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伯年的花鳥畫藝術獨步清末民國初年的海上畫壇,成為海上畫派的一代巨擘。在來上海之前,他曾受過父親任鶴聲的庭訓,有過隨父學習寫真肖像畫的經歷,但他長驅直進地從事藝術活動是“橐筆滬上”以后。
筆墨傳承,從父親任淞云處所學寫真術沿襲曾波巨沒骨畫法,早年人物畫技法的學習為他今后花鳥形象的嚴謹生動打下了良好基礎,并有“伯年每當出外,必備一手折,見可取之景物,即以鉛筆勾錄”的習慣,對于應物象形,勾勒取神的能力是極大的鍛煉。任伯年早期的雙勾花鳥畫,承襲陳老蓮的畫法,構圖縝密,色彩古樸典雅,線條工細,有較強的裝飾意味,而其用筆頓挫起伏明顯的特點又帶出任薰花鳥畫的特點,這種雙勾填色,用筆頓挫的技法在其花鳥畫極為成熟之后仍沿用之,但已基本脫離陳洪綬和任薰的影響,把它變?yōu)樽约旱眯膽值貫樨S富其表現(xiàn)手法或營造獨特畫面效果所采取的一種方法而已,已與早期的承襲大異其趣,不受成法束縛,時時流露出不羈的氣質和狂放的激情。
任伯年的沒骨花鳥,近學惲南田,上溯宋元。惲南田被稱為“寫生正派”,“近日五六年南北莫不家南田而戶戶正叔”,他的沒骨花卉被譽為“一洗時習,獨開生面”,著色淡雅清麗,極盡妍態(tài),筆與神化,無跡可尋。任伯年對惲南田沒骨技法的學習并非亦步亦趨。任伯年在設色方面,淡雅濃艷參而有之,用水用色也起始隨心,不會謹毛失貌,爽利之風自其始也。任伯年寫意花鳥用筆的怡蕩風神顯然受益于華新羅,而陳淳、徐渭的婉約流動,八大山人的高古造型,亦影響到他的寫意花鳥。與之同時期的張子祥、蒲作英、虛谷、胡公壽、等人畫風相互影響與借鑒,亦豐富了其花鳥的時代性,“君子和而不同”,作為同一時期的花鳥畫家,他們的相互影響亦可略窺一般。
任伯年的花鳥畫題材廣泛,極少有珍禽異卉,大多表現(xiàn)的是自然界所常見。他畫鳥多為飛燕、八哥、麻雀、伯勞、綬帶、鴛鴦、翠鳥、鷺鷥、白頭,家禽多為雞、鴨、鵝,獸多為牛、羊、驢、犬、貓,花卉多為芭蕉、紫藤、繡球、玉蘭、菊花、水仙、牡丹、茶花、荷花、桃、梅、李等生活中常見之物,所以人們對他的作品亦感到親切可愛。

任伯年花鳥畫最大的特點是生動傳神,情趣盎然。無論是枝繁葉茂的大幅花鳥作品,還是寥寥幾筆的小品,都重在攝情,對飛翔或跳躍中鳥的動態(tài)捕捉極為準確,且鳥的姿態(tài)千變萬化,充分顯示出其敏銳的觀察力和極強的表現(xiàn)力。其豫園品茗觀羊,趴屋窺貓的故事,是其長期不斷培養(yǎng)鍛煉觀察能力的體現(xiàn)。尋常之景在任伯年的筆下會變得如此傳神生動,就是基于他熱愛生活,深入生活的人生態(tài)度。
任伯年的寫意花鳥畫,色彩明艷、清新,他特別強調用水,水色墨自然交融,輕盈活潑,痛快淋漓,一氣呵成,似天工而非人為。色彩無論純色還是復色,皆能銜接合理,相輔相成,再明艷的色素經他調和,火氣盡失,卻又朝氣蓬勃,一派欣欣向榮之景,色與墨的巧妙搭配,又互為依托,畫面響亮,節(jié)奏明快。芙蓉的冷艷,牡丹的富貴,藤花的紫韻,玉蘭的潔白,充分顯示出生命的律動和多姿多彩,而芭蕉葉里豐富的色彩變化又怎能輸給各種繁花的璀璨呢。
任伯年的沒骨花鳥主要是在絹本、灑金、泥金扇面或紈扇上進行的。除擅用水外,還擅用粉。他常在色彩或白粉未干之時滴以清水,使其自然暈化,得水色融和的趣味,其沒骨行筆速度也很快,不澀、不涂,但筆跡清晰、爽健,與寫意法相通,是對南田以來沒骨花鳥的又一發(fā)展。
任伯年的寫意花鳥和沒骨花鳥皆以用筆瀟灑、迅捷為其特點,從不拖泥帶水,筆筆交待清楚,故而使畫面整體諧調、順暢,但也不乏輕滑之弊,但人們好似適應了其爽達痛快的用筆之風,權作白璧微瑕而已。
任伯年的花鳥畫的構圖堪稱高山之峰,匠心獨運,面貌煥然一新,成為中國花鳥畫史上的難以逾越的巔峰。清鄒一桂評到“布置得法,多不厭滿,少不嫌稀”,其章法布局千變萬化不可端倪,尺幅形制也多姿多樣,扇面、紈扇、冊頁、長卷、豎幅、條屏,無論大小長短,皆信手拈來,得之于心,應之于手。他能于千枝萬葉間理出花草的生長規(guī)律,繁密而不繁亂,其方法是按植物的生長規(guī)律排列,并且采用聚畫法,主觀上大膽取舍挪移,以畫理勝物理。大面積的枝葉安排采用平涂法,找其大規(guī)律,小幅三枝兩葉則豐富其幼芽,老葉的色彩,更加從枝葉的俯仰向背上豐富其造型,無論大小,皆不失法度,點花配以勾花,色葉輔以墨葉,面積大的畫面,再以有秩序的筋線加以裝飾,又豐富又可區(qū)分開陽陽向背,其方式方法皆令人贊嘆。任伯年的塊面構圖,繁密處不厭其繁,更將飛禽隱于花葉之下,內涵博大渾厚,而其或以色墨、或以勾點、或以色相加以區(qū)分。初看似繁花一片,細瞧卻又生趣盎然,密而有序,繁而不亂,層次分明,兩三種花卉的穿插,其自有方法使其相互襯托,不為所擾。其大幅花鳥往往突破折枝花鳥的小格局,或以大樹,或以山崖、湖畔做為支撐,亦有山水中參以花鳥之法,表現(xiàn)整株植被,或帶有坡石、水潭、小溪的風景式花鳥構圖,大大增加了花鳥畫的表現(xiàn)范疇,給人們提供出了新的審美樣式。任伯年在處理大構圖時,運用排列法和聚畫法,把畫面處理成幾個大的相互交錯的塊面,豐富而不繁亂,氣場大又不失之于空洞,即便是于邊角處置一花一草一禽鳥者,仍會有浩渺云煙,弦外之音的別樣意蘊。


任伯年的花鳥畫藝術吸收了中國民間美術的特點,因為他本出生于民間,以民間繪畫新血液注入中國傳統(tǒng)文人畫中,使原本屬于封建地主階級的繪畫,改變成為近代市民喜聞樂見的藝術。任伯年長期寓居在上海,以賣畫為生,他一方面繼承了民間繪畫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同時還受到當時上海新近傳入的西方素描和水彩畫的影響,形成了各階層人士喜愛的既富有時代特色,又具有個人獨特風格的最具代表性的畫家,其典型意義和深遠影響,值得我們這一代花鳥畫家深入研究借鑒和學習。



1974年生于濟南市。藝術碩士、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山東省青年美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山東省美術家協(xié)會寫生創(chuàng)作培訓班特聘導師、濟南市美術家協(xié)會主席團委員、濟南市美術館(濟南畫院)創(chuàng)作研究部副主任。2014年獲泉城文藝獎,同年獲泰山文藝獎。2015年榮獲濟南市五一勞動獎章。2019年作品入選第十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并榮獲第三屆中國美術獎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