避免了盲目性和重復研究以正確選擇研究課題;了解相關的理論觀點和研究方法，由此提出研究假設、設計研究方案、選擇研究方法;了解研究對象的基本情況和有關問題，包括他們的歷史、地理、政治、經濟、文化、社會、風俗習慣等狀況，對順利開展研究工作有重要作用;了解相關的方針、政策和法律、法規，是加強研究工作政策性和法律性的必要條件。

查閱檔案在社會學研究中是一種間接的、非介入的調查方法，可以超越時空的界限，研究那些無法接觸的研究對象，古今中外的檔案可以展現極其廣泛的社會情況，適用于縱貫研究，這是其他調查方法不能做到的。在查閱檔案時，不與研究對象直接接觸，不介入對象的任何活動，不會引起它們的任何反應，這就避免了在直接調查的互動過程中經常發生的種種“失真”的反應性誤差。因為受外界因素制約較少，調查檔案相對實地觀察、口頭訪談、實驗等，是一種更安全、自由方便的調查方法，即使出現偏差，通過重新分析研究就可以進行彌補。而檔案文獻是前人和他人的勞動成果，可以說是獲取知識的捷徑，可以用較少的人力、物力、經費和時間，是一種高效的調查方法。

二、檔案社會學的內涵和研究對象

丁海斌認為，檔案與檔案工作作為一種廣泛存在的社會現象，必然被社會學所關注[2]。本文之所以選擇社會學與檔案學進行雙向審視的學科比較，出發點是筆者的社會學學科背景、對檔案學的求知，而通過更進一步的了解發現，檔案工作是管理檔案和提供檔案信息為社會實踐服務的一項社會活動。由檔案學的研究對象來看，檔案學基本上屬于社會科學，在研究檔案與人們社會實踐的關系時，一定會受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的制約和影響，社會學家用或微觀或宏觀的理論來解釋社會結構、社會現象，檔案學家同樣也要用社會實踐去詮釋檔案，這與社會學的研究對象相契合。檔案學也不只限于關于檔案工作的基本理論知識，還要提供進行檔案工作時的原則、方法和技術。

考慮到兩大學科的內在聯系，檔案學可以從社會學的理論和實踐中吸取本學科所需要的知識，然而現實情況是，兩大學科雖然有諸多聯系，但“檔案社會學”在被提出后，其發展被長期擱置。在中國知網平臺上，以“檔案社會學”為主題進行檢索，從1991年到2010年的近20年間只有7篇。丁華東在2009年的發文中稱，近20年來，檔案社會學更多地處于半封閉狀態，相關知識也沒有被凝聚到學科知識體系的高度，對社會學的理解不全面，對社會學理論的運用不深刻，沒有從社會學的視角來研究檔案及檔案工作，甚至關于檔案社會學的專門論著也只有一本中國人民大學陳智為教授的《檔案社會學概論》[3]。檔案社會學作為檔案學與其他學科結合而建立起來的分支學科，并不足夠完善，還沒有如陳智為教授預言的那樣“顯出生機勃勃”。在中國知網上檢索出的從2010年至今的14篇相關文獻中，有明確觀點從社會學角度把檔案社會學作為檔案學和社會學的交叉學科來分析如何建設與發展檔案學的更是屈指可數。

在可查閱的文獻中，筆者比較接受保自澄在《開辟檔案社會學的研究領域》一文中對“檔案社會學”的定義：“所謂檔案社會學，就是用社會學的基本原理和方法來研究檔案、檔案工作和檔案工作者與社會之間的相互關系，內在聯系和基本規律的學科。”而在研究內容上，著重檔案、檔案工作、檔案工作者與社會生活之間的關系，比如：檔案、檔案工作產生和發展的基礎和條件;檔案和檔案工作的社會作用;檔案工作者的地位和作用[4]。

從宏觀上講，每一份檔案都形成于一定的經濟、政治、文化、社會關系中;從微觀上講，檔案工作者也有一定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一定的實踐經驗、知識儲備、能力水平、心理特征等，加之其自身的社會意識，就構成了工作者自身的社會本質。檔案產生和發展的整個過程都體現著社會屬性，因社會的特定需求而產生檔案，由具備“社會人”本質的檔案工作者對其進行發展，所以不存在沒有社會屬性的檔案。由于檔案工作者并不是一個純粹生物學上的人，檔案一定也是具有特殊社會本質的。檔案工作的過程中主體和客體的關系，是檔案工作者對檔案的反應，不是純客觀的、消極被動的反應，而是工作者主觀素質參與到其中的積極能動的反應。

三、對檔案社會學發展提出的改進性建議

要做出科學的檔案，必須以科學理論為指導，一是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二是與檔案學相聯系的各專門學科的科學理論。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的認識論認為，人類的認識活動有三個不可缺少的要素，即認識主體、認識客體和認識過程。檔案作為科學的實踐活動，也有三個不可缺少的要素，檔案工作者、檔案、檔案工作過程。為促進檔案社會學的發展，結合這三個要素提出三點建議。

第一，構建研究范式和發展理論體系。改變檔案學研究大多只立足于純粹文本的刻板印象，克服檔案文本敘述邏輯與研究寫作邏輯混淆的問題。社會學研究在社會科學中的價值不僅在于發現具體社會問題的“問題意識”，更在于針對問題給出具體的“解釋性原因”。檔案學中可以借鑒的是，對于某個特定對象，除了分析它本身的特殊性，還要以它為開端，對現有的解釋邏輯進行理順，從這個角度來看，基本每個對象都可以對它進行反復多次的分析，也可以圍繞同一個研究主題并列分析幾個對象。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建立研究寫作邏輯時也要遵循檔案文本的敘述邏輯，要避免對隱含意義的過度猜測。

理論是概念和原理的體系，有了系統化的理性認識，可以將具體的觀點抽象化。在研究中，理論具有極大的指導意義，而不同學科之間的融合也不可缺少理論對話，發展檔案社會學理論體系，才能合理地回應其他學科的理論解釋。

第二，實證主義與人文主義結合。社會學中的定量與定性既相互對立又相互聯系，社會學調查范圍多是社群、社區、階層，即使在研究過程中運用定量的方法，研究的主題也多偏人文主義。檔案學與社會學都推崇以社會調查為基礎，但調查對象有所不同，檔案學多服務于機關、團體、企業、事業單位行政管理或企業管理系統，并且研究的內容既有與社會科學研究成果有關的，也涉及自然科學技術研究方面。

在王露露、徐擁軍的一篇以社會學視角分析檔案學理論的文章中舉過這樣兩個例子：西西里反黑手黨活動家的新聞攝影檔案創造了一個社會保護盾，檔案通過擴大延長記憶的弧線來保護遭受創傷的社區，并對意圖抑制真實記憶的統治力量有反作用;另一個例子是加州社區創建三個單獨的同性戀檔案組織，社區成員在收集、描述和協作環節中創建和維護檔案。舉例說明了在特殊檔案與邊緣記憶中，檔案的意義也在于維護邊緣群體的合法利益，從而實現人文關懷[5]。

第三，遵循科學原則，保證檔案的效度和信度。效度和信度是社會學研究尤其是社會測量中常用到的指標，效度即有效性，信度即可靠性。檔案是進行很多實踐活動所要依賴的資料，實踐活動必然受到檔案內容的影響和限制。邏輯推理和重復驗證是保證效度和信度的兩條科學的原則，在檔案資料分析中，每個推理都可能引發幾個有關假設的獨立檢驗標準，理想狀況是所有檢驗都指向同一個結果，那么分析結果就是有效度的。而檔案的信度主要就是其本身的質量，即檔案準確地記錄了它們所要報告的內容，除了運用邏輯推理和重復驗證的原則，為減少和防止檔案內容不準確，要對問題可能發生的情況有一定的預測，這需要對檔案的性質和內容有一定了解，對可能失實的部分做出估計并加以修正。

“文，典籍也;獻，賢也。”《論語·八佾》中說：“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社會環境日趨復雜，檔案在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作用日益顯現。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檔案是我們認識實踐活動的寶貴財富。從社會學及其他學科的視角切入，幫助重新審視檔案的社會價值，以獲取發展檔案學研究方法和理論論述，推動檔案社會學的建設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