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花科美味家族，當仁不讓

重點特征多為草本，極少亞灌木狀。植株多有毛，具辛辣味。單葉互生，花兩性，總狀花序，花瓣4，十字形排列，下部呈爪狀，四強雄蕊，角果，常2瓣開裂，具假隔膜。

分布約375屬，3200種，廣布于全世界，主產北溫帶，特別是地中海地區，中國有95屬，約411種。

華北城市早春的第一朵野花

在我生活的城市北京，你猜每年春天第一個帶來春歸消息的是誰？一到三月，不管風依然多么似剪刀，只要你肯找一片看上去還黃肥青瘦的草地蹲下身去，就可能被一簇小小的白色花朵吸引住目光，它用只有幾毫米的微小身軀告訴你，又是大好的一年即將春風浩蕩。

它是薺菜花，你不會認錯，好認是十字花科美味家族，當仁不讓的一大“優點”，它有不多不少的4 片花瓣，兩兩對稱排成十字，它還有獨特的心形短角果，讓你能把它輕易和其他小白野花區分開來。由于它是總狀花序，一串小心心有點浪漫。今年春天我教同事認了單位門口的薺菜花，不久她離職了，臨別跟我說：“薺菜是我認識的第一種早春野花，以后看見它我都會想起你來。”

薺菜也是美味的野菜，鮮嫩清香，做餃子、包子餡兒或者涼拌都好吃。著名作家張潔的散文《挖薺菜》中寫到：“挖薺菜時的那種坦然的心情，更可以稱得上是一種享受：提著籃子，邁著輕捷的步子，向廣闊無垠的田野里奔去。嫩生生的薺菜，在微風中揮動它們綠色的手掌，招呼我，歡迎我。”這種喜悅分明也是在家里憋了一冬的小孩兒終于可以在春天撒歡的喜悅。

從左至右依次為：蕓薹、大蒜芥、鉆果大蒜芥、蕓薹屬植物

從左至右依次為：獨行菜屬植物、菥蓂、巖薺、薺菜；上：臭薺；中：葶藶屬植物

迷霧重重的諸葛菜

除了薺菜以外，十字花科的野菜還有不少，獨行菜、辣根菜、豆瓣菜……名字基本已經劇透了。還有特別常見的諸葛菜，傳說諸葛亮行軍打仗，非常看重糧草的重要性，每到一地，他都讓軍士們廣種這種莖葉可吃的菜，因他的推廣，此菜遍植，也就有了諸葛菜的美名。它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二月藍，很多人把它寫成“二月蘭”，這可能源自季羨林先生的一個筆誤，他曾不吝贊美過“二月蘭是一種常見的野花……在宅旁、籬下、林中、山頭、土坡、湖邊，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團紫氣，間以白霧，小花開得淋漓盡致，氣勢非凡，紫氣直沖云霄，連宇宙都仿佛變成紫色的了”。

從左至右依次為：歐洲山芥、豆瓣菜、野薺菜

其實諸葛菜的俗名叫“二月藍”，是取其在陰歷二月開藍紫色小花的意思，它跟蘭科毫無關系，不應該被寫作“二月蘭”。有植物學家考證它的中文正式名可能也是個誤會，并認為諸葛亮當年推廣種植的是蔓菁，它和諸葛菜同科同屬，基葉也十分相像，不過它的塊根可食，是扁蘿卜。而諸葛菜只有嫩莖葉可食，且有很重的苦味，要反復焯洗才能入口。顯然，諸葛丞相推廣種植的蔬菜，是蔓菁會更合理一些。劉禹錫的《嘉話錄》里明確說了諸葛菜就是蔓菁，并列舉了它可生啖、可煮食等六項優點，不過卻被稱作了“五美菜”，真是一筆糊涂賬。

好在正式名和俗名都可能是個誤會的諸葛菜，分科是絕對不會讓你誤會的，它的花朵結構特征十分明顯。當你沉醉紫色花海的時候，不妨俯身觀察一朵諸葛菜，因為薺菜花太小而被你錯過的十字花科另一重要特征“四強雄蕊”立即映入眼簾——在它排成兩輪的6枚雄蕊里，內輪的4枚較長，外輪的2枚較短，明黃色的花蕊被藍紫色花瓣十字合圍明媚耀眼，這是上帝慷慨賜予春天的配色。

蕓薹宴與油菜花

“真諸葛菜”蔓菁也有讓人誤會的地方，誤會它就是蘿卜，其實它和蘿卜連屬都不同，還是和白菜的關系更近一些，它們都是十字花科蕓薹屬的，這簡直就是個“蔬菜屬”，除了“百菜之首”的大白菜外，還有小白菜、青菜（小油菜）、芥蘭、芥菜、雪里蕻、甘藍、菜薹等，你想辦一桌“蕓薹宴”也能游刃有余。如果這桌宴席里還有在能聽得到彌勒寺鐘聲的地方出產的洪山菜薹的話，就稱得上真正的盛宴了。

而那個能榨油的經濟作物油菜，也就是一到春天就人山人海去看油菜花的那個油菜也是蕓薹屬的，它的中文正式名是歐洲油菜，栽培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從北歐到亞洲都有分布，近些年在油料作物種植中已躍居第二 ( 僅次于大豆)， 在世界各地廣泛種植。

能榨油的菜籽藏在長長的角果里——這又是十字花科的典型特征之一，如果你能打開一個果莢，就會發現中間有一層薄薄的隔膜，把種子分在了兩個“房間”。十字花科只有長角果組和短角果組兩種，短角果組的代表就是小小心形果實的薺菜啦。如果沒有機會在春日出行去看油菜花田也不用太遺憾，可以買一把青菜（小油菜），莖葉炒來吃，切下基部泡在大水碗里，不久就能擁有一小小小片油菜花田啦。

從左至右依次為：海濱兩節薺、海濱芥、歐洲香海芥

從左至右依次為：碎米薺屬植物、碎米薺、草甸碎米薺、硬毛南芥

蘿卜里的童年

十字花科還有一個美味家族——蘿卜屬。所謂“冬吃蘿卜夏吃姜，不用醫生開藥方”，過去在蔬菜匱乏的北方冬天，很多普通百姓是靠著白菜和蘿卜度過嚴寒保平安的。

蘿卜花很好看，花瓣是從白中透粉，還帶著淡紫色的紋路，在一眾開黃花的十字花科蔬菜里顯得清新脫俗。不過，你想吃蘿卜的話就不要等到它開花，那時的蘿卜已經耗盡塊根里的養分，變成了“糠心蘿卜”。我吃過很多蘿卜，卻從沒親眼見過蘿卜花，可見在美食與美色之間，人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作為土生土長的北京人，蘿卜充斥了我的整個童年。紅色圓圓的是卞蘿卜，和冬儲大白菜一個待遇，家里會囤上很多，多數時候切成滾刀塊兒加了小蔥紅燒，少數時候燉肉。白色的又粗又長的我家叫象牙蘿卜，一般是剁了餡兒包餃子蒸包子，有時候也拿來汆丸子，出鍋的時候點一滴醋，香氣催人，口水立即滿盈。

青皮紫紅瓤的俗稱“心里美”，“心”一定要帶兒化音，“美”字還要拉長聲，才是老北京。它適合生吃，甜甜的咬一口嘎嘣脆。清代植物學家吳其浚在《植物名實考》中，對“心里美”有一段生動的描述，說冬天的大風快把墻都吹倒了，只好圍在火爐邊，煤煙和燭火把口鼻都熏黑了，真是難熬的漫漫長夜啊。這時候忽然聽到門外有吆喝“蘿卜賽梨”的，無論是窮人富人還是文人雅士，都爭先恐后地跑出去購買，就怕晚了一步人家挑著蘿卜走遠了。吳其浚在北京為官時，吃了不少“心里美”，幾句評價寫得也美：“瓊瑤一片，嚼如冷雪，齒鳴未已，從熱俱平。”其實“心里美”偶爾也有又艮又辣的，碰上了只能自認倒霉。還有小蘿卜，長得就像小小號的卞蘿卜，蘸著黃醬一口一個，現在也有叫櫻桃蘿卜的園藝品種，適合陽臺小菜園黨發朋友圈。不少人也喜歡吃蘿卜纓子，就是蘿卜葉子，大概是因為長得很像器物上的裝飾纓穗，才有了這個特殊稱謂。蘿卜纓子的口感像野菜，就是特別素淡的那種，感覺能刮油，適合想減肥的時候。

長大以后，蘿卜吃得越來越少了，也許是現在各個季節蔬菜都異常豐富，新菜也層出不窮，蘿卜實在是太傳統太樸實了，以至于經常想不起來要去吃它。你可能會問我為什么沒說胡蘿卜，因為它不是十字花科的。

中國家庭的“萬能神藥”

十字花科里還有一位值得在此留下姓名，它就是板藍根。板藍根沖劑估計每個人都喝過，它簡直是中國家庭常備的“萬能神藥”，頭疼腦熱、感冒發燒都要來上一袋，有疫情的時候更是會遭到哄搶。當年非典的時候我在廣州工作，廣州人特別氣定神閑，照常上班，照常早茶宵夜，只不過藥店里的板藍根和超市里的白醋早早搶到斷貨。我媽翻箱倒柜找出了家里“祖傳”的板藍根沖劑，早已過期了還逼我喝，被我偷偷倒掉。我這瘦弱的小身體平安度過非典時期，我媽一直以為是板藍根的功勞。其實板藍根并沒有多神，它的主要功能是清熱解毒，可以快速消除一些表征，至于要治本，還是得對癥用藥。

植物板藍根的另一個名字是菘藍，“菘”是白菜類植物的意思，可見它和白菜的關系是很近的，它也開黃色的四瓣小花，白菜是長角果組的，它是短角果組的。在歐洲，菘藍葉自古就是用來做染料的，這種染料就是大名鼎鼎的靛藍。在中世紀的歐洲，菘藍商人是富可敵國的。有意思的是，咱們古人也用菘藍葉子，但是沒有用它染色，而又把它入了藥，叫做大青葉，和菘藍的根——板藍根一起是清熱解毒的好搭檔。

在十字花科上，中國人真是把愛吃、會吃的特長發揮得淋漓盡致。

從左至右依次為：板藍根、十字花科植物、庭薺屬植物、細葉二行芥

桂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