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茗

數位創始人兼CEO黃興麗 既然決定要繼續扛下去,那堅持下去就是了
“其實對于公司里所有的錯誤決定,CEO都逃脫不了責任;公司里所有的問題,濃縮的所有的東西,都應該能從我身上找到原因。”作為帶領公司一年營收增長32倍的創始人兼CEO,這是黃興麗在采訪開始就拋出的一句話。
2019年上半年,在激烈的爭論后,不顧另外兩位技術創始伙伴的反對,黃興麗一意孤行地做出決策,招兵買馬開啟了一條新的業務線——基于線下大數據幫助零售商智慧決策營銷和運營。即便在今天和未來來看,這個方向都沒有問題,更不要說數位本身就是智能位置服務商,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創新和大數據賦能,為移動互聯網、移動智能終端、新零售等提供智能位置服務,“有大數據的優勢”。
但在投入了人力、財力之后,這條業務線最終以失敗告終。黃興麗說,因為這條業務線的事情,她和兩位技術創始人吵得很兇。
事實上,數位的發展過程,在一定程度上是市場運營與技術人員持續摩擦與碰撞中迭代的過程。前者代表是黃興麗,有十幾年的市場運營和管理經驗;后者則是兩個技術大拿,他們一個來自華為,一個來自航空航天領域。
數位于2015年3月成立,3年內拿了7輪融資,投資方包括螞蟻金服、賽富、東方富海、復星銳正等機構,是一家致力于現實世界物理空間數字化重構的智能位置服務商。基于自主研發的核心專利技術,融合空間雜波信號,可實現店鋪級精準室內定位。目前,這一能力已覆蓋全國209座城市超5000萬元高價值室內場景。
而數位的發展,在2015年確定了以差異化的技術優勢和輕資產的運營模式為主后,“這五年來,我們各種不停地碰撞、對立,在市場和技術的碰撞磨合中,數位的商業邏輯從最初的賦能B端,成就C端生活之美,轉變為構建全域感知的智能世界,成為一家大數據公司”。黃興麗說。
“有的人創業可能他天生就是一個創業者,但我是被責任感推著走上創業路的。”黃興麗說。事實上,當初另外兩位創始人出來創業,正是她鼓勵的。
未來決定任何事情,都要做全面的市場和客戶分析,哪怕分析出來的全是我們的劣勢,也可以及時去彌補;最可怕的是從一開始就沒看清楚、沒有想明白就去做。
但結果并不好,兩個人做了很長一段時間后發現,仍然沒逃出技術員創業難“接地氣兒”的怪圈,開始對前路感到迷茫。黃興麗也是在這時候作出了選擇——“跟大家一塊兒創業,我帶你們來做。”
2014年12月,離開百度,黃興麗開始創建數位,那個時候還不叫數位,開始了命運安排下的創業。“作為職業經理人,我有十幾年的大團隊管理經驗和商務經驗,剛好補上了另外兩個創始人的短板。”
短板是補上了,但市場銷售和技術大能之間的“摩擦”也自此開始。“我們三個人的碰撞,就是商務人員與技術人員之間的碰撞。”黃興麗說,這五年中,爭論激烈的時候,三個人兩方陣營,以至于要拍桌子來增加己方“聲勢”。
總結這么多年的摩擦與融合,她坦言,技術人員更注重的是技術的領先性,是不是行業未來的趨勢和方向,但從市場或者創造價值的角度來看,我會更加關注技術到底解決的是現在的什么問題,或者能在未來解決什么問題。
反過來講,她很珍惜這種不斷的碰撞和摩擦,“它們彌足珍貴,使我們彼此互相影響,借鑒和學習,進而推動數位不斷向前。”但有一點,她特別強調,我們每一次吵都是因為某些具體的事情,在大方向、戰略上倒不會出現什么分歧。“否則這個公司是沒辦法繼續下去的。”
吵得最兇的一次就是那條失敗的業務線。“我就是覺得當時我們有線下大數據優勢,應該幫線下商家去做精準營銷,而這個市場很大,我們就應該去做這個事,而且要快。”職業習慣養成的狼性,讓她覺得這件事如果目標明確,就要立即行動,因為創業公司是在和時間賽跑的。
回頭再看這件事,她接著說,“事實證明是我錯了——方向沒錯,但我們可能沒有準備好,或者沒有很清晰地知道市場中的客戶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東西,而這個東西又是不是我們能給客戶帶去的。”
她由此自我復盤,未來決定任何事情時,都要做全面的市場和客戶分析,哪怕分析出來的全是我們的劣勢,也可以及時去彌補;最可怕的是從一開始就沒看清楚、沒有想明白就去做。
答案是否定的。“可能我們通常會把人和事放在一起來看,認為‘這個事情失敗了是這個人的問題,或者是‘事情沒做好就是人不對——這可能確實是職場上大部分人的看法。但這件事(業務線失敗)讓我認識到,有的時候一件事情的失敗不是都要由某些人來承擔責任。”
而恰恰是這條失敗的業務線,在后來為公司帶來了更多的可能性。
“打這場仗的過程中,靠這條業務線吸引了非常多的人加入數位,沉淀了大量的人才。”黃興麗說,最主要的Leader都留了下來,為我們此后精準營銷業務的開展提供了人力支持。
從職業經理人到創業者,黃興麗的敏銳之處還在于,她能在對哪怕是對一句話的反復復盤中,舉一反三地從中萃取經驗和教訓。“一個真正的技術型公司,或者說一個偉大的技術,你要用它去解決一個很復雜的問題,或者面對一個會給未來帶去重大變化的事物,它絕對不是你當下拿來就可以用的。在碰撞過程中,我要去理解技術,技術人員也要去理解市場,理解客戶,理解應用場景。”
“其實所有的公司都是平凡的,包括我們每個人。”除CEO之外,黃興麗還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雖然也會理直氣壯地說“我要發揮父母作為孩子榜樣的力量”,但說完自己又會氣弱地補充,“其實這都是為沒辦法陪孩子找的借口。”
“對于創業者來說,工作和家庭很難兼顧,你要做出取舍,甚至這種取舍是作為創業者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就像“那條失敗的業務線”,那也是她取舍的結果。
“我們就是要取舍和決定在當下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我們今年要改變的,今年我們的重點是什么,在這一時刻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作為CEO她很明白,每家公司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都在帶著問題前行。“你不應該說所有的問題都要去解決,所有問題都要解決就會變成所有問題都解決不了。”
“你認為一家公司,有什么是CEO真的不知道的?”她自問自答,“只是可能有些問題是我現在馬上就要解決的,有些問題在我看來不影響生死,我會選擇先把它放一放,不去管它——這對CEO來說也是一種考驗。”這種魚與熊掌間的抉擇取舍能力,跟她日常習慣的養成有很大關系。
創業者時時刻刻都缺乏安全感,因為世界變化太大、太快,今天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不是你在一個領域里領先一點點,就可以躺著享受成果了,不可能的。
可能是從高中時代開始,她會想,假如讓我之前說過的話再重新說一遍,我會怎么說——就好像跟人吵架,結束后總感覺當時沒發揮好,不斷地腦補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怎么說……“到現在的我假設每一件事重來我會怎么做,就是養成習慣了吧。但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一樣,他們會因此而不舒服。”黃興麗說,我不斷地復盤回放,盡己所能分清主次,同時盡力避免在一個地方跌倒第二次——這當然不舒服,你不舒服的時候就是你成長、不斷拓寬自己邊界的時候,要拓寬邊界是一定要有所犧牲的,只有打開自己才能把邊界拓寬,要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才有創業是“痛并快樂著”之說。
這種痛本身就是黃興麗創業動力的源頭之一。她自封公司“最大的銷售”,這個最大的銷售在公司發展的前三年全無用武之地,但卻迷之自信,“盲目樂觀”。她對此解釋說,盲目樂觀并不是沒有分析,而是一種本能或是一種先天的樂觀精神,哪怕是在谷底仍要不停思考、找方向、問自己,一旦確定就立即決策執行——這種按下按鈕的能力也是要具備的。“因為不能老在哪兒想,那時間都過去了——那條失敗的業務線也是因為我這樣的性格。”
她認為,創業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的,如果是一個特別悲觀或者特別冷靜的人,可能在分析之后就放棄了,但我們恰恰是要堅持下來的,這就要盲目樂觀。“我就是感覺沒錯,市場就在那兒,我們做銷售的就要覺得沒有打不下來的市場,如果你的東西是好的,我不信找不到客戶。在這個情況下讓我們能堅持前面很苦的三年,甚至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三年,這是個很關鍵的因素。”
事實上,過了很苦的三年后,數位的業務與營收都迅猛增長。
先后推出了“場景服務推薦引擎”,一款叫作“隨行生活”的產品——基于位置進行智能的場景服務推薦,讓正確的人在正確的時間、地點獲取正確的信息。比如辦公場景、停車場,等等。“隨行生活”在渠道上和華為、小米、OPPO、vivo等主流手機廠商達成合作,在內容與口碑等全場景生活服務平臺打通,讓數位成為唯一可為手機廠商提供“場景識別+場景服務”閉環的服務商。
而其“智能終端”,基于龐大的POI庫和室內精準定位引擎,主要提供ELBS室內場景識別能力和基于此的場景服務。同時數位與青島市北區展開以城市數字化重構為核心,涵蓋技術、產業、生態、人才的全方位的戰略合作。
2019年春節,數位召開戰略規劃會議,做出了重大戰略調整,數位重新定位為一家基于大數據的基礎設施公司。“這跟之前就完全不一樣,是一個更大的未來。”她補充說,我們認為,要讓每個智能硬件有一個像人的眼睛一樣能看懂這個世界的能力,能感知這個世界,看得懂世界的物體,也就是構建全域感知的智能數字世界。
“我們過往更多地服務移動互聯網,但基礎設施不是,除了他們,那我們還有什么價值,未來方向在哪里?當IoT時代來臨,我們會是什么樣子的,價值在哪里?當我們服務可能不是手機,而是所有智能硬件時,我們就要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那今年我們要做什么,我們怎么活到那一天,怎么把這個未來構建出來?”
那么,市場在哪里?
創業近5年,黃興麗又一次面對這個問題。這2019年,數位營收對比2018年增長了32倍,凈利潤翻升,“但這次我比前一次更加焦慮,突然都懷疑我堅持五年下來做這個事情究竟對不對。”事實上,每一個創始人幾乎每天都在思考方向、戰略等問題。
她自我剖析,真實的心路歷程是,創業者時時刻刻都缺乏安全感,因為世界變化太大、太快,今天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不是你在一個領域里領先一點點,就可以躺著享受成果了,不可能的。尤其是再加上疫情,要怎么辦?
她認為,疫情過后,零售、商圈、餐飲等行業受影響更大,數位目前已經從領先的智能位置服務商發展為規模化、專業化、有價值的線下大數據公司,無論是開店前的大數據選址,還是大數據下的經營優化提升、競爭分析,行業分析,精準引流營銷,周邊業態分析,將助力新零售時代的傳統商業企業基于大數據的升級轉型。2月底,在做了非常多的事情之后,“我們才真正又一次從谷底爬起來”。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是她對自己作為創業者狀態的描述。“我始終在想自己身上還有哪些短板,因為我自己的天花板就是公司的天花板。”
她用破繭成蝶來比喻創業,破繭前長久的等待和黑暗中的摸索是痛苦的,而每一次痛苦時就是在上升,要向前,每一個階段都必須經歷,都是在為蛻變做準備。但成蝶是美好的,每個人的人生中都要不斷經歷破繭成蝶這一過程,而作為創業者可能次數翻倍,時間拉長,而且疼感放大。
對比創業前后,除了不斷地讓自己具備一個CEO需要的各種基礎能力外,黃興麗學會了更好的和自己獨處。“以前做職業經理人的時候會找人聊,發泄一下,但今天沒有地方可以給我發泄了,要獨自消化。”
CEO不需要吐糟?“不是不需要,是沒有地方沒有人可以吐槽,除非是CEO們聚在一起,但我們這幫人在一塊,其實沒什么好吐槽的,每家都有獨自要面對要解決的問題。都明白吐糟沒有意義,問題還是在那里,還是要自己去面對。”
比如隨著新基建的提出,數位要做基礎建設公司,?更要養活自己,然后發現資源是有限的,有些地方是矛盾的,那到底這個決策是不是最合適?走的路對不對?這種煎熬,其實沒有人能商量。
“有時候還要一意孤行,比如受疫情影響,在管理層里面做了20%——創始團隊30%的降薪。”黃興麗說,你是CEO就要自己做決策,沒有人能夠幫你,甚至另外兩位創始人可能都沒有辦法去商量。我在這個時候作出的決策我認為是對的。“我要找到在真正困難、陷入逆境或遇到挑戰時,仍然堅信和選擇留下來的人。”
“在前面三年千萬不要想怎么商業化,我們認為我們是一家基礎設施公司,那前幾年就是打基礎,要不停地投入,把地基壘高,構建核心優勢,之后商業化是水到渠成的事。”黃興麗說。而數位2019年營收增長幾十倍恰恰說明了這一點。
數位創業初期探討位置服務能夠帶來哪些價值時定下了“場景即需求,到訪即偏好”這一思路,通過ELBS了解用戶線下到訪偏好,補充線上數據,形成更立體的用戶畫像。“但當數位真的成為一家新基建公司,能找出來的東西太多了。每一個可能都是一個大的應用場景和生態。”黃興麗說。
數位未來要服務于所有的智能硬件,讓所有的智能硬件具備看懂這個世界的能力,這是基礎設施。要具備這個能力,數位首先要構建數字化的世界,這與室外圍繞路網,為出行服務不同,是原封不動地把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物體信息化、數字化,變成了0101的計算機語言,讓機器能讀得懂。“也就是說要構建一個跟真實世界平行的‘數字孿生世界。”
為此,2020年,數位的兩個重要發力方向:第一是在線下商業、零售領域,用數據來成就“線下商業互聯網+”。比如零售行業,過去開一家店完全靠個人經驗,包括選址、人流、周邊等,今天在大數據幫助下可以瞬間了解,并能預測客流,分析判斷成功率,這是數據給一個傳統行業帶來的價值。
第二是信息數字化基礎設施。把線下“人”與“場”信息化和數字化。數位基于這兩個的核心基礎能力,賦能線下產業。
“我們希望賦予機器一雙眼睛,讓所有智能機器都能通過攝像頭識別,我們正在一步步走近自己的設想——世界上所有智能硬件都在使用數位的技術,每個智能機器都具備認識這個世界的能力,這是數位下一個五年要做的事情。”黃興麗說,我自己也沒比別人優秀,也就是個普通人,很多時候,我會覺得自己何德何能有人相信你,愿意跟著你堅持去做這件事。“一起扛過槍打過仗,既然決定要繼續扛下去,那堅持下去就是了。”
2014~2015年,完成種子輪、天使輪融資;
2016年12月,完成 Pre-A輪融資,投資方為博將資本;
2017年9月,完成A 輪5000萬元人民幣融資,投資方為復星銳正資本、極光;
2017年11月,完成A+ 輪1000萬元人民幣融資,投資方為東方富海;
2018年7月,完成B輪融資,投資方為賽富投資基金、長潤資本;
2018年11月,完成B+輪數億元人民幣融資,投資方為螞蟻金服、湖畔山南資本、華盛一泓。